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後路
「一個月,這很正常啊。」高老奇怪的看了朱由校一眼,解釋道,「您給的資料本就詳細,我們這樣還做的慢騰騰的,那就不配稱為大匠了。再說了,西式戰船的船體結構和廣船有點像,甲板下面,無非是將水密隔艙給去了,船肋給加多一些,船底變大一些,增加浮力。」
彷彿是打開了話匣,高老滔滔不絕的開始講述福船廣船的優點,順便鄙視下蓋倫船飛剪船上的一些設計,順帶質疑下朱由校選擇船型的眼光。高老的樣子,就像是一個護犢子的老人,一幅自家孩子最好的表情。
朱由校聽著,有些默然,他不是無法反駁高老的話,恰恰相反,他對高老的話無比贊同,他只是在惋惜,惋惜中國的造船技術和先進的理念有些生不逢時。
中國的造船技術和理念非常的先進,先進到二十一世紀那些現代船隻上都還在應用,就比如大名鼎鼎的水密隔艙技術。
水密隔艙技術有多重效果,第一個和船肋一樣,加強橫向的結構抗力,一個是安全,抗沉,還有一個就是能加強甲板的防禦力和結構強度。
不過,如此先進的技術,卻不適應這個時代,對於這個時代的海戰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機動力和火炮數量了,水密隔艙好,福船也不是不能加裝火炮成為炮艦,但它和通透甲板相互衝突。
有了水密隔艙,就不能建造通透甲板,反之亦然,這樣就不能增加多層的甲板,也就限制了火炮的數量,這個年代的熱武器,還是十分依靠數量來發揮威力的。等到了近現代時,鐵甲艦橫行,安裝在甲板上的主炮取代側舷炮成為主流,而這個時候,水密隔艙在整個世界流行開來,取代通透式甲板,成為主流。
除此之外,還有對風力利用效率十分高的硬帆技術。
華夏上下幾千年,會沒有人想不到使用軟帆么?不可能的。只是,到了明朝,剩下的只有硬帆船了,其他的都在漫長的使用過程中,被聰明的中國人給拋棄了。3季風是多變的,軟帆對季風的利用效率十分的低,而且逆風的時候航行很慢,遠遠不如硬帆對風力的利用俠效率。
然而,受限於古代的材料和技術,硬帆無法做的很大,而軟帆卻可以,效率雖然低,但是將面積做大,如此一來,大型橫帆船就將中國的硬帆船給比了下去。到了現代,很多油輪為了節省成本,在季風強烈的時候,都會升帆使用風力,而他們的帆就是硬帆。
至於其他到了現代依然在綻放光芒的技術,就更多了,中國古代的造船技術,遠遠超過了西方世界,然而可惜的是,它太超前了,導致以此指導做出來的船隻,有點早產。
俗話說,領先時代半步是天才,領先一步是瘋子。中國的造船領先太多了,結果敗給了十分切合時代發展的蓋倫船。
「高老,選擇這些船型,我自然有我的考量,你現在只管做出來就行。」朱由校緩緩開口,打斷了高老的話。
高老當即住嘴,心底隱隱有些猜測的他,此刻面對朱由校已沒有了開始的泰然自若,反而有了絲絲的畏懼,不敢反駁,當下他諾諾道,「是,是,東家說的對,是小老二多嘴了。」
「高老,既然飛剪船已經試製成功,那麼往大了造,能造多大,需要多久?」朱由校面向西方問道,那邊是京師的方向。
「這………」高老遲疑了,斟酌了下語句后,才謹慎的說道,「若是木料早就備好了,再加上器物和人手充足的話,大概兩個月的樣子。」
「至於船隻的大小,這個不能保證,除了技術的原因外,木料也占很大的比例。若是福船,只要龍骨長夠結實,不是小老二吹牛,多大都能給您造出來。」高老將胸脯拍的砰砰響,只是還不等朱由校高興,他又開始訴苦,「不過這種軟帆船,除了龍骨外,還有桅杆也很重要,那也需要上好的整根木料。」
「那現在船廠儲備的木料呢?」朱由校問道。
「這個…….」高老一臉遲疑,有些不敢回答。還是旁邊的汪文言緩過氣來,上前答道。
「殿…….公子,這種能造大船的木料,尤其是陰乾的上好木料要麼掌握在官府手中,要麼是掌握在那些沿海的大家族手中,就算是深山中的也都有人看守,要不供應宮廷,要不是當地大族的產業,根本容不得外人插足。」
說到這,汪文言苦笑起來,「屬下曾多次派人去採買,卻求之不得,後來才通過一些底下渠道,從海邊的船廠中偷偷買了一些,就這還被那些天殺的海盜給燒了一大半。」
「許心素!」這個名字再次從朱由校的口中蹦出來,讓他對這個名字的主人又痛恨了一分。
