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人心本私向魔都
當徐長卿提出自己的要求,希望博士可以幫忙。
自稱子豪的博士一臉尷尬的這樣說:「按理說我不應該再提什麼要求,可找回女兒已經成為我活下去的惟一動力。」
徐長卿自然明白其意思。
說白了,博士現在為了他自己的事,不介意把任何人都拖下水。再尷尬、內疚,也還是這麼幹了,這就似乎其態度了。
「你自己的人性經不住考驗而選擇了厚黑,卻指望別人古道熱腸、信守承諾。有沒有覺得這是一種諷刺行為?」
博士苦笑:「有,但我已經不在乎。」
「好吧,我只能說這是人性的一部分。」徐長卿攤攤手。
他既沒有同意,也沒有否決。
其實他意識到,自己必然是會跟這個搞獻祭的組織開戰的。就沖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對方多半也不會善罷甘休。
但這並不能成為博士要挾他的理由。
他並非挾恩求報,但他確實把之前的救助當作了敲門磚。
潛台詞就是:我救你一命,人與人之間起碼的信任及合作基礎應該有了吧?
然而後談談合作與報酬。
徐長卿覺得他提的要求,跟救博士的女兒不是一個級別的事。
博士是典型的趁機要價,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並且承認了。
這份磊落並不能讓其顯得可愛。
這算什麼?真小人?
徐長卿倒也不會為之生氣,既然不把救人當多大的恩惠,那麼自然是各算各的,正常的社會交往,彼此談不攏的情況有的是,因為這就不依不饒那是玻璃心。
而且沒了博士,他也不用吃帶毛豬。
冷藏設施和軍用級別可控核聚變反應堆,若是暫時不能數據化,還可以轉移到桶鎮慢慢啃嘛。
他光是以撕裂者煉製的煉屍苦工就有一千七百加,又不是為了擺著好看。
子豪在徐長卿這裡找不到援助,只能將希望轉投在雇傭戰士那裡。
這位戰士同樣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
或許是一種習慣吧,怕家人被牽累,他自稱AAK,Alive and Kicking的縮寫。
從俚語的角度可以翻譯成健康、活蹦亂跳,又或者另一解釋,好好活著。
徐長卿比較傾向於後者,這是個有故事的男人,他的同伴斷後而犧牲,也只是故事中的一部分。
AAK堅強沉穩,不是那種無原則的爛好人。
他始終沒有向旁人傾訴過他在整個事件中承受了怎樣的痛苦,而是從職業的角度耐心的分析問題。
他這樣對子豪說:「博士,我們對抗的是一個有著超自然邪異力量的宗教組織,有人,有錢,有組織。營救已錯過了最佳時間,我個人覺得,成功的機會已經十分渺茫,或許您能做到利用您的專業能力,倚靠某勢力為您的女兒復仇。」
「我為了不去從事殺人兵器的研發而逃亡,結果最後還要靠更無底限的跳這個坑來達成目的,這是老天對我的最大諷刺!」子豪聞言失態的又哭又叫。
他的遭遇有令人同情的一面,但在文明戰爭的宏大背景下,悲慘的又何止是他一個,他一家?這就是覆巢之下無完卵,所有人都更容易遭受惡性事件的打擊,只不過方式有差異。
被新救出的人之一,叫做白延彬的,派頭十足,看起來像是那種習慣了頤指氣使的上位者、成功人士,他慨然道:「去魔都吧!做事靠人,做大事需要許多人,也要善於忍耐。」
「對,去魔都!」其他人也是這個意思。
