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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五章 歷史慣性

  泰昌元年,朝廷設立山東副總兵,在登州統領水師,統領者就是沈有容,後來朱由校注意到了這隻水師,就命他們南下運輸抄家所得一些財務和造船需要的木材,而後便搜羅浙江、福建、廣東三地水師,北調至天津,歸於俞咨皋麾下,組建帝國海軍。


  造船是一項任重道遠的事情,其中最繁瑣、耗時良久的就是陰乾木材,天津船廠雖有存量,但在海盜襲擾下並不多,這次雖然因為紅丸政變而查抄了一些私人船廠,但也只夠建造十五艘大小炮艦,這些遠遠不夠組建一支護衛萬裏海疆的艦隊。


  而且海軍的人員訓練也是一項耗時長久的事情,非朝夕可成。因此,朱由校將注意打到了南邊沿海的那些殘破水師身上,他們雖然船隻破舊,但數量眾多,操船經驗豐富,稍加訓練便是上好的水手。


  而且精選船隻后,再以新式的十五艘炮艦為核心,也能組建一支戰鬥力不弱的海軍,遠征不足,但打海盜和韃子卻是夠了。


  而剛才那一幕,卻是俞咨皋收服這些水師之心的舉措,他們自由慣了,不識軍紀王法,只有如此酷烈手段,才能讓他們重起敬畏之心。如此一來,接下來的整編工作就好多多了。


  先以軍陣隊列約束其行,再以嚴格軍紀束縛其心,后配以新式艦船,海軍乃成。


  這是俞咨皋定下的大海軍策略。


  在他看來,和往日水師不同的是,海軍的核心在艦船,走大炮巨艦的路子,和以往的跳幫戰、火燒船截然不同,這些舊有的水師收編價值很低,若不是一時間沒有這麼多的水手,俞咨皋根本不願意要他們。


  三四百艘大小福船,上萬人的水師,在他看來能有十分之一可堪一用就偷笑了。


  福船和蓋倫船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帆船體系,用福船做炮艦的話不是不可以,但是效率很低,火炮數量遠遠比不上蓋倫船,而且速度也是致命的弱點。因此對於登州的水師,俞咨皋的做法是選擇那些大福船作為運輸船,小的則作為登陸船,當然,這些船都要換上軟帆。


  而十五艘蓋倫船和飛剪船這邊則抓緊訓練,適應新式船隻的戰法,等到炮艦下水,立馬成型,然後打擊海盜實戰,逐步提高。


  在心中想著這些計劃,俞咨皋只覺得雄心勃勃,建功立業的心思無限高漲。


  天啟元年(1624年)的大明,若是有一位大能者從天空俯視的話,就會發現,整個大明王朝,劇烈的變動只局限在京師周邊,雖然這些新鮮事物和變動在不停的往外輻射,但其影響依然不大。


  除去那一塊位置,大明其他的地域依然照舊,按照自己過往的規律逐步、緩慢、陳腐的蹣跚在這個世間。


  遼東,瀋陽城。


  「為什麼不能放這些人進來?我看你就是怕我奪功勞,搶你風頭!」一個膚色白凈干潔的文士憤怒的咆哮,真難以想象,他瘦弱的身軀怎麼發出這麼大的聲音。


  「不行就是不行,原因我早就說過了,絕對不行!」另一個身材粗壯,面色黝黑,看起來像武將更多過像讀書人的官員淡淡回道。


  「你!」白凈文士氣的說不出話來,只能風怒的瞪著對方,隨後兩人再次不歡而散。


  這場爭吵的兩個參與者分別是右僉都御史、巡撫遼東袁應泰和遼東經略熊廷弼。兩人一文一武,共同維護著遼東的形式。


  然而這兩個遼東方面大員的性格脾性乃至能力截然不同,袁應泰精明強幹,辦事能力極強,但對兵戈事務部擅長。而熊廷弼則脾氣火爆,稟性剛直,喜歡罵人,性格中有蠻橫強硬的一面,而且喜歡意氣用事。


  不過在兵事上面卻是一把好手,在他整軍備戰,嚴肅紀律之下,遼東的局勢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他才上任一年,就嚴防死守的奴兒哈赤沒有一點脾氣。大漢奸李永芳說,此人在,必不能取遼東。


  這是對熊廷弼的稱讚。


  因而,雙方交手了幾個月後,整個女真偃旗息鼓,停止了對大明的進攻,休養生息,等待時機。


  也正是因此,在波雲詭異,皇位兩度更易的期間內,大明能夠保持平穩,不被人趁喪興師,不然遼東的局勢可能更早進入崩壞階段。


  當然,朱由校上台了,自然不會讓局面惡化,他腦海中一一整本的明朝那些事,自然知道熊廷弼之於遼東的意義。因而在去年,他壓下了所有彈劾熊廷弼的摺子,不為所動。


  而且,也因為紅丸政變的原因,東林黨名聲狼藉,幾個在熊廷弼被彈劾事件中,起重要作用的御史紛紛安穩下來,不敢冒頭。


  隨後更是朝政大改,皇帝借著紅丸案舉起了自己的利刃,高懸於百官頭上,那時候更是沒人敢出眉頭挑事。因而,熊廷弼遼東經略的位置做的安穩,整個遼東也一片寧靜。


  然而,好景不長,在朱由校以為能夠放心遼東,專心朝政的時候,經略和巡撫的矛盾爆發,兩人經常發生爭吵。


  原因很簡單,袁應泰干慣了內政,心比較軟,而且他不擅長兵事,對於其中的一些忌諱和該防範的東西不清楚。如此一來,和精通軍略,手段強硬嚴酷的熊廷弼自然有了政務上的分歧。


  袁應泰想乾的事情經常被熊廷弼阻止,這次也是一樣。


  蒙古各部遭災,看到那些遷徙而來,想要託庇的草原漢子,袁應泰想要納入城中,招撫過來,以壯軍備。而熊廷弼以蒙古有部分臣服女真,恐有探子間諜的名義拒絕了。


  兩人就此經常爭執,吵架更是家常便飯,這次熊廷弼來來瀋陽巡視,又和袁應泰吵了一次。


  本來東林黨牽涉到了紅丸案當中,身為其中一員的袁應泰很是消停了一會,然而如今還頗為年輕,政治前途還很光芒的巡撫大人並不甘心就此沉寂下去,乃至從官場上銷聲匿跡。


  聰明的他經過多方打探和書信交流,自覺把握到了當今新任天子的一些特點。歸咎起來無外乎好大喜功這四個字,從其一登基之後一系列的大動作就能看出來,有著一副蠻幹且浩大的野心。


  這樣的君主,只要投其所好自然能博得歡心。因此,袁應泰將眼光瞄上了遼東的軍功。


  自己不會打仗,這個袁大人是知道的,但誰天生就會打仗?熊蠻子當初不也不會么,現在也乾的好好的,他行自己自然也行。


  本著你行我也行的心態,袁應泰巡撫開始了博取軍功的第一步,整軍練兵,而他看上的,正是遭災而來的蒙古牧民,這些都是上好的騎兵來源。在遼東混了這麼久的袁大人自然是知道。


  「你不讓我干,我自己不會偷偷干?」不死心的袁應泰在心中暗道。


  歷史,依然以某種方式在延續他的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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