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官,放在普通州郡是個正七品的官,而京兆府官員比其他州郡高一等,這里的推官便是正六品。
若是個普通六品官,秦檜能用一百種法子讓他乖乖聽話。
但這個人是蔡京的弟弟,那就另當別論了。
“果真是蔡京?”
王鳳一怔,但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相公,不是說蔡卞與蔡京不和嗎?”
“唉呀!你這傻閨女,人家再不和那也是親兄弟啊!”
王仲岏無奈道:“我和你三伯平日里也不怎么見得上老五,但要是老五遇到麻煩,你說我們能不幫嗎??”
“可是這……”
王鳳還想說什么,就被面色難看的秦檜打斷了:“今日宋昪剛剛回京,明日他就要被三法司聯同查問!”
“蔡京這是在警告我,不要在里面動什么手腳。”
王仲岏面色一滯,王鳳也緊緊皺起了眉頭。
“相公,這隴西郡守可是你看了好久的位置,若這次拿不到,日后……”
“日后恐怕再無機會了。”
秦檜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金絲鐵線盞灌了一口茶水:“這次嚴嵩離京,才能突然抓到宋昪的尾巴,日后蔡京起了警惕心,就沒這么容易了。”
“可是……”
王仲岏猶猶豫豫:“你二姑就這么一個兒子,要是不管他……”
王鳳也皺眉望著秦檜:“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相公?”
“反正你與蔡京也早就不和了,不如就先把這蔡卞罷了官,換一個聽話的人上去?”
秦檜也陷入了沉思,他在思慮,若現在就與蔡京斗起來,勝面有幾成,最終的結果又將是如何……
如今大部分武將離京,嚴嵩與和珅又不在,不用太擔心被人坐收漁利。
秦檜早就有搞掉蔡京的想法,錯過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又不知下次是何時了。
只是,唯一讓他忌憚的是蔡京龐大人脈。
不僅遍布大乾朝野,更是在眾多諸侯國中都有許多交好之人。關鍵時刻,這些人可能就會發揮出難以想象的力量。
秦檜思索了片刻,終于開口道:“我先試著與蔡卞此人接觸,若他能放人最好,但若是不行,就只能強貶他的官了。”
“好。”
王鳳點點頭:“我與相公共同商議此事。”
王仲岏望著自己的女兒和女婿,不知想到了什么,在一旁輕輕嘆了口氣。
……
大乾皇宮。
最近這段日子,各種奏章的事兒讓他忙的腳不沾地,批過一遍還不算完,還要修改自己的朱批。
李乾彷佛又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回到了前世的高三,甚至比高三還要難頂。
高三還不用上體育呢,李乾卻要每天練那難到頭皮發麻的八段錦。
幸好每日忙完了回宮,還有兩個小秘書以溫柔的胸懷安慰他疲憊的心靈。
不過讓李乾遺憾的是,至今為止,他還沒能成功做到三人一起睡覺……
“陛下,這里會不會有蹊蹺呢?”
政事堂中,呂雉拿著一封奏章,指給李乾看:“這吳三桂部前些陣子不是剛出關打了一次大敗仗嗎?為何今天突然又突然殲滅了金國的一支小股騎兵呢?”
這些日子里,李乾覺得自己在批奏章上已經有很大進步了。
可沒想到,呂雉和武媚娘的進步比他更大,讓他不得不感嘆,這可能就是天賦。
“應當不是殺良冒功……”
李乾輕輕揉著眉頭:“殲滅了騎兵,可是能繳獲戰馬的,奏章里也有寫,他們去屠殺村民可弄不到馬。”
“但金國人善于騎射,他們的騎兵不敵就會逃跑,吳三桂的騎兵也很難追上吧……”
武媚娘皺著眉頭,發現了重重漏洞。
“也可能金兵入了他們的包圍。”
李乾思索了片刻,還是在上面批上了論功行賞。
每次他看到吳三桂的奏章時,總會莫名的提心吊膽,害怕這貨突然打開邊關,把草原人放進來……
大乾朝廷控制區域的西北偏西是秦國,正北方是漢國,東北偏北則是明國。
這三個諸侯國相互不接壤,中間留有空隙。