荒野的經歷,讓他們分外想念城市所代表的文明的秩序,再黑暗,也有起碼的尺度可遵循,而在荒野中,動不動就被獵殺,甚至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他們在被獻祭前,就經歷過有組織的食人,那場景宛如地獄。
然而前往魔都,也不能說走就走,即便不考慮傷員,也得想想自身安危。
這些人對這片土地上的人心險惡是有所了解了,但對環境的可怕還是有些忽視。
超自然向的冰寒,冬天仍舊能快樂存活的各種疫病,這些才是真正的殺手,每年死在這方面的人,遠高於搏殺死亡。
子豪和AAK他們本來是有一定的準備的,但他們的高價值衣物和裝備都在被俘后被剝了去,現在穿的只是普通的衣服,根本不足以應對惡劣的環境。
而新解救的這兩位在感受了當今環境的變態后,也從善如流的選擇了聽專業的徐長卿指揮。
其實能在三十年前享受冰藏服務這樣的尖端科技,這兩位都不是普通人,個人素養不差,智商也在線,很快就了解了局勢,也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一開始他們以為AAK是保障,但很快就發現,被他們誤以為是江湖郎中的徐長卿,才是真正的生存專家。
於是就一心一意的抱徐長卿的大腿。
這種抱不是說什麼煽情肉麻的奉承話,而是以徐長卿馬首是瞻,你說怎麼玩就怎麼玩。彷彿一個鼻孔出氣。
徐長卿說要上路,得解決衣食住行。
目前一窮二白、環境又格外不友好的情況下,把這四樣做好了,才算是有了生存的基本保證。
可在白延彬他們看來,這四樣可真是難。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順從徐長卿的原因,因為他們發現徐長卿是真的能把問題都解決了。
比如說衣。
徐長卿弄出一種奇特的材料,破布,樹皮,動物皮,以及樹膠和其他幾種好好說不上名堂的輔助材料,最後弄出的類似重皮般的能有1.5CM厚度的材料,隔溫保暖效果意外的好。
衝鋒衣那麼細密的織物,極地服那麼精良的防寒服,都隔絕不了魔土的陰寒侵蝕,它卻可以。
用另外一位解凍人士魏光榮的話說,光是憑藉這材料,徐長卿就有在魔土發家的資本。
有了這被稱作防寒皮的材料,衣的主要部分算是解決了。其他就是拾荒撿舊衣解決問題了。
當初邪魔勢力推進迅速,對其嚴重缺乏情報的人類一方被打暈了頭,一場場敗仗,連潰千里,魔土赫然之間便成三面包圍之勢,北、西、南,人們瘋狂東逃,為後來的拾荒者留下了不少可供利用的遺產。
只要足夠細心、耐心,總是能有所斬獲的,尤其是徐長卿總是有辦法帶人們去一些危險地段尋物。
這些地方看著不是隨時會坍塌,就是又是毒煙、又是鬼霧,光是看看就知道很成問題,普通拾荒者很少光顧,徐長卿卻可以利用光、熱、通風等土辦法,將危險解決或輕化。
光顧這樣的所在,自然比去被其他拾荒者反覆篩過的地方更容易有收穫。
食物,或者說飲食,徐長卿教會了從森林中找食物的幾種手段。
有些食物,能吃,但與獲得的付出相比,並不划算。
徐長卿特彆強調了這一點,生存也是一種經營,總是虧本,也就離死不遠了。
以森林中比較常見的蘑菇為例,易採摘且無毒的,經常被野獸啃食的殘破,活生蟲子,賣相很不好,別嫌棄,有生物替你驗證有無毒了,稍微處理一下就是好食材。
魔土的森林乃至村鎮的一個比較可怕的原因,是污濁之力釋放以後,暴虐的精怪徒增,官方一度以為是邪魔的斥候部隊抵達了,這造成了恐慌性的大逃亡,也導致了應對失誤,他們向森林投放了落葉劑類的化學毒素,城鎮也用了類似手段。
這樣做主要是考慮尋常的轟炸效果並不好,就指望毒素能屠殺敵人了。
