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窮途陌路(8)
因為慌張,我拉著三山媳婦的手,眼瞟著河北崖小道,生怕那兒突然冒出一群持槍舉棍的民兵來。
不料,剛走到瓜地邊的土溝邊上,腳下猛傳來一聲微弱的呼叫:「小栓娃……」
我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啥事,腳脖子就被一隻大手緊緊抓住。
我腦袋轟的一炸,下意識地一抖,竟沒脫開那隻手,忙低眼一瞅,驚見腳下溝里一身影死死抱住我的腳不撒手。
我娘,這,這不是那個看瓜地的老頭嗎?他咋在這兒,莫不是人老眼花,腿腳不靈便,黑咕隆咚地栽溝里來了?
「大,大爺,你咋的了?」我蹲身伸手想把他拉起來。
老頭卻嗷的一口鮮血從嘴裡噴出,瞪眼張嘴地把腦袋勾了勾,仰身撒手,一頭栽在溝里不動了。
我心咕咚一下,忙探手摸他的胸口,卻沾了滿掌黏糊糊的液體,反手一看,鮮紅刺眼。
顯然,老頭是被啥尖利的東西刺中胸膛,嗚呼哀哉的。
這特娘的壞了,歇息竟惹上一條人命,咋辦?我仔細查看了老頭的傷處,見其又胸口確實有一個血窟窿,血還在不停地往外冒。也不知是那個王八蛋下的毒手。
咋辦?我驚悸地四下觀望了一圈,沒發現有可疑人影,而三山媳婦則嚇的緊拽著我的胳膊,渾身亂抖。
「他,他出啥事了?」因為天黑,她是看不見老頭受傷部位的,也不知道他為啥躺在這兒。
我不敢跟她說實話,只說沒事。蹲在那兒緊急思索起應急方案來。
去后立柱村報告?顯然行不通,那基本算是找死,一是我們的身份,二是我們也沒抓住兇手,我還沒蠢到自投羅網的那一步。
跑?應該只有這一個選擇了,天黑風高,不跑難道要在這兒等死嗎?
唉,老頭是個好人啊,吃西瓜不要我們的錢,還要領回家讓兒媳婦給我們做飯吃,這情,只有下輩子報答了,依他的人品,來世或許還能轉成人吧,我呢,或許能給他家當頭牛馬。
我轉身抱起三山媳婦,一步抄過田溝,急急奔到河邊,涉水過去,接著反身把她甩到背上,低叫一聲:「摟緊我!」
雙手把著她的屁股,借著夜眼,沿著小道一路向正東方向竄去。
這一氣就竄出了十幾里地,我累的氣喘吁吁,額頭上的汗也出來了,但仍不敢停步。
「我下來,你歇歇吧。」三山媳婦用袖子給我擦著臉上的汗,心痛地道。
還沒徹底逃離是非之地,我哪敢懈怠?深更半夜,路況也不熟悉,她自己走也走不快的,不如我吃點力背著利索。
便呼哧道:「不累……」
「別犟,氣都喘不勻了,滿身大汗的還逞能?趕緊的……」她說著,身子就往下沉,想要下來。
我急了,叫道:「老實點,加把勁小珠山就快到了。」
她一聽大喜,遂又老實地雙手摟住我的脖子,身子緊緊貼在我的脊背上,任我狂奔。
背女人確實是比背男人舒服,三麻子雖然輕,但骨頭硬啊,背在身上時間長了,咯的脊背痛,而三山媳婦呢,雖然重,但身子如同一團面,背著她奔跑起來,一雙鼓囔囔的大奶蹭的我心猿意馬的,特爽。屁股更是肥,手把在上面,好似抓著兩個軟軟的大白饃,那感覺愈發有動力。
就這樣我又奔了二十多里地,借著夜眼,遠遠能望見東面小珠山黑黝黝的山峰了,也感覺確實喘不動起了,才停下把她放了下來。
我倆坐在路邊歇了一會,消了汗,遂又牽著手繼續往小珠山方向趕。
一路順利,大約後半夜的時候,我們終於來到了小珠山下。
我仰頭望著這片巍峨而又鬱鬱蔥蔥的群山,心裡感慨萬千,或許這一次進去,我們要終老在此了。
三山媳婦對這兒不熟呀,滿野黑咕隆咚地,有些膽顫,緊緊挽住我的胳膊,小聲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小珠山嗎?山裡有沒有老虎啥的?咱有地方住嗎……」
我不願跟她解釋,也沒法解釋,就說這些不用你操心,一切有我,你怕啥。
這是實話,她今後的命運就掌握在我手裡了,擔心也是多餘。
我借著夜眼,拉著她的手,沿著山坡往山上爬去。
天黑她看不清腳下啊,幾次都差點摔倒,我索性又背起她,尋著山間相對平坦的小道,悶頭往前跋涉。
翻山涉溝越嶺,我呼哧著走了一個多小時,就來到了當年我和三麻子棲息的那座廟庵崖下,抬頭仰頭望去,廟庵早已坍塌,估計這兒也不能住人了,再說庵后的那片小樹林是我的死地,我也不敢再上去了,便又背著三山媳婦沿著山谷繼續大山更深處走去。
小珠山雖然以「小」字開頭,但地盤卻比南面的大珠山要大,大珠山方圓八十里,而小珠山則方圓百餘里,不論山頭還是林木,都比大珠山多出不止一層,是個隱居避險的最佳幽地。
我往前又走了大約七八里地,見兩側山脊越來越高,越來越抖俏,林木也鬱鬱蔥蔥的更加茂密,遂決定在這個地方尋個洞穴蟄居下來。
其時,天色已微明,滿山滿谷濃霧籠罩。
