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古墓噩運(3)
這人四十多歲,長的瘦小,還戴著副瓶底厚的眼鏡,這就是他姐夫了。
我忙偏腿下炕,叫了聲姐夫。
眼鏡遂咧嘴客氣地跟我握了手,問早來了?又沖他媳婦說咋不燒水喝呢?
狗娃坐在那兒一動不動,說別啰嗦了,願意上炕就上來,不願意上炕就在下面站會,我們等會就走。那口氣,完全是在跟一個下輩講。
這也太過了吧?我見他姐對丈夫也是帶搭不理地,就沖狗娃道:「兄弟,咱走吧,時候不早了。」
他姐和姐夫忙客氣地說再坐會吧,不急。
狗娃偏腿下了炕,轉頭沖他姐道,「姐,你不用白日黑夜地忙呀,這有個頭嗎,人活一輩子,你這樣有意思嗎?誰記你的情呀,真是的。我們走了……」
說完就拽開他姐夫,和我出了屋,他姐和姐夫緊跟著出來送,夜色朦朧中,我發現他姐比他姐夫高了一個頭,身高馬大的,像領著個孩子。
從他姐家出來,狗娃帶著我徑直來到一個大院門口,透過鐵柵欄大門,指著一排屋子裡透出的燈光,低聲道:「這就是知青宿舍,東頭兩間是男的住,西頭兩間是女的,再西頭是伙房,還有一間閱覽室……」
我懶得聽他嘮叨,你娘,說是來讓我相親,弄了半天,純粹是忽悠我,連個毛都沒見著,這狗東西,我還能再理他嗎?
我氣丟丟地轉身往村外走去,狗娃遂緊跟了上來,小聲道:「哥,咱明天來吧,等我把那個姓萬的小子單獨約到村外樹林里,你就……」
「一邊去!」我低吼了一聲,梗著頭,大步往前走。
狗娃似乎猜到了我發火的原因,顛顛地跑上來,嬉皮笑臉地問道:「哥,你看我姐咋樣?」
「不咋樣,都是騙子!」我罵道,「以後你少跟我叨叨,老子也不會在你們那山溝住了,回去脫下你這身破衣服就走人,娘的,啥玩意呀,我把你當哥們,你小子卻把我當猴耍,有意思嗎?」
「啥?我姐身高馬大的,模樣又俊,還不咋樣?你到底想要啥樣的?」狗娃急了。
我也一下子懵住了。這小子啥意思?我眨巴眨巴眼,愣沒明白他葫蘆里賣的啥葯。
狗娃繼續道:「跟你說,你能娶著我姐那樣的,這輩子也算燒了高香了,模樣俊不說,還特能幹,人也賢惠……」
「打住!」我把手一抬,轉頭盯著他,問道,「你,你把我忽悠來,就是跟你姐相親?」
「是啊,咋的了?你沒看中嗎?」狗娃問道。
我騰地火了,你特娘的,人家有男人,你小子竟……
我揚手「啪」地扇了他一耳光:「混蛋,你能幹點人事不?這事讓你姐和你姐夫知道了,我還有臉在這兒住不?你這不是胡鬧嗎?等著吧,等著你姐和你姐夫回去跟你拚命吧,啥狗屁玩意呀……」
我臭罵了他一頓,大步往前走去,心裡氣的鼓鼓的,你娘,沒想到老子走南闖北地混了幾十年,竟被這小子忽悠了,真是藝無止境呀,若三麻子還在的話,老子不至於淪落到被小癟三亂踩的地步。
狗娃被我扇了一巴掌,也火了,追上來道:「咋的了,她有男人咋了,狗屁,我姐早跟他分炕睡了,你不知道,他那猴子樣,不但人懶,那玩意也不行,三年前一場運動襲來,他被學生們押到講台上一頓狠批,嚇的尿了褲子,從此就『永垂不舉』了,我姐現在是守活寡呀……」
「就是守活寡,人家也是兩口子,管我屁事?」我恨道,繼續大步往前走。
狗娃仍緊追不捨,問道:「這麼的吧,我只問你,看中沒看中我姐,若看中的話,三天之內就讓你們睡覺,一月內就讓她跟那四眼子猴子離了,跟你結婚,我說話算數!」
啥,啥?我又愣了,不信他的話吧,他又信誓旦旦地這麼吹噓,信吧,這事還真沒個譜,要知道,現在不是解放前,互相看上了眼就可以私奔,比如玲花,比如荷花,或者是林山花,目前這形勢,容不得我再胡來的。
可,我又不想再胡亂出去東竄西逃,在他家有吃有喝,日子過的也安穩,是最佳的避難場所啊,咋辦?我心思一陣,咬牙決定,不聽他忽悠,但也不能信他的鬼話,任憑他說上天去,我就是不動,不是說三天成好事嗎,老子有的是時間跟你磨,到時真假自然就會看清。
我想到這兒,口氣緩了一下,道:「好吧,我再信你一次,只等三天,其他別再啰嗦。」
狗娃一聽我鬆口了,大喜,連聲賭咒發誓地說你就聽好吧,我姐若不願意,我也不會求你去揍那個狗日的雜種。
我撇了撇嘴,不再理他。
回到大山家裡,已是晚上半夜了,老兩口早睡了。
我和狗娃進了西屋,也沒點燈,脫衣躺下,他又吹噓起了他姐的種種好。
我聽著,就皺眉認真回想起他姐的模樣和舉止來。
說實話,因為不知道是跟他姐相親,我還真沒好意思仔細打量她呢。
