第十五章：老門衛拜會計平科，擺酒場玖康聚朋友
按照當地的風俗，初一，挨家串戶的拜年；初二，天不亮所有的男丁去上祖墳；初三，出嫁的閨女回娘家；初四，去姑家、姨家、舅家串門走親戚；初五，走遠方親戚；初六以後基本上就沒有什麼事情了。
初六這天，上午十點多鐘，老張去了計平科家。當時計平科正在豬圈旁彎著腰給豬拌飼料，因為大門是開著的，所以沒有發覺有人進來。當他聽到腳步聲的時候，老張已經快走到了他跟前了。計平科趕快起身，說道：「老大哥，你怎麼來了？走，去屋裡暖和，裡面坐。」說完將老張扶著走進了屋內，讓他坐在了靠著熱烘烘爐子旁邊。老張說：「今天，我正好散步到了你家附近，現在學校都放假了，親戚也走的差不多了，感覺你應該在家裡，所以過來看看。」
計平科在牆角的臉盆里洗了下手，就開始沏茶，他說：「昨天剛走完了親戚，長輩們就還有一個老舅還活著，準備過幾天再去看看他。」老張趴近了看了一下牆上掛著的相框，問道：「這一男一女的兩個孩子，都是你家的？」計平科道：「是的，這個是男孩，去年高中畢業後去深圳打工了，公司就三天假期，所以也沒有趕回來過年。這個是女孩，年紀還小，正在咱們學校讀初三，今年該考高中了。」老張聽著並點點頭。
計平科將倒滿熱茶的水杯遞給了老張，說：「老哥，喝點熱茶，暖和一下。」老張接過了茶杯，將其放在了旁邊的凳子上。計平科問：「最近怎麼樣了，心裡還空蕩蕩的嗎？」老張呵呵笑道：「現在好多了，有點習慣了。現在每天我都會走十幾里路，鍛煉身體。」計平科道：「多活動活動，走走路，對身體好。前段時間我遇到了一個遠方親戚，是你們村上的，當時聊天中還提到了你，他說你有福氣，兒孫孝順，家庭和睦。」
老張笑了笑，說：「孩子們是都很好，不過啊，我不想讓他們為我操心，原本要求他們給我在村子外邊的田地里蓋上兩間房子，我想搬出去自己住，但是他們都不同意。跟著他們一起生活有什麼好啊，只會給他們添麻煩。」計平科說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兒孫有兒孫的心思，你把他們養大，他們會給你養老。你還是跟他們住在一起吧，畢竟有些事情可以給你照料一下，對於他們來說也就是多雙筷子多個碗的事情。」老張感嘆道：「道理是這個道理，他們翅膀都硬了，我說不動他們，也只能這樣了。」說完，兩人會心的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計海賓的母親去鄰居家串門回來了。一進屋內，計平科就對她說：「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的老張，今天正好逛到我們這裡，來我們家坐坐。」海賓媽滿臉堆笑道：「老張，早就聽老計提起過你，還一直誇讚你。好不容易來一次，中午就在這裡吃飯，我做飯去。」老張笑了笑道：「我一個糟老頭子有什麼好誇讚的？」「有，優點多著呢。」海賓媽說道，說完三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海賓媽跟老張說了幾句話后，就去廚房做飯了。
老張原本要告辭回去，被計平科拽住了，計平科說：「機會難得，平時你有空時我沒有空，今天正好，都有空，無論如何也要吃了飯再走。」看著好意難卻，老張也就留了下來。兩人守著爐子邊上喝茶聊天，聊了學校的一些近況和周圍村子里的稀奇事。
老張問道：「你兒子訂婚了沒有？」計平科答道：「去年剛下學，然後就出去打工了，還沒有相過親。過了這個春節，他20周歲了，虛歲21歲，按照咱們農村這邊的習慣，到了這個年紀，一般的父母已經開始張羅著相親了。」老張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老張說道：「我大孫女跟你兒子一樣大的，去年衛校畢業了，現在縣城的醫院裡實習當護士。有空的時候，可以讓他們認識一下，看看我們有沒有緣分成為親戚。」計平科笑道：「那可是好，過段時間我在村上找一個合適的人，對於雙方家庭都熟悉又能說上話的，讓他們幫忙費心牽牽線。咱們是鄰村，靠的這麼近，若成了親戚，自然是件大喜事。」