秦漢明自己與草原作戰就已經夠夠的了,他們可不會幫著大乾朝廷防御這兩處空隙。
是以,大乾還有東北、西北兩個邊關,鎮守著這兩處空隙,防御草原國家入侵。
先帝在位的時候,他老人家把鎮守邊關的重任分別交給了受他信重的兩員虎將:吳三桂、石敬瑭。
吳三桂負責鎮守的正是位于漢國與明國之間的東北邊塞群。
“無論如何,既然報上來的沒問題,就要論功行賞,免得寒了將士們的心。”
李乾批完這份奏章,又取過下一份:“浚儀縣請求再調撥糧草……”
這已經是近些日子以來,災區傳回來的第好幾份請求調撥糧草的奏章了。
“不知道嚴嵩與和卿家他們,是否帶著糧草到了滎陽……”李乾握著筆管,陷入了沉思。
這兩個欽差出行,不只是他們自己要走。
還要帶著隨身護衛的官兵,帶著從太倉調撥出去的糧草,當時在京城里準備了三天時間,實在算是快的了。
只是,這么多人一同上路,還要帶著糧草,就不可能走太快了……
正如李乾所想的一樣,嚴嵩與和珅的確還在路上。
本來他們可以從廣通渠一路向東,從潼關進入黃河,然后從黃河坐船順流而下,很快就能到達滎陽。
然而,出征的十衛禁軍也是這么想的。
比他們早三天出發的禁軍們早就把京城地區以及附近的大船全都征用了,等嚴嵩、和珅兩人帶著運糧的民夫來到河邊時,就只能干瞪眼兒了。
他們只得先走著陸路,同時期待著前方運送禁軍的船只趕緊返回了。
因為十衛禁軍也只能坐船到滎陽,后方的運河都處于淤堵狀態,他們就需要一路靠著兩條腿南下了。
從滎陽行軍到吳國,一天行軍六十多里,怎么也得走上兩個月左右。
當然,有一樣東西卻比將士們的腳程快得多,那就是消息。
自禁軍們誓師之日起,京城的探子就火速將消息發往了吳國。
如今,十衛禁軍齊出的消息早已經在數日之前就到了吳越之地。
而今的吳國,正是人心惶惶之時。
先是吳王夫差賜死了三朝元老,極負盛名的大夫伍子胥,將他沉尸江心被人截殺。
雖然搶尸的人沒成功,但也引得夫差大怒,大肆在國中搜捕,搜捕中的種種擾民之舉,令百姓們更生怨言。
第二件事就不僅讓百姓們心中惶惶了,連吳國的士兵們都開始惶惶不安。
因為伍子胥被殺,大將軍孫武辭官掛印,離開吳國了!!
孫武離開吳國后,也就過了半個月左右,又一種消息傳開了。
朝廷已經發了十衛禁軍,共三十萬兵馬,齊出伐吳!
這種傳言乍一出現,就迅速蔓延開來,在吳國引起了巨大恐慌。
傳消息之人說的繪聲繪色,朝廷的大軍怎么怎么誓師,軍威多么雄壯……甚至還有朝廷大軍誓師的口號,似乎是“干他娘的”……
雖然吳國朝堂一直在宣揚,朝廷的兵馬不可能到吳國的,可百姓們卻不怎么相信。
偌大的姑蘇城上空,漸漸籠罩上了一層陰霾。
在吳國得知消息后的幾天,越國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越國都城會稽早已被吳國攻陷,如今越軍的主力聚集在會稽以南的諸暨城附近。
諸暨城中心的一座裝飾簡樸的府邸中,傳來一陣又一陣高呼:“我們越國有救了!”
“大王!我們越國有救了……”
往日里,一個個舉止端莊的大夫、公卿此刻再也顧不得其他,忘情地歡呼地來。
三兩人狠狠地抱在一起慶祝,有人甚至失聲痛哭起來。
“我們越國有救了啊……”
越王勾踐一身滿是劃痕的棕灰色皮甲,發絲散亂,臉上臟兮兮的,聞言也長舒了一口氣,癱軟在首位上。
“越國有救了……”
他捂著臉,喉嚨中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嗚咽。
“王上!”
大夫文種興奮地跑到了勾踐身邊:“能有今日之局面,首功當賴范蠡范大夫!!”
“范蠡……對,范蠡!”
勾踐抹掉眼淚,勐然抬起頭,臉上的泥土被淚水一洗,就如同戲臺上的花臉一般。
然而在場的眾多公卿卻無一人嘲笑他,大家看勾踐的目光都是發自內心的敬佩。
這次的吳越之戰中,勾踐作為越王,每戰必然臨前,激勵士氣,與吳兵搏殺。
前段時間吳國大軍突然撤退,只留下小股兵馬不斷在諸暨城附近騷擾。
勾踐更是身先士卒,日夜不停地在城頭駐防,預防吳國大軍突然殺回來。
若是沒有他,越國說不定早就亡國了。
“范大夫呢?”