印象中,她挽著簪,長臉,眉眼、鼻子、嘴巴啥的也很周正,不過臉色有些黑紅,可能是整天下地幹活,風吹日晒的緣故吧,身材呢,不胖不瘦,因穿著襖,也看不出有形沒。
我落到這個人人喊打的地步,若能有個女人願意陪我在這山溝里過一輩子,也算是最好的選擇了。
只是,人家樂意不樂意還難說呢,按一般情理來講,人家有男人,看那樣也很老實,又有個兒子在外當兵,若只因為夫妻那點事而跟我,是說不過去的,他姐也絕不會同意,不定他若去攛掇還會挨頓臭罵呢。
我越心思越覺得這事荒唐,剛起波瀾的心也慢慢穩定下來,不知不覺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天色已大亮,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了被褥上,我忙起身,見狗娃早不知啥時候出去了。
老太太也做好了早飯,老頭則蹲在院子里磨石旁磨鐮刀,應該是為去採藥草做準備吧。
我來到院子里就著盆子洗了臉,老太太在屋裡就催著吃飯。
我不好意思再吃閑食,就跟老頭說今天我跟你一塊出去採藥吧。
老頭忙擺手咧嘴地說不用,這藥草你也不認的,別竄了一天山白忙活。
我就說以前跟著我三爺上山採過,認的一些藥草種類,不會白費勁的,實在不行你也可以現場教我呀。
老頭這才笑眯眯地說好,又感嘆他兒子狗娃不正干,要不這手藝還能傳下去,唉,沒想到養了這麼個玩意呀,以後等我們老兩口死了,他啃狗牙去吧。
口氣里滿滿的恨鐵不成鋼。
我們吃了早飯,狗娃還沒回來,也不知他溜達哪兒去了,這小子不懶,腿也勤快,就是不往正道走。
飯後,我也背上一個簍子,拿著把新鐮刀,和老頭出了門,一路往西南山坡走去。
剛來到山腳,忽聽後面響起一連串喊聲:「哥,大哥,住下,住下……」
是狗娃的聲音,我轉頭望去,見他高揚著手,跌跌撞撞地往這兒跑來。這小子出去狼竄夠了,又要來幹啥,難道也要跟我們一塊去採藥草?
老頭罵了一句,道:「甭理這個癟犢子玩意,走!」
說完轉身往前走去,我遂跟著往前。
狗娃呼哧著追了上來,哭喊道:「大哥,給我報仇呀……」
啥?我猛地一愣,再回頭,他已到了跟前,滿臉是血,左眼還烏青紫黑,像扣了一盞黑酒盅。
「你,你這是咋的了?」我吃驚地問道。
狗娃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這下我們走不成了。
忙圍上去詢問到底咋的了。老頭憤恨地罵道:「該,活該,再讓你半夜五更地出去瞎溜達,這幸虧沒碰上狼獸,否則連骨頭都剩不下……」
他以為是不小心撞樹上或甩溝里了呢。
狗娃猛一抬頭,犟道:「你瞎咧咧個啥,我死了你就好受了?以後沒人給你養老送終,看你還這樣說……」
老頭梗著腦袋氣的鼓鼓的,但也沒再說話,轉頭扭身就氣沖沖地獨自往前走去。
我不能走呀,就蹲在狗娃跟前,連聲問原因,他這才抽泣著斷斷續續地說了。
原來,這小子兩天沒見著那個陳燕子,心裡想的難受,就半夜五更地溜出山,去東張村所屬的一塊耕地林邊候著。因為知青都是軍事化管理,早上天不明就要跟著社員們下地干一會活,在回去吃早飯。
狗娃不敢奢望能跟陳燕子說上話,而只是想躲在林子里遠遠地看幾眼,這相思的精神,可敬可嘆。
天色剛透亮,他就到了那個林子里,沒一支煙工夫,村裡社員和知青們都扛著钁頭、鐵鍬,趕著牛驢、鐵犁子等工具來到了地里。
狗娃就躲在一棵松樹后,眯眼伸頭地滿人群里尋找那個熟悉俏麗活潑的身影。
可尋了一陣,竟沒看到心上人的影子,倒是那個可惡的萬大剛在地里咋咋呼呼地學著犁地。
狗娃暗罵了一聲,心思陳燕子可能在家給知青們做早飯,他們都是輪著做飯的,輪到誰,就可以早上不用下地,中午晚上的也可以早回去半個小時或一個小時。
於是,他就繞了一個大圈,從村子北邊進了村,放心大膽地往知青大院走去。
來到大院門口,見伙房屋頂煙囪咕嘟咕嘟地冒著炊煙,伙房門裡也往外涌著熱氣,他進了大院,徑直往伙房門口走去,邊走邊叫:「燕子,燕子,在做啥好吃的?」
屋裡聽到動靜,一個人從門口伸出頭來查看,是個女的,不過不是他的燕子,而是叫小龔的女知青。
他們彼此都熟著呢,小龔見是狗娃,就轉頭朝屋裡叫一聲:「燕子,你大軍哥哥來了,嘻嘻……」
大軍是狗娃的學名,準確地說是李大軍。
話落,陳燕子穿著白圍裙,戴著白帽子就從屋裡奔了出來,叫一聲哥,四目相碰,柔情蜜意就融在了彼此的眼神和笑容里。
只在外面站著說話也不像個事呀,倆人就來到女知青宿舍里,互相說了幾句貼心話,燕子就問他這兩天幹啥去了,為啥不來看她?
