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
李乾一驚,也湊到馬車的前門,從帘子的縫隙中向車外望去。
果然,兩方身著便衣,氣質兇悍的人正在對峙,其中一方人中還有幾個傷者,被打了個鼻青臉腫,臉上、嘴角都帶著血跡,左臂還以一種不正常的角度彎折。
「只是個誤會而已,你們就下手這麼重,太過了吧?」人少的一方,領頭的綠衣人眉頭緊鎖,望著對面的一群人。
「這還能叫誤會?」
對面的黑衣人人多勢眾,面上都帶著冷笑:「見我們也找過來,就使陰招下絆子,成了就把我們留在這,不成就是誤會?」
「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綠衣人自知理虧,眉頭皺的更緊:「只是碰巧而已。既然你們已經教訓過他了,那此事不如算了?」
說著他還望了一眼圍觀的人群,顯然是意有所指,不想讓事情鬧大。
「碰巧?教訓了就算了?」
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聲,虎目中閃過一絲寒意:「老子的兄弟廢了一條腿,這麼簡單就算了?」
他指著對方人群中的那個傷者,恨恨地道:「把他交出來,你們才能走。」
此言一出,綠衣這邊的幾個漢子都面色一變,那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男子更是臉色慘白,顫顫巍巍地望著自家老大。
綠衣人眼神一冷:「不可能!」
「敬酒不吃吃罰酒!」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聲,從身後的包裹里抽出一根以黑布包裹的長條狀物品。
扯下黑布,露出其中一截雪亮的刀刃,獰笑著向前逼去:「別逼老子來真的。」
綠衣人眸子一縮,他的手下們也臉色一變,後退了半步。
至於方才還在遠處,圍觀的津津有味兒的百姓們,紛紛嚇得嘩然變色,蹭蹭直往後退。
為了防止太過出眾,李乾他們的馬車也稍稍向後退了幾步。
車廂里,呂布小聲地解釋道:「老爺,我見過那個穿綠衣服的人跟在楊大將軍身邊,他手腳上的功夫很好。」
「那個穿黑衣服的還和唐國公一起進過宮,想必就是國公府上的人。」
李乾輕輕點點頭,繼續望著前方的騷亂情形。
楊堅的人似乎是執行秘密任務,沒帶兵器出來,又或者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只能乖乖就範。
國公府那邊的人得到了人,也不再繼續糾纏了,迅速散去,一場鬧劇就這麼結束。
李乾目光幽幽,望著將軍府的黑衣人離去的方向:「奉先,能不能把他們抓起來審一審,不被別人發現?」
呂布和老太監都一愣,前者當即道:「老爺,布可以去試試。不過要是他們專挑人多的地方走,那肯定不行。」
「要是去了沒人的地方,那就沒問題。」
李乾點點頭:「去吧,抓起來問問他們有什麼線索,諸葛亮到底在哪裡。」
這些人都跑出城打起來了,定然掌握了一些消息。
「是,老爺。」呂布一臉興奮地應下。
李乾又猶豫了片刻,這才道:「順便再問一問國公府內部的消息,把他們知道的都撬出來。」
他鄭重地盯著呂布:「只能你自己去問,別假手他人。」
呂布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神色一肅:「是,老爺。」
隨即他又試探地問道:「老爺,那事後是不是把他們都……」
對待國公府上的人還是要慎重,萬一惹怒了他們背後的主人,引得對方徹查,那就糟了。
呂布本來打算帶人蒙面去做這種事兒,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逮住這些人,問完就走。
如今滿朝大臣都對諸葛亮感興趣,發生這種事兒似乎也不奇怪。