結果讓整個環境愈發的對人類不友好,跑去叢林拾荒,結果善泳者溺的獵人很是有一些。
所以魔土的人類在輿論風傳的作用下,基本因噎廢食,不太敢向叢林索求生存物資了,甚至有人寧肯挨凍,都不願生火,因為的確發生過有人拾柴生火,結果被篝火毒煙熏死的事情。
AAK他們都多少知道一些這方面的事,因此遠比白延彬、魏光榮這兩個缺失近三十年見聞而顯得無知無畏的傢伙更明白徐長卿的神奇。
AAK在某天難得的對徐長卿說:「您大約跟傳說中的有熊部落有關吧?」
「有熊氏?」徐長卿來了興趣。
要知道在地球的華夏傳說中,有熊氏住在姬水,是華夏八大古姓之一,而他們的另外一個名字是軒轅氏,是漢民族的前身主體。
而在這個世界,有熊和軒轅,貌似是分開的。
按照這個世界的傳說,軒轅是從有熊走出來的一支。
說白了就類似於螞蟻分窩,這片土地容納不下更多人的啃食了,就有一部分分離出去,另起爐灶。
軒轅就是這麼來的,他們是順流而下,從這個世界西北面的昆崙山而來。
因此,就地理位置而言,這裡的有熊氏多半也是分流出的一支,以有熊為名,大約是有繼承先祖榮耀,效其法度之意。
事實上徐長卿猜對了,按照AAK所說的傳聞,有熊氏的確是恢復了較為原始的聚落生存方式,朋友來了有美酒,敵人來了有獵槍。
白延彬在一旁聽的也是嘖嘖稱奇,道:「很有意思,但必然不被大多數人接受。有識之士會發現,這樣的制度體系就是過家家,在殘酷的大環境下,看著很美,其實是缺乏生存能力的。」
這是玩政-治的人的說法。
而商人代表魏光榮則道:「可以嘗試建立貿易,他們能獨樹一幟,必定有自己的風俗產品。這樣的復古的文化遺產也應當保護。」
而就專職打男的AAK的角度,看到則是本事:「他們有獨到的技藝,保護自身體系的存在,據說魔都都拿其沒有辦法。」
徐長卿的角度呢?
他是這麼說的:「苦難時造就的信仰萌發。廢土上的光與暗,他們代表的是光吧。如果有機會,我倒是不介意幫他們一把,引導他們走上正確軌道。」
這話聽起來真的是有點託大,不過在場之人因為各自的原因,並沒有當場反駁,打徐長卿的臉。
什麼是正確軌道?
在徐長卿看來,良性的、可持續發展的、中正平和的、對大家都有益的信仰道路就算了。
他在雲霄城世界不是建立了一個****類的體制么,這方面也算是略有心得。
說實話,現在想來,雲霄城的那個,他覺得有點太剛硬了,容易讓周圍的其他體系忌憚和不適。
這也算失之於正,容易拐上窮兵黷武的道路。
自AAK之口得知了有熊氏部落的存在後的第三天,一行人上路。
徐長卿絕口不再提冷凍艙和軍用可控核電設施的事,但實際上他們離開不久,小蟲就突破地表,勞工開出,迅速拆遷搬運。
在徐長卿離開一定範圍之前,還是能遠程操控,讓煉屍顯得聰明一點的。
一行九人中,最不良於行的,就是玉玉,她的創傷主要在胯下附近,短期內好不了。
還好,六人中,有位是業餘整備士,在機械知識方面有較高的造詣,動手能力也很不錯,他用超市購物車改造了半躺的輪椅,能拖拉著走。
而即便裝了減震系統,顛簸震動仍舊讓玉玉很不舒服。
但這姑娘比較懂事,痛苦默默的忍了。
其實能在這樣一個世界活下來的,都是眼裡有水,智商在線,且善於忍耐的,博士就算是矯情的了,但也只是思女心切,要說吃苦什麼的,也是可以的。
這樣的隊伍自然走不快,魔土這片環境也不允許他們走快。尤其是象這種大道上,總是不乏這樣那樣的阻礙。
比如走著走著就看見道路上豎起了路障,用車輛堆疊,玩的還挺藝術,一輛少了軲轆的雙層大巴硬是被架到了空中充當門樓子,看那意思,是廢土版的收費站?