我憑著依稀的記憶,領著三山媳婦爬上北側山坡,四處搜尋了下,沒發現有洞穴。
這是個麻煩事,若去南側山崖居住,終年不見陽光,人肯定受不了。為了我們住的舒服,必須在北側山崖某個險要的地方安家。
我們又穿過密林,沿著山坡繼續往前尋去,走出約一里多地,終於在一隘口處發現了一座天然洞口。
我欣喜萬分,撇下三山媳婦,獨自進了山洞,又驚喜地發現這洞不是太深,從洞口到洞盡頭約有十幾米,而且洞的中段還有一塊大石板,石板周邊還有幾個光滑的石頭,應該是一張不錯的天然八仙桌吧。
更令我激動的是,左側洞壁上還有一個小洞口,過去一瞅,我靠,裡面竟是一個不大的側室,這真是上天給我們預備好的安居樂業的洞房啊。
不過,我又驚訝地發現,這兒此前曾經住過人,因為側室里還鋪著一層茅草,土塵蓋了厚厚的一層,而且洞壁上凹槽里還放著一盞燈,其他?洞角散落著一些沒燃盡的柴棍了。
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誰回來過呢?應該是清末民初聚義的大刀會、小刀會那幫二杆子兄弟吧,不過他們的結局都很慘,不是被慈禧那個老娘們抓起來砍了頭,就是被洋人逮著練了刺刀。管他呢,過去六七十年了,現在成了老子的安樂窩,天意啊。
我從洞里出來,領著三山媳婦進了洞,仔細參觀了一番,接著動手收拾,把側室里的那些爛草抱出來扔了,又用松樹枝子把整個山洞打掃了一遍。
然後,我又到外面連折帶薅地弄了幾抱山草,攤在空地上曬著,這才回到洞口,和三山媳婦吃了點烙餅,商量起以後的日子來。
安全住所有了,食物也不用愁,老子有飛石絕技,漫山遍野的動物就能輕鬆解決我們的食物。
不過僅僅這點是不夠的,要居家過日子,還必須擁有以下幾件東西:鐵鍋、碗盆、食鹽、以及被褥、衣服還需少量糧食。總不能整年吃肉吧,那樣會吃膩的。
這些東西需要出山去採購。
我和三山媳婦把口袋翻了個遍,倆人加起來的錢總共才不到十塊。這點錢要想置辦起一個家庭的所有必備用品是遠遠不夠的。
咋辦?出去偷搶?萬萬不敢,要知道,這個社會,哪怕是百姓家裡少一件衣服,全村甚至全公社都會轟動,都會發動群眾無孔不入地參與追查破案。我可不想惹那麻煩。
那咋辦呢?暫時糊弄幾天還行,日子長了就特么成野人了。
我又思念起三麻子來,若他老人家在,這事根本就不是個事,分分鐘就能想出妙計解決。
現在只能靠我自己了。而三山媳婦想了一陣,猶豫道:「你說你扔石頭狠准?」
「是啊,瞅著獵物,彈無虛發,你不信咋的?」我說道。
「那,那你看這樣行不,」她眨著眼說道,「你在山裡打些兔子,狼啥的,背到山外大集上去賣,這不就有錢了?」
咦,這是個好主意!
我腦子一閃,一下子又激動起來,這女人腦子一點也不笨呀。
我遂讓她在洞里呆著,自己尋了幾塊趁手的石頭蛋子,闖進了山頂密林里。
運氣不錯,待到中午的時候,我打了兩隻兔子和一隻山雞,還撿了一窩不知名的鳥蛋,共三個。
我興沖沖地返回洞里,和她架起木棍,先烤了一隻兔子和一隻山雞啃了,把三個鳥蛋煨在火堆里燒熟,我一個她倆,吹彈著吃了,感覺美美的。
遂又出去把那些晒乾的茅草抱回洞里,撲在了側室里,又軟又暖,索性摟著她睡了一覺。
天色傍晚的時候,我們醒來,洞里也暗了下來。
我突然發覺還漏了一道工序:防狼獸。
這深山野嶺的,洞口大開著,若半夜五更的有狼獸啥的闖進來咋辦?必須設一道障礙阻攔住它們呀。
可身上也沒帶刀,咋做柵欄?我出來到洞口撒目了一陣,尋到了一塊帶菱角的石頭,便和三山媳婦來到東側的樹林里,先折斷幾根茶杯粗細的樹木,又用石頭砸斷連結著的樹皮,去掉樹頭,扛回了洞里。
如此再三,木料夠了,我又去山崖邊弄了些藤條,回來把一根根木棍壘成柵欄,一直鼓搗到晚上快半夜了,一道粗壯結實的柵欄才裝到了洞口上。
做完這些,我並沒感到累,反而有一種激動和成就感,坐在石凳上稍喘了幾口氣,便叮囑三山媳婦早點休息,趁著夜色我出去打幾隻獵物回來,明天一早咱就下山趕集去賣了,再置辦些生活必需品回來。
她聽了也很激動,不過又有些擔心,怕半夜五更地在這深山老林里看不清東西,出危險。
我這才得意地說我有夜眼,晚上跟白天一個樣,百米內一切景物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其實我有些吹牛,以前年輕時確實是這樣,但現在隨著年齡的增長,夜眼視力大不如前,不過周邊二三十米的景物還是能看清的,再遠就有些模糊了。
三山媳婦有些怕,非要跟我一塊出去。畢竟在這深山老林里,一個陌生的地方,哪怕『家』里再安全,她一個女人也是不敢呆的。
我只好同意了,滅了柴火,出洞綁緊柵欄,帶著她進了山間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