狗娃有苦說不出呀,怕燕子聽了對他失望,就說去了外地一趟,昨晚才回來。
燕子聽了,輕輕嘆息了一聲,似有話要說,這自然瞞不過狗娃的眼睛,遂抓住她的手,問,說有啥難處儘管跟我說,咱家有錢,想吃野味啥的山裡也有的是,等我背來一串讓你們都犒勞犒勞。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就想到了那個萬惡的小子。
果然,燕子猶疑著說出了萬大剛追她的事,並提醒她千萬不要跟那個二流子交往,若嫁了他,一輩子就走不出農村了。
狗娃一聽火了,邊賭咒發誓地保證著燕子的美好未來,邊吹噓要跟萬小子單挑,說自己有武功,三個五個的大漢不在話下,云云。
燕子聽他這麼說,擔心出事呀,就勸他別惹事,自己心裡喜歡誰是有數的。
兩人三聊兩聊,下地幹活的知青就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狗娃忙辭別了燕子,緊溜溜地往外走,剛出了院門沒幾步,迎面就碰上了情敵萬大剛。
這下,想躲也躲不開了,好在街上有人,他們也不敢打架,就相距兩三米,互昂著頭,頂了起來。
萬大剛問他來這兒幹啥,狗娃說來幹啥你管的著嗎,老子願意來就來。
萬大剛也不起高腔,就說走,村外林子里溜溜去。
狗娃一聽,頭皮就麻了,上次吃過一次虧,這次又要挨揍,可不去吧,又怕被他恥笑,也擔心自己的窩囊樣被別的知青看見傳到燕子耳朵里去,便硬著頭皮,昂首闊步地跟著萬大剛來到了村外小樹林里。
本來,他在往小樹林走的時候就想好了託詞,要他過兩天再約個地方打一架,可進了林子沒等他開口,萬大剛就搶先動了手,一拳打在了他的眼眶上,他慘吼著就飛進了身後的荊棘叢里,臉也被荊棘扎的血糊爛,大罵著爬起來想再約大剛下次見,可人家早出了林子進了村。
狗娃是又氣又憋屈,便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來找我,讓給他報仇雪恨。
我聽了心裡也氣呀,可又一想,不行,這小子滿嘴跑火車地忽悠,可不能上他的當,這三天還沒到呢,他說的那事八字還沒一撇,又想給我下套?沒門。
我想到這兒,嘆口氣道:「這點破事呀,我以為你跟誰打架了呢,人家郎才女貌的很般配,又都是城裡人,跟咱不是一個層次,你摻乎個啥呀,等有機會哥去會會他,看他到底是個啥人物。」
狗娃一聽急了,連忙辯解說陳燕子喜歡的是自己,不是那個萬雜種,愛情這種事還分層次?那是萬惡的舊社會才搞啥子狗屁門當戶對,我們生在紅旗下,喝著甜水長大的,人人平等,都是工農群眾,沒有門第之分,所以男女雙方只要你情我願就是個事,誰特么敢破壞新婚姻法,老子就去政府告他。
說完這個,又轉而控訴氣了萬小子的種種罪行,說咱兄弟絕不能再慣著他了,必須儘快給他點顏色看看,要不欺咱鄉下無人啊。
我不願再跟他啰嗦,只抱定一句話:三天後再說!
這話他非常清楚是啥意思,便不吭聲了。
我打發他回家休養,便背起簍子追上老頭,跟著他在大山裡轉悠起來。
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我們滿載而歸。
本以為狗娃會躺在床上裝死養病,可老太太說他回來沒多大工夫,洗了洗臉上的血水,敷了點葯,就又不見人影了,到現在還不知跑哪兒去了呢。
老頭氣的大罵不止,我就勸慰,腦子也是一團迷糊,這個二流子,到底去哪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