可要是問了國公府上的隱秘……那性質就不一樣了,唐國公必然會徹徹底底地把這件事查清楚。
李乾自然也知道這樣的後果,所以他方才才會猶豫。
「將軍府的人被劫走,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李乾隔著暗茶色的玻璃,遙遙望向那群黑衣人模糊的背影匯入人潮,緩緩道:「他們糾集了一批人馬搶回自己人,但卻被國公府的人撕票。」
「盛怒之下,雙方就起了衝突,有所死傷也是再正常不過。」
「布明白了。」呂布點點頭,目中閃過一抹興奮之色:「我這就去辦!」
他躍下馬車,低著頭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陛下,要不要奴婢派人去跟著他?」
老太監同樣是一臉的躍躍欲試,趁著呂布不在給他上眼藥:「呂布為人粗莽,不堪大用、尸位素餐、成事不足、得意忘形,做事更是東差西誤、粗心大意、馬馬虎虎……」
李乾無語地望了他一眼:「不用了,你先跟著朕回宮吧。」
眼下除了尋找諸葛亮之外,李乾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兩人從皇宮北回了皇城,李乾一路來到自己的紫微殿東暖閣,發現兩個女秘書已經在寫票擬了。
聽到開門聲,兩女立即轉回頭去,發現是李乾,這才鬆了口氣。
「陛下,您回來了。」
呂雉起身走向一旁裹著棉布的黃瓷水壺,給李乾沏上了一杯熱茶。
李乾脫下外袍扔在一邊,只穿著裡面的內袍和中單走進了房間里。
武媚娘放下手中的筆,走上前攙著李乾,白皙的俏臉上還帶著幾分疲憊之色,柔軟的半邊身子都倚在他身上:「陛下,妾身和呂姐姐已經快把今日的奏章票擬完了。」
李乾笑著低下頭,在她白皙的側臉上輕輕吻了一下,以作獎勵:「辛苦你們了,臨近年關,自然忙一些。過陣子就要各個衙門就要封印了,遞上來的奏章也能少很多。」
「先忙完這一陣,等除夕左右,朕再帶你們去城裡逛一逛,玩一玩。」
武媚娘嬌呼一聲,驚喜地抬起頭來,一雙柔媚的丹鳳眼中放著美麗動人的光彩:「真的嗎?陛下?」
「自然是真的。」
李乾笑呵呵地望著懷裡的美人,很像一個無良老闆給員工畫餅。
年前加班加點的干,獎金、假期、團建都在後邊呢!
武媚娘就被這樣的美好前景打動了,驚喜不已。
呂雉將茶放到桌上,眉峰間卻帶著幾分擔憂:「陛下,蔡大人的事又該怎麼辦?」
她素手指著桌上的那一摞奏章:「陛下,今天六部那邊又出了不少亂象,尤其是刑部那邊……」
呂雉的話只說到一半,就被李乾攬到了懷裡,狠狠地親了一口。
「朕已經有了打算。」李乾輕鬆地笑著道:「蔡京的事,暫時就由他去吧。」
「啊?」不只是呂雉,就連武媚娘也驚訝地抬起頭來,杏目微張地望著李乾:「陛下,您難道不準備管會試了嗎?」
「要是您都不管他們了,那些舉子該怎麼辦?」
呂雉俏面上滿是疑惑與急切,似乎非常不理解李乾的做法:「難不成要換那些人投靠蔡京嗎?」
「管,怎麼可能不管?」李乾絕對不可能放棄那些舉人。
他輕笑著道:「只不過要換一種管法……」
想到這裡,李乾腦海中莫名出現一句話:只有國家這艘船,是從上面開始漏水的。
雖然這麼干有點不道德,對蔡京這個老人的傷害也有點大,不符合李乾尊老愛幼的優良美德……但似乎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李乾又和兩個秘書好好溫存了一會兒,這才開始看奏章。
奏章中確實出現了六部的一些麻煩,只不過這次李乾卻並未如之前那麼焦躁著急了,只是一笑而過。
這樣一直到天黑,老太監才從門外進來。
「陛下,呂布回來了。」
「回來就好!」
李乾一把扔下硃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兩個小秘書為了不讓李乾分心,特地早早就回了六宮,如今只剩下李乾自己一人在這批奏章。
