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就在邊上看着蔡攸領着一幫公子哥、惡衙內,把另一幫公子哥、惡衙內收拾了一頓,最後還讓隨從把他們押走,看樣子這件事兒還有後續,不算完。
圍觀的百姓們紛紛叫好,替他們鼓掌,大家都能看出來,這些公子哥兒今天是幹了一件人事兒。
一干衙內們還是頭一次被百姓們以這種崇拜、敬佩的眼神看着,一時間不由有些飄飄然,雙手叉腰,腆著臉享受這種感覺。
只不過蔡攸卻顧不上他們,而是快步走向了呂布和李乾。
「呂兄,好久不見。」
蔡攸臉上帶着自以為最得體的笑容,但心中的緊張卻絲毫不少,甚至連路都忘了怎麼走了,差點自己把自己絆了個趔趄。
呂布得了李乾的授意,笑呵呵地走了上去:「蔡老弟,好久不見了。」
蔡攸笑呵呵地和他拉了幾句家常,這才開口邀請:「呂兄,小弟方才正好在上面吃飯,現在完事兒了,要不要上去喝兩杯?」
呂布笑着搖搖頭,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今天可不行,現在兄弟我還上著工呢,可不能因為吃酒耽誤了事。」
蔡攸一驚:「呂兄這等人傑,還給別人打工?不會就是方才那位……」
呂布打了個哈哈:「沒辦法,羽林衛也得吃飯,大過年的,出來給富家老爺府上做武功教頭,也能賺點閑錢……」
他轉頭望了一眼,見李乾已經帶着武媚娘、呂雉和老太監上了馬車,這才笑呵呵地道:「蔡老弟,要不要來見見我們家老爺?」
「我?」
蔡攸放在袖子中的手已經緊張地捏成了拳頭,面上卻極力維持着鎮定:「我行嗎?」
他這種蹩腳的表現連正常人都瞞不過,更何況呂布。
堂堂蔡府的大少爺,不知見過了多少達官顯貴,現在見一個小小的富家老爺又怎麼可能緊張?
這肯定是看出什麼來了。
呂布面上笑呵呵地,伸出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巨大的力氣把蔡攸拍的身子都沉了沉。
「不行也得行啊!」
蔡攸腦子裏嗡嗡響,小臉發白,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兒。
比如什麼滅口之類的……
可誰料呂布指著身後又來了一句:「我們老爺可是很欣賞蔡老弟的,剛才還請你過去做客呢。」
蔡攸一怔,順着呂布手指的方向望去,這才發現李乾等人已經都不見了,方才他們站的地方還停著一輛黑色的馬車。
「這……多謝呂兄……」
蔡攸深深吸了口氣,點點頭,他非但沒有放鬆下來,反而更緊張了。
直到這時候蔡攸才發現,自己手心裏已經都是汗了。
蔡攸轉回頭去,想吩咐自己的小弟們不用等自己了,趕緊走就行,可沒想到那幫人還忙着耍威風呢,時不時對着地上還剩下的幾個傷員踹兩腳,引來人群中的一陣歡呼。
「咱們走吧。」
蔡攸轉回頭,臉上強扯出一個笑容來……
李乾早就上了馬車,由於方才的鬧劇,現在這邊的人越聚越多。
剛剛就被蔡攸看到、認出他來了,再在這待下去保不齊又要被認出來,還是車上比較安全一些。
蔡攸已經跟着呂布來到了車外,蔡攸等著呂布先上車,可呂布卻停在車前不走了,轉頭望着他,露出一個笑容。
蔡攸這才明白是什麼意思,乾笑一聲,踩着車轅上了馬車,一個沒踩穩還差點摔下去。
呂布跟在他後面上了車,馬車這才緩緩行動,穿過人群,向西而去。
嘎吱~
蔡攸小心地推開馬車門,心中撲通撲通直跳。
表現的好,一飛衝天,甚至可以成為他爹那樣的人。
表現的不好……明年的今天可能就是他的忌日了……
出乎蔡攸的意料,馬車內的光線並不昏暗,車廂壁上伸出幾隻琉璃宮燈來,燈火明亮。
車廂中鋪着厚厚的木槿花暗紋地毯,帶着溫暖的氣息。
但這些都是次要,蔡攸只是粗粗掃了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最中心的那個年輕人。
車廂內不算多麼暖和,可他卻只穿着一身單薄的雪葉紋寶藍中單,身下坐着的是一條雪白的貂裘毛皮,面上帶着幾分笑意,正看着蔡攸。
蔡攸心中一跳,急忙躬身順勢跪在地上,撅著腚低頭道:「草民蔡攸,見過陛下。」
好在跟在後面上來的呂布順手掩上了馬車門,要不然這一幕就得被外人看到了。
自從蔡攸進來,李乾就已經開始打量他了。
此刻見他跪在地上,李乾笑呵呵地開口道:「你之前沒見過朕吧?今天是怎麼認出朕來的?」
蔡攸悶着頭回道:「陛下乃真命天子,有龍氣傍身,正如砂中之金,一眼望去便光芒萬丈。」
李乾眉頭一挑:「蔡公子還會望氣?」
蔡攸一下子卡了殼,額頭上漸漸滲出幾滴細汗。
有人喜歡這些神神鬼鬼的,就比如先帝,但有些人卻對這些嗤之以鼻,非常討厭。
蔡攸不知道這位皇帝陛下究竟是哪種人,萬一回答錯誤,之前的種種豈不是都白費了,還要留下一個壞印象??
