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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一章離奇命案(12)

  雪爬犁趕來,我和兩個漢子用被褥包著張大福的屍體就奔出門,不顧如蘭娘倆的哭嚎,放到雪爬犁上,打著火把就急急出了村,一路往三四十裡外的鎮政府駐地竄去。


  三麻子呢,自然和一眾男女在家安慰如蘭,等我們的消息了。


  其實所做的這一切都只不過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罷了。


  張大福早沒了氣,也不會再有劉三針那個二杆子扎針了,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他了。


  等我們風風火火地趕到鎮上的衛生院,把張大福抬進急救室,醫生一看,火了,說人都挺了,你們還抬來幹啥?趕緊拉回去拾掇拾掇出殯吧。


  我靠,我們幾個人一聽傻了,雖然都知道已經救不活,可沒人願意先說出,現在人家醫生說了話,也像拿到了權威聲明,遂又把屍體台上雪爬犁,連夜往幾十裡外的屯子趕去。


  路上,一個叫大腳蝦的光棍忍不住說道:「我說,現在張村長走了,他媳婦和姑娘咋辦呀,唉,真是,憑著福不享,咋單走這條路呀……」


  另一漢子接道:「咋的了,你小子不會是惦記上人家媳婦了吧?」


  這本是句半開玩笑的話,可時候不對呀,張大福還躺在我們身邊呢,就迫不及待了?

  我粗聲道:「說啥話,注意點影響行不行,小心張村長起來喀嚓了你們!」


  這一說,倆漢子不敢吭聲了,皆驚悸地轉頭望了眼屍體,屁股緊往一邊挪。


  我們三人就這麼趕著雪爬犁在黑夜的冰天雪地里走,因為沒了來時的急促和隱隱希冀,此時的心情都沉悶且又驚悸。


  走了十多里路,火把也燃盡了松油,轉頭望四野,出了一片雪白就是道邊突兀而又黑森森的樹木,間或有凄厲的狼嚎從遠處傳來,身邊又有個死屍,說不害怕是假的。


  「郭子,講個故事吧,解解燜。」大腳蝦又忍不住開了口。


  另一個漢子也道:「就是,就特么這麼走,心裡毛刺刺的,瘮的慌,老覺得後面有啥東西跟著。」


  我走夜路走慣了,沒感覺出啥,自然也不害怕,就清了清嗓子說道:「好,你們想聽啥?」


  大腳蝦要聽女人的事,另一個漢子要聽我在關里的事。我想了想,心生歹念,很痛快地道:「那好,我就說個真事吧!」


  倆人不知我要說啥呀,連聲說好。


  於是,我就講開了,說:我小時候,大約十三四歲吧,在一老地主家扛活,那老地主是個大煙鬼,瘦高瘦高的,因吸毒過量,死了,家人給他穿上壽衣,橫躺在炕上,要我跟前守著,他們一家老小加長工、傭人啥的就穿著孝衣,嚎啕著去村口給他送湯。


  偌大的老宅子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年紀小