老張說：「我那個大孫女從小就很懂事，長的模樣也挺好，孝敬長輩，我也一直想讓她在附近找個好婆家。」計平科道：「我聽說過，人家都說你那三個孫子輩的孩子都很有出息，個個爭氣，學習成績都很好。」老張點了點頭，說道：「主要是他爹對孩子的要求高，他爹沒有多少文化，所以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孩子身上了。孩子們也都行，學習成績那是沒的說，而且都很懂事，放學回家都知道主動幹活，為父母分憂。」計平科聽完點了點頭。
兩個人在聊著天，海賓媽將炒好的菜端了進來，考慮到老張年紀大了牙口不好，所以她專門做了白菜燉豆腐和一碗水燉雞蛋，又炒了一個花生米和清蒸了一條魚。計平科將家裡最好的白酒拿了出來，又洗了兩個小酒杯，然後將酒倒滿。
老張說：「我只能喝這麼一小杯，你多喝點，我陪著你聊天，我年紀大了，酒降不住了，體格不行了。」計平科說道：「好的，行，身體重要，酒不勉強你。」說完，招呼海賓媽也坐過來，大家一起吃飯了。
平時計平科家吃飯的時候，基本上是他跟老伴兩人，氛圍覺得一點也不熱鬧。像今天老張在這裡吃飯，有人可以聊天喝酒，顯得熱鬧多了，人的心情也愉快。計平科喝了三小杯白酒，滿臉已變紅潤，他興緻的跟老伴說：「剛才老張提到他有個孫女，年齡跟海賓一樣大，目前在醫院裡當護士。看看我們家的海賓有沒有緣分跟她相識一下。」海賓媽一聽也是非常的高興，說道：「好啊，多好的事啊。就是人家姑娘有這麼好的上班單位，咱家海賓只是一個打工的，人家姑娘嫌不嫌棄啊？」老張哈哈一笑道：「都差不多，一個高中畢業，一個衛校畢業，衛校也只是個中專，他們算是學歷一樣的。至於工作嘛，都是在打工，在我們縣城就業競爭最激烈的就是教師和醫生，普通縣城就業機會少，當地父母的觀念認為教師和醫生屬於穩定的工作，所以讓自己的孩子從事這兩個行業的人居多。她也只是衛校畢業，想在醫院裡面向上爬，會很難，學歷偏低，也沒有攀爬的關係」。
海賓媽笑道：「那咱們以後找個機會讓兩個孩子見見面，了解了解，我們家海賓從小也是老實巴交的，我都愁以後找不到對象啊。」計平科笑道：「看你說的，他年齡大了，自然就懂得如何處世了，現在我都覺得他談吐各方面都非常好。」老張在那裡聽著，呵呵笑了笑。
吃完飯後，老張準備要走，海賓媽執意要踩著腳蹬三輪車把老張送回去，老張強烈拒絕了，他說走路回去可以鍛煉身體，天氣比較好，吃完飯後走走又有利於消化。於是，夫妻兩人將老張送到了衚衕口，老張回頭擺了擺手后就離去了。
年初六下午，趙玖康家裡也比較熱鬧，家裡聚集了很多村上的小夥子。平時大家上學的上學，工作的工作，很難聚在一起，目前恰逢過年，很多人基本上都回到了家裡。趙玖康的人緣比較好，所以很多人過來找他玩。
他們正在趙玖康家裡打牌玩，因為人多，還有幾個人湊在旁邊觀看。他們打的購機，六個人一起，四副牌。購機是當地一種打牌的玩法，人多牌多，既要打擊對手，還要保護團隊，比較有意思。桌子旁邊打牌有趙玖康、李季、趙玖申、楊德木、楊立軍、趙金鵬六人，趙金海等另外四人在一邊觀看，打完一輪后再換人，大家輪流休息。打到激烈的時候，大家嗓門也大，很是熱鬧。楊立軍、趙金鵬、趙金海等年齡比趙玖明小兩三歲，他們還在學校讀書，趙金海在讀高中，另外兩人在外地讀的中專。
打著牌的時候，李季提議，他說：「難得大家都有空，要不咱們晚上喝點。」趙玖申忙說道：「好主意，一年到頭也就過年可以聚這麼多人，現在飯店都春節關門了，只能在家炒幾個菜。」趙玖康道：「要不就在我這裡，家裡有啥做啥。」李季說道：「可以，牌不打了，我們收拾收拾，也四點多鐘了，我們準備做飯吧。我先回家一下，跟你嫂子打個招呼，然後就馬上回來。」趙玖申、楊德木兩人也說回去跟父母打個招呼，也走了。其他幾個人看到牌場散了，都準備要回家去。趙玖康挽留了一下，但他們都年齡小，還在讀書，都不會喝酒，所以都走了。