可即便如此,李乾還是非常心不在焉,看奏章的期間一直想著諸葛亮,還有李淵的事,生怕其中出個什麼意外。
「快讓他進來。」
「是,陛下。」老太監跑出去,不一會兒就領著風塵僕僕的呂布趕了進來。
兩人似乎在外面發生了什麼,導致老太監一直怒瞪著呂布。
只不過呂布卻不搭理老太監,一臉歡喜地跑上來就道:「義父,布已經問出來了。」
「國公府和將軍府的確發現了諸葛亮的蹤跡,聽說他前幾日在涇陽露過面訪友,所以那些人才往北去。」
「我已經讓人去那邊打聽了,看看那諸葛亮後來又去了哪。」
「好。」李乾滿意地點點頭。
國公府、將軍府那邊這麼著急,這就說明他們也沒找到諸葛亮,現在還有機會。
呂布接著笑道:「大元帥那邊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不過他們就慢了點。」
李乾一怔:「你和他們碰上了。」
「也算是碰上了吧。」呂布嘿嘿一笑:「我本來準備嫁禍給將軍府的人,既然被他們撞上,算他們一個更好。」
李乾思索間,緩緩點點頭,三方總要比兩方更混亂。
而且李淵和楊堅之間或許還能通過解釋的方式消弭誤會,但要加上一個趙匡胤……那就不一定了。
「做的很好。」
呂布得到表揚,更是嘚瑟,繼續道:「義父,我還問出了國公府上的消息。」
李乾點點頭,更有興趣了。
他其實也非常想知道李淵的國公府里究竟有什麼秘密。
只不過呂布只是開了個頭,就不繼續說了。
「義父,這麼機密的事,還是不要讓外人聽了。」
呂布不懷好意地望向老太監:「還是趕緊讓他出去吧。」
其實老太監自己也不是很想聽。
根據歷代宦官前輩總結出來的《宮廷宦官生存經驗大全》,皇帝和他的親人之間的總是避免不了爭鬥。
遇到這種情況時,如果皇帝陛下沒有明言讓你摻和,那就千萬不要逞能,進去瞎攪和。
生還率極低。
當然,如果你已經一腳踩進去了,那也不必太慌張,最好的做法是完全聽從命令,並且只管你需要管的。
千萬別想著越線,也別抱著立個大功,搞個大新聞,給人眼前一亮之類的愚蠢念頭,因為不管怎樣人家都是親人,都有和好的可能。
真要有那麼一天……你立的功越大,死的就越慘。
所以老太監已經在悄咪咪地往外挪腳了,但聽到呂布這句話,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呂奉先,我是外人,那你又算什麼?更是外人!」
呂布得意一笑:「我是義父的義子,自然不能算外人!」
「你……」
老太監氣的牙根痒痒,實在沒想到呂布這麼不要臉。
「行了,都少說兩句吧。」
李乾無語地制止了這兩人的幼稚舉動:「趕緊說說你打聽到了什麼!」
「是,義父。」
老太監剛想往外走,就感受到了皇帝陛下嚴肅的目光,一下子僵在原地,不敢動了。
「義父,那人首先說了唐國公府上的一樁禁忌事,就在國公府園林的後邊,一棟小樓里,國公府的下人有的說唐國公養了一條龍,每天給他提供龍氣。」
「還有的說那是個惡鬼,每天都要生吃一個活人,平日里還會鬼叫,很是嚇人。」
「還有的說那就是唐國公的兒子,只不過讓黃大仙上了身……」
說到這裡,呂布自己都覺得很不靠譜,臉上越來越不好意思,聲音也漸漸變小。
老太監一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隨即對李乾告狀道:「陛下您看,他就是這麼個不靠譜的玩意兒。」
「還又是龍,又是惡鬼,又是黃老仙的,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還能再蠢點嗎?」
「我……」呂布怒目而視。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老太監就道:「有陛下這等真龍天子在京城,什麼孽龍、還有什麼妖魔鬼怪黃皮子,他們敢來嗎??」