李乾見他有些支支吾吾,大概猜出了怎麼回事。
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等了片刻,見蔡攸還是開不了口,而更緊張了,便笑着道:「這個不着急,還是先坐下說話吧。」
「陛下……」
蔡攸在上馬車前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境又緊張起來:「草民怎麼敢和陛下同席而坐。」
他雖然見識過許多高官,可那些去蔡府拜訪的大員們都是去巴結蔡京的,對蔡攸自然更是和顏悅色,就差給他擺在佛堂里,點幾根香供著了。
而蔡京雖然也訓過兒子,可那更多都是老子訓兒子,不是上司訓下屬。
如今見到大乾的皇帝陛下,這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面對大乾的最高決策者。
蔡攸心中本來就緊張無比,在近距離的接觸下,這種緊張和壓力,還有對死亡的恐懼被無限放大……
「朕讓你坐,你就坐。」李乾看出了他的拘謹。
「是,陛下……」
蔡攸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坐到一旁的板凳上,但即便如此,也只是只有半邊屁股坐着。
「你是蔡卿家的兒子……」
李乾笑呵呵地望着蔡卞:「但不知為何,朕卻覺得你和蔡卿家大不相同。」
蔡攸聽到李乾的前半句話還有些提心弔膽,畢竟這陣子蔡京和皇帝陛下作對的事情滿朝皆知。
他在蔡府都不只聽到過一次那些大臣和他爹密謀。
只不過聽到李乾後面的話,又悄悄鬆了口氣,急忙道:「陛下慧眼如炬,不光您一個人這麼說,還有很多人都這麼說過。」
李乾面色有些怪異,後面的呂布也摩挲著下巴,大方臉上滿是認真思索之色。
李乾輕咳兩聲,急忙糾正蔡攸的說法:「朕說的是朕的感覺。」
他望着蔡攸,有些感慨地道:「你是個忠心耿耿的人,朕很喜歡你。」
蔡攸心跳頓時慢了半拍,他明白李乾指的是什麼。
李乾又笑着道:「其實朕以前也在別人口中聽說過你,很多人都說你是個有能力的人。」
「但在朕看來,忠誠比能力更重要。」
蔡攸緊捏著袖子,垂首道:「天下萬兆大乾子民,每一個對陛下都是忠心的。」
李乾有些感慨地點了點頭:「不錯,每個人都是這麼說的,但能做到的又有幾個?」
「所以今日見了你,朕才有些……驚喜。」
蔡攸似乎聽出了什麼,急忙解釋道:「陛下,家父並非不忠心,他只是……只是……」
一時情急之下,他竟沒想出究竟要用什麼辭彙來替蔡京開脫。
蔡攸可是聽過蔡京和那些大臣密謀,那已經不是不簡單的不忠心,而是可以算得上大逆不道了。
李乾瞥了他一眼:「只是和朕有不同想法,但都是為了大乾好。」
「是,陛下!」蔡攸終於鬆了口氣。
「朕也理解蔡卿家,所以只要他忠於大乾,朕與他的爭端就只是政見之爭,他處理政事的能力還是很強的。」
李乾正色望着蔡攸:「只不過蔡卿家畢竟年事已高,行將致仕,恐怕已經幫不了朕多少年了。」
蔡攸心中一窒,他也不傻,蔡家能有現在的榮華富貴,全靠蔡京一個人撐著。
要是沒有蔡京這棵大樹罩着,蔡家這上百口子人早晚會被打回原形。
「但今日朕看下來,你也有乃父之姿。」
李乾意味深長地望着他:「他日或可取代汝父,替朕宰執朝廷。」
車廂里不熱,蔡攸額頭上卻全是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陛下,草民連進士都不是……」
「朕說過了,相比才能,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李乾臉上帶着笑意:「今日朕就看到了你的忠心。」