欒莉看眾人離開后，跟趙玖康說：「過年都是在咱娘那邊吃了幾天，家裡沒有多少菜了，特別是沒有肉類，做什麼飯呢？」趙玖康在裡屋走了一圈說：「家裡有雞蛋，有花生米，有幾根黃瓜。可以燉個雞蛋，油炸一個花生米，再拍一個涼拌黃瓜，然後我再去前面的店鋪里看，買點熟食回來。」說完趙玖康騎著自行車出去了，欒莉開始在廚房收拾。
趙玖康在前面的店鋪里買了一隻剁好的白條雞回來，回來后對欒莉說：「前面有店鋪開著門，但是熟食都還沒有，買回來一隻白條雞，在大鍋里燉一下吧。」說完，他拿起盆子將雞肉洗了一下，欒莉過來給他繫上了圍裙。
趙玖康將大鍋里加上了幾瓢水，將灶里的火生起來，然後將雞塊倒入鍋內焯一下水。土灶的火比較旺，一會功夫，鍋里的水就接近沸騰了。趙玖康用笊籬將雞塊撈出，又將雞塊用涼水沖洗了兩遍，將雞塊洗乾淨。趙玖康待鍋內燒乾后，倒入食用油，油溫略升高后，將茴香、花椒倒入油中，接著倒入切好的薑片和大蔥，然後將瀝干水分的雞塊倒入鍋內進行翻炒，翻炒兩三分鐘后倒入醬油和豆瓣醬，接著又翻炒了幾分鐘，最後將鍋內倒入白開水，並讓水沒過了雞塊，將鍋蓋蓋上，開始大火燉雞了。
欒莉將做好的菜端到了北屋客廳的桌子上，因為菜種類少，所以做的分量比較大。李季提了兩瓶白酒來了，手裡還拿了一根自己做的香腸，進屋后交給了欒莉。欒莉笑著說道：「哥，還拿什麼東西，這麼客氣。」李季道：「湊個菜，香腸自己做的，大家都嘗嘗。」欒莉將酒放在桌子上，拿著香腸去廚房用刀切好，裝在盤子里。過了一會，趙玖申和楊德木也回來了，兩人也都各提了兩瓶白酒。趙玖申又找出了酒杯和茶杯，拿到院子旁邊的水井前洗了一下，然後給大家沏茶。
趙玖康從廚房走到了北屋，看到大家都到了，說道：「鍋里燉的雞很快就好了，我剛才加上了鹽，再過五六分鐘就可以了，大家自己找好凳子靠到桌子前面來吧。」大家都是從小長大的夥伴，彼此都太熟悉了，也不用客套。這時，趙玖康打開了一瓶白酒，給大家的杯子里都倒滿，大家就開始先喝著。
過了一會，欒莉將燉好的雞肉用海碗盛了兩碗過來，說道：「都嘗嘗趙玖康燉的雞怎麼樣？」趙玖申說：「顏色就不孬，劈柴火燉的肉比爐子上燉的好吃。」大家都拿著筷子夾了一塊，吃后感覺味道不錯。趙玖申對欒莉說：「嫂子，你和孩子也趕快吃飯吧，不用管我們，你們先吃了飯，去裡屋看電視去。」欒莉說：「也沒有啥事了，我馬上就吃飯，廚房裡暖和，我去那邊吃。」說完帶著剛會走路的兒子去廚房了。
這四個人中，李季的酒量最好，是特別的好，一般情況下，一斤白酒不耽誤幹活，再多點吧，還能喝。趙玖康跟趙玖申的酒量差不多，能喝白酒七八兩，楊德木差一些，最多半斤。這會，酒一入肚，話題多了起來。
趙玖申說：「前幾天，我做了一個玄乎事，把我嚇壞了。」楊德木問道：「啥事啊？這麼嚇人。」趙玖申說：「那天我收完了幾棵樹，開著三輪車經過隔壁村的時候，車上的樹枝掛倒了一個在路邊走路的老太太，我趕快把車停下，把老太太扶起來。當時我都懵了，心想這下完蛋了，老太太摔這一腳，若出點事，我幾個月賺的錢可能都不夠醫藥費。」李季忙問：「那最後是什麼情況？」趙玖申說：「我把那個老太太扶起來后，叫了她一聲奶奶，問她有沒有摔傷，老太太四處看了看，只是手在倒地的時候擦出一點血，並沒有大事。人家那老太太心眼好，只是對我說，以後經過村裡道路的時候，車要開慢一點，路上有行人，容易碰到。我說要不要去醫院看看，老太太說沒事，你忙你的去吧。」