白延彬、魏光榮、博士他們,見到對面那暴走族外加蠻族,再加殺馬特的造型以及黑洞洞的槍口就有些肝顫兒。
徐長卿是因為真的不怕這些個武器,而AAK,就是真有膽量以及經驗談了。
吃雇傭兵這碗飯,少不得處理這種場面,被人用槍指著,沒有道理可講,還得幹嘛幹嘛,越是表現的慫,往往越容易出事。
幾天的相處,AAK已經多少摸清徐長卿的脾性和特點了。
他知道這是位真有本事的,旁人可能沒注意,他卻是注意到徐長卿炮製的肉中,大部分是鳥獸的肉,並且也注意到了那幢被怪物掀飛三層的大廈。
儘管覺得不可思議,但排除所有的不成立,最後的那種,就是再離奇,也往往是真相。
真相就是眼前這人跟邪異怪物大戰一場,將之擊或擊敗,而他們獲得拯救只是其捎帶手。
綜合評價,這是個幾言不合,就動手殺光光的強者。
AAK覺得這樣的人不適合談判,太硬!
這種硬不是體現在談話內容上,而是精神面貌上,底氣上,很扎人,會讓敏感的人覺得受侮辱:來了大爺的一畝三分地,還感裝傲氣,打的就是你這種龍傲天!然後多半就跪了,引發大事件,地頭蛇被強龍洗的血流成河……
強龍是無所謂啦,可跟著他的蝦蝦蟹蟹容易受波及啊!
所以AAK主動提議道:「要不,我來?」
徐長卿無所謂,雖然AAK把前主顧子豪一家坑的賊死,但徐長卿覺得主要不是他的錯,是那個自稱聖蟲教的勢力自恃武力,吃相太難看。
象此類手段卑劣、肆無忌憚、不惜挖絕戶墳的,也就是在這亂世中能存在,大環境稍微好轉,就會被眾嫌惡而萬劫不復。
眼前這個呢?
老實說徐長卿不是很在意,談崩就直接開片,打殺了了事。
他現在已多少有點魔道中人行走江湖時快意恩仇的態度。
他覺得在基本不存在絕對無辜者的廢土,這樣的人生態度沒毛病。
「過了這扇門之後,就是我們的營地里,裡面有各種樂子,還能進行交易,不過你們得接受檢查,並且我們會收取一定的費用。」
很意外的,一幫嘻哈野蠻殺馬特並非暴力征費,而是遊樂場制度。
說話的是名小年輕,看起來像是個頭目,不知道憑什麼,或許是那十幾個唇環鼻環耳環?穿這麼多疼不疼且不說,平時墜這麼多重物,不覺得沉重累贅嗎?這人能忍受的了,也算是本事。
AAK態度從容而不乏尊敬的詢問道:「請問,你們是搖滾幫?」
「當然是我們。」小年輕一臉自傲的昂著下巴答。
搖滾幫,搖擺幫,一字之差,名聲相差極大,後者是嗑藥流,前者有點逗比特質,但相對來說還好啦。
AAK表現出適度的驚嘆:「嘖嘖!沒想到你們的快樂營地竟然開到了這裡。」
那小年輕一副你繼續狠狠的誇我啊的表情,鼻子里哼哼:「這算什麼?我們的場子遲早會開遍魔土。」
「霸氣,好理想。」AAK說這話時覺得自己有些想吐,但還是說了……
交涉的最終結果,就是九個人以一根美味棒為門票錢。
這種美味棒是特製的,有肉、還有蘑菇什麼的,裹著紗布烹煮,再重壓榨去水分,最終的產品是象筋肉混雜的肉凍一般的食物,切成片煎了烤了吃或直接吃都可以,滿口留香,並且讓人四肢發暖。
小年輕嘗了一片后,承認這是好東西,沒有貪婪到獅子大開口索取,卻也沒有善良的放過獲得的機會,威脅說徐長卿他們至少要在營地里消費過半,否則離開后很可能有不好的事發生。
徐長卿根本不在意,心說能有多不好,把我們都弄死,然後做成香肉阿嗎?
他的五感優於普通人很多,便在這裡,他已經嗅到了香肉那獨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