蔡攸強壓着心中的激動,躬身道:「草民謝過陛下。」
李乾卻擺了擺手:「先別着急謝,朕只是說了這麼一個可能而已,最後如何,你說不準,朕也說不準。」
「具體如何,還是要看你父親怎麼做,看蔡卿家你怎麼做。」
蔡攸動作一僵,張了張口想要解釋什麼,可李乾卻擺了擺手:「今天說了這麼多,朕也有些累了。」
緩緩前行的馬車停住。
「草民告退。」
蔡攸不敢違背李乾的話,起身告退。
他走到馬車車廂門口時,李乾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口道:「對了,今日在京城中看到朕的事,不要和別人說。」
「只要在場的人知道就夠了。」
蔡攸當即道:「陛下,草民明白。」
「很好。」
李乾笑着點點頭,仰靠在貂裘上,隨意地道:「朕最看好的,就是和朕一樣的年輕人。」
蔡攸的頭埋的更低了幾分,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
隨後,馬車繼續前行,向著城西而去。
李乾正凝神回想着方才蔡卞的種種表現,他座位后的一道黑色布簾就被拉開,武媚娘和呂雉從帘子後走了出來。
兩人目中都帶着幾分擔憂。
「陛下,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宮吧……」呂雉坐到李乾的身邊,拉住他的手。
武媚娘也有些擔憂:「蔡京的兒子,萬一他回去把陛下事告訴蔡京,陛下豈不是要陷入危險之中?」
李乾回過神來,搖了搖頭:「不用擔心,那小子是個聰明人。」
「他肯定知道朕與蔡京不和,要是想告密,根本不會來見朕,早就回去找他爹了。」
「現在朕又給他開了價碼,許了好處,雖然朕不知道他心中的底價幾何,但朕的價碼定然是遠遠超出了這個底價。」
李乾對此非常有自信:「但凡他對朕的條件抱有一絲絲希望,他都不可能去找蔡京透漏朕的行蹤。」
兩女紛紛一怔,呂雉若有所思地道:「陛下最後提醒蔡攸,您喜歡年輕人也是如此嗎?」
李乾笑着點點頭:「蔡京已經老了,他還能替蔡家維持多少年的榮華富貴?他七十歲致仕的時候,蔡攸只是四十歲而已,到那時他也算年輕。」
「沒有他爹,他現在的榮華富貴就會煙消雲散。」
「但朕的年紀比他還小,卻能庇護他一輩子……」李乾目中帶着幾分笑意:「蔡攸這種人,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的。」
李乾還有後續的手段,自然能把蔡攸一步步地引導到他想要的立場……
馬車又走出一段距離,這才緩緩停下,李乾領着武媚娘和呂雉繼續在最熱鬧的朱雀門大街上逛了一會兒,又繼續向西趕去。
期間李乾本來想讓武媚娘去見一見她的家人,可武媚娘顧忌到可能泄露李乾的身份,便沒有去。
從東市的珠寶首飾、華美衣物,到西市的胭脂水粉、街頭小吃,從早上出來一直逛到天黑,把興緻極高的武媚娘和呂雉都累的不行了。
「老爺,咱們還是回府吧……」
天色西沉,呂雉抱着李乾的胳膊,幾乎整個人的重量都掛在他身上,另一邊的武媚娘也只是稍稍比她強一點而已。
雖然買的東西都不用她們倆提着,但這一天走下來,精氣神的疲憊卻是少不了的。
李乾聽了也有些意動,只不過他看了看眼前這熟悉的地方,猶豫了片刻,還是道:「再往前走走、看看吧。」
「前面就有一家放飛天燈的地方,咱們看完了就回去。」
飛天燈,就是李乾復刻的孔明燈,前面就是他自己開的賣孔明燈的地方了。
------題外話------
上一章把蔡攸的名字寫錯了,已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