楊德木接上說：「那老太太人真好，即使沒事，去醫院檢查一下也要幾百塊錢。」趙玖申說：「是啊，聽老太太這麼說，我都覺的不好意思了。路邊正好有商店，我買了兩斤點心給她，一開始她還不要，最後在我的勸說下算是收下了。我還告訴她，我是隔壁趙莊的，你如果感覺到有異常情況的時候，可以讓人去找我，到時候我帶你去醫院。人家老太太說了句話讓我都佩服，她說咱農民哪有那麼金貴，摸打滾爬習慣了，摔一下有點皮外傷不礙事。」趙玖康也呵呵一笑道：「那真是好人。」趙玖申接著說：「自從這件事情后，我深刻的感覺到世上還是好人多啊。」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
說到好人壞人的時候，楊德木說：「天下也有很多不平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們一個院里的楊七叔，現在不知道去哪裡了，是死是活不知道。他一輩子沒有結婚，沒有孩子，平時背著籃子拾糞為生。他住在南邊坑上的那兩間土胚房裡，把拾來的糞，堆在房子旁邊，常年累月的積累，多了時候找人家賣掉。上一次，累積了多半年的土肥，賣給了隔壁村的一戶人家，談好的價格是35塊錢，等到把糞都拉走後，買家沒有給他錢，只給了他兩根火腿腸，當時說的是過幾天把錢給他送過來。但多半年後都沒有給他送錢過來，楊七叔去他們村子專門要過幾次，也沒有要到。」
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特別是李季，他就住在楊七叔家北面不到20米的地方，趙玖申的家東邊是李季家，西邊隔個衚衕就是趙玖康母親的家，所以提到楊七叔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大家都覺得楊七叔太可憐了，而這樣可憐的人，還有人欺負。趙玖申說：「以前經常見楊七叔在坑邊上大聲的罵人，有時候罵著也哭。剛開始的時候我還去那裡勸勸他，但他跟誰也不說話，就是在那裡罵。後來升級了，他拿著鋤頭，腳下踩著一塊燒黑的焦磚，用鋤頭使勁的砸，嘴裡還不停的吼罵。周圍的鄰居都去勸過，誰都勸不了。到了後來，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楊德木說：「聽我爸爸說，楊七叔心裡有大委屈，罵人砸東西是在發泄，他對自己的生活，無可奈何，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去泄恨了。」
提到楊七叔這個人的時候，大家都有些難過。楊玖申之前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天剛蒙蒙亮，他和趙玖明一起去學校上早自習時，就經常看到楊七叔用鐵杴背著個籃子到處拾糞，等趙玖申大了后，他才懂得那也是一種維持生活的方式，只不過這種賺錢的收入非常非常的微薄。最近這一兩年，大家都不知道楊七叔去了哪裡，他已經有七十歲了，也許是死了，死在了哪裡也沒有人知道，因為他沒有了父母，也沒有兒女，沒有人操心去找過他。
趙玖申說道：「這個時候需要一個俠客挺身而出，替天行道，打抱不平。」李季笑笑說：「不平的事情很多，沒有那麼多的大俠客。」周圍的人也都是邊嘆氣邊覺得異常的可憐。但是那個時候，村子上的人們基本上也都是各自顧各自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最主要的還是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單純供幾個孩子讀書，已讓一般的家庭省吃儉用而應付不暇了。村上有個別兄弟們分家，吵架的甚至打架的，根源無外乎財產分的不公平，而這個不公平可能只是多了個盆子多了個碗而已。
酒意微醺，大家就沒有再喝了，喝著茶水又說了一會話后，大家就回家睡覺了。
本章已結束，接下來請看第十六章：張達偉離職去闖蕩，趙玖明續簽新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