呂布被他這麼一懟,準備了一肚子的「芬芳」一下子憋了回去。
李乾倒是沒在意這兩人的話,因為呂布帶來的情報讓想起了一個人。
李乾小時候就在唐國公府中見過他,兩人甚至還有過交流。
前世的記憶再加上今生的記憶,很快就讓李乾確定了那人的身份。
李乾點點頭,在心中暗暗記下了這個情報后,又對呂佈道:「還打聽到了什麼情報,都說一說。」
「是,義父。」呂布急忙撇下老太監,繼續給李乾說起了唐國公府上的一些秘事……
三人在東暖閣一直待到月上中天,這才離開。
對李乾來說,今日京城之行的收穫頗大,而最後呂布提供的那些消息更是讓他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在此基礎上,針對蔡京的計劃或許也可以做一些變動……
星月滿天,寒風吹拂著夜色下的京城。
在李乾帶著心思沉沉睡去的時候,京城中的幾座龐大府邸依舊燈火通明,其中的沉重氣氛甚至凝固了風聲。
但無論暗流多麼洶湧,第二天的太陽都會照常升起……
今天,李乾就開始為自己的計劃做準備了。
第一步他沒做別的,而是讓老太監去了中書省,將秦檜請了過來。
「臣參見陛下。」
秦檜眼神中還帶著幾分不解。
昨天他的態度都已經很明確了,今日似乎沒有再談的必要了。
李乾卻笑呵呵地搖搖頭:「秦相,不要急,你先坐下。」
他對老太監吩咐道:「給秦相上杯茶。」
「是,陛下。」
李乾越是這樣,秦檜就越是覺得怪異。
「秦相,不用這麼著急。」
李乾笑呵呵地望著秦檜:「朕都答應你,要幫兩位中書侍郎爭取副考官之位了,怎麼可能言而無信呢?」
秦檜沒動老太監送過來的茶盞,而是謹慎地回道:「並非陛下言而無信,而是臣言而無信。」
「陛下只是對臣說,可以讓中書、門下侍郎參選副考官,並未多說其他。」
「是臣膽大妄為,揣測聖意,空口白牙對幾位侍郎做了許諾,罪在臣一人。」
李乾頓了片刻,秦檜果然是個滑不溜手的角色。
不過既然今天叫他過來,自然有把握讓他暫時配合。
「秦相,並非你的錯,也並非朕的錯。」
李乾搖搖頭:「此時結果未出,副考官之位還沒定下,現在就這麼說未免太悲觀了。」
「陛下……」秦檜還想再次辯解,李乾就擺擺手,打斷了他。
「秦相,說了這麼多,你也口乾舌燥了吧?」
李乾笑望著秦檜:「先喝口茶再說也無妨?」
秦檜被這突然轉折的話題搞的腦子一頓,不過直覺告訴他,順著皇帝陛下的話頭走下去絕對沒有好結果。
「謝陛下,臣來之前就喝了水,現在不渴。」秦檜躬身道。
不過李乾早就預判了秦檜的預判,他心中微微一笑,面上卻露出幾分感慨和悲哀,幽幽嘆了口氣。
「秦相,你也怕朕給你下毒嗎?」
秦檜又被噎了一下,過了片刻才調整好錯亂的面部神經,一臉惶恐地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又怎麼敢對陛下有如此猜疑之心??」
說著就端起茶杯,也不怕燙,咕咚咕咚,一口氣兒灌了大半杯熱茶。
李乾也立馬變了表情,面上滿是感動,望著秦檜點點頭:「秦相你果然還是相信朕的。」
「朕肯定不會故意下藥,讓你回去崩屎竄稀。」
秦檜面色一僵,似乎想到了某蔡的遭遇,下意識就想往後伸手,摸摸自己屁股。
可伸到一半卻想起了這是什麼地方,又急忙縮回來。
李乾就像是沒見到他的舉動一般,以一種無奈的語氣道:「秦相你相信朕,但有些人卻不信。」
「這些人肆意散播朕的謠言,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李乾的神色漸漸嚴肅,負手站起身,望著秦檜道:「這次朕不會善罷甘休,怎麼也要出一口氣!」
「秦相,你得幫幫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