「那剩下的木料能造多大的船?」平復下心情后,朱由校又問道。
「兩千料大船,一艘。」這次回答的是高老,他豎起一根手指,面帶苦色,「若是大福船,小老二保證能一次性給東家造好,不出半點差錯,但若是這飛剪船和那夾板船,小老二就沒有把握了,從前沒有造過這麼大的,沒經驗。」
聽了這個回答,朱由校沉思起來,兩千料的船,排水了也就是一千噸,若是不裝貨物,全部載人的話,大概也就是七八百人的樣子。考慮到啟用這艘船的情景,那麼還是蓋倫船實用些,蓋倫船比飛剪船是要慢多了,但起碼和福船相比要快的多。
福船也就是五六節的樣子,而蓋倫船能達到**節的航速。
其實朱由校最想要的船型,是飛剪船和蓋倫船的合體船型,採集兩艘船的優點,摒棄缺點,建造一種速度又快,裝載火炮數量又大的船型。
當然,若是合體船型達不到他的要求,他也會退而求其次,想要在飛剪船船上裝載火炮,雖然這樣活力肯定比不上蓋倫船,但速度快起來,也是有大用的。
不過,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實驗和理論研究設計的,而這些又恰恰需要時間,若是他的船廠早點建造起來,自然能節省很多,現在沒準都是艦隊飄蕩中國海了,就因為許心素的襲擊,他的海軍計劃幾乎被拖死了。
「許心素!」朱由校再次低聲咒罵了一句,他從沒有像現在一樣痛恨一個人。
「呼!高老,港口北邊的大造船廠修建好了,你們將船廠搬遷過去,然後全力給我造一艘兩千料的蓋倫船,也就是夾板船。」朱由校抬起頭,目光緊緊的盯著高老,眼神中有著說不出的堅決和冷厲。
「是,東家。」高老心中一寒,低頭答應。
「走吧!」再次回頭看了一眼修長優美的飛剪船一眼,朱由校就頂著他那身沉重的盔甲走了。
此去京城他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似乎自己想要順利的登基並沒有這麼容易,因此他聽到了船廠製造飛剪船成功后,立刻丟下隊伍,過來查看,然後在最後關頭,下達命令,要求船廠早一艘現在能造的最大的船。
這是朱由校給自己準備的退路,若是登基時真的發生了什麼極大的改變,使他無法順利登基,那麼他就會退往天津,用這艘船逃命,逃亡台灣。
此時的台灣還是一片荒蕪,後世的開台王顏思齊也沒有盯上台灣,直到一六二四年,被後世尊為開台王的他才會踏足台灣的土地。
這條路朱由校布置的非常匆忙,而且還十分的不靠譜,從萬曆逝世,到他登基,這中間滿打滿算也才兩個月左右,而且還是建造這樣的新式的蓋倫船,也不知道這些從福建招募過來的大匠能不能完成任務。
「文言,你這次就不要跟我回去了,就留在船廠,將那些匠人們看住,督促他們,務必在兩個月內將船造好,同時你還要將那上百名會操弄軟帆的水手握在手中,一定要掌握住。」臨出發前,朱由校卻將本該一起隨同進京的汪文言給留了下來。
「殿下,您這是?!」汪文言大驚,太孫這神態怎麼有點像是交代後事?
「此去京城,我的預感將有大變,這是我們的後手,你務必要守好。」朱由校叮囑道。
「定不負殿下之託。」汪文言跪下,大聲應諾。對於他,朱由校還是很放心的,汪文言,戚金,俞咨皋,在外人眼裡,已經是他的鐵杆了,可謂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七月十號,朱由校準時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羽林軍營。
同他一起的,還有一千五百名羽林軍,本身他出來時身邊就跟著了八百多名羽林軍,多了一百多個,守門的禁軍也數不過來,如此就讓他輕鬆的混了進去,再加上空置的馬車裝載的數百人,現在營地中,總共有一千五百名士兵,加上正在培訓的幾十號人,恐怕還不止。
多了幾百號人,對於偌大的營地來說,並不算多,整個營地能容納三千人,這點人也不過才一半,能安頓下來,不過想要同時訓練就不太可能了,校場就這麼大,上了一千人就展不開了。
「今天是十號,距離萬曆駕崩還有是一天。」朱由校終於還是在書上找到了萬曆駕崩的具體日期,七月二十一號,這讓他大大鬆了口氣,有了具體的日期,就能更好的進行計劃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