勾踐黑亮的目光掃過人群,面上帶著感動之色:“當初是他勸孤去朝廷求援,又是他九死一生,從朝廷請來援兵……”
“孤要重賞范大夫!”
“范大夫他家在城西,此時估計還在路上……”文種提醒的話說到一半,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王上!王上!朝廷的援兵來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勾踐面上立即展露出一抹笑容:“定是范大夫!”
簡陋的木門嘎吱一聲被打開,范蠡原本驚喜無比,可望見場中的勾踐和眾公卿后卻滯住了。
“哈哈!范大夫,孤和各位大人方才就知道了!”
“是啊!范大夫的消息還真是不靈通呢……”
面對這個復國的首功之人,公卿們即便是調笑也是善意的。
范蠡目中緩緩留下兩行淚,他又趕緊用袖子擦干凈。
勾踐快步走上前,抓著范蠡的胳膊,強壓著激動道:“范大夫!”
“當日賄賂吳太宰伯嚭被拒,是范大夫出謀劃策,又冒險去朝廷求得救兵!”
“待越國復國,孤請范大夫任越國相國,領大將軍之位!!”
那陣子夫差放出話來,只要得到西施,就可饒勾踐不死。
勾踐確實心動了。
他派人帶著金銀珠寶和美女去賄賂吳國的太宰伯嚭,想要請伯嚭幫忙在夫差面前說點好話。
同時再探聽一下,夫差是想空手套西施,還是真打算放他勾踐一馬。
越國的使者見了伯嚭之后,對方本來還和和氣氣的,見了財寶美女更是開心。
然而只是過了兩天,伯嚭就突然翻臉了,把收下的東西全都退了回來。
越國使者回來后,只帶了伯嚭冷冰冰的一句話。
“勾踐與我家大王有殺父之仇,我又如何敢收他的東西?”
當時聽完這句話,勾踐心都涼了一半!
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夫差這個人的道德水準,原來他不是沉迷女色,原來他沒忘殺父之仇!
當然,若是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
勾踐本來以為夫差不會食言,然而帶回來的消息卻說夫差會食言,打算殺了勾踐。
這何嘗又不是對夫差道德水準的一種高估呢?
究竟是低估還是高估,這是個哲學問題……
聽到使者待會的消息之后,勾踐便很是沮喪和惶恐。
這下就算送西施,也是白送了,難道越國歷代先王的功業,就要終結在他這里了嗎?
就在他快要萬念俱灰的時候,范蠡如一道光一般站了出來,給他提供了向朝廷求援的計策,并且表示可以親自走一趟!
可以說,沒有范蠡,越國就不可能有復國的希望!
范蠡用袖子擦著眼淚,急忙回道:“臣也不過做了些微末工作,豈敢任相國之位?”
“文種大夫一直留在越國侍奉王上,調度糧草,居功甚偉,臣不敢居于他之上。”
文種卻從一旁走出來,笑著對范蠡道:“居功甚偉的是范大夫你才對。”
“若無朝廷援兵,就算再調度糧草又有何用?”
范蠡剛要接著說,就被勾踐打斷了。
“莫要再說了。”
他另一只手挽住文種的胳膊,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能于危難之際,得二位相助,得眾位卿家不離不棄,勾踐此生足矣!”
“日后遷回會稽,孤與眾位卿家,共富貴!!”
眾公卿感動的失聲痛哭,苦難的日子終于要過去了!
共富貴的好日子要來啦!
“來啊!快快設宴!孤要犒勞三軍將士,犒勞眾位卿家!”勾踐朗聲道。
范蠡一怔,急忙勸道:“王上,朝廷兵馬還有兩月才至,要防止吳國狗急跳墻啊!”
場中眾多公卿也回過神來,紛紛勸道:
“是啊!王上,這么多天都守過來了,可不能最后功虧一簣啊!”
“王上!咱們要打回吳國去,一雪前恥……”
勾踐一怔,隨即苦笑了一聲:“將士們和眾位卿家有功,孤本想讓諸位放松一下。”
他吸了口氣,震聲道:“可既然諸位都有如此斗志,那我們就重整兵馬!”
“待朝廷大軍一至,便殺回吳國!!”
“遵命!王上!”眾多公卿齊齊高呼……
今日雖沒有大宴,但公卿們還是和勾踐一同小宴了一頓。
酒足飯飽之后,人們紛紛離開此處,但勾踐卻單獨叫住了范蠡,在房中與他暢談日后與吳國作戰的美好盛景。
說著說著,勾踐突然狀若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對了,范大夫。”
“朝廷本來不是只打算派出兩衛禁軍嗎?怎么突然又變了?”
“多出來的那八衛,還是由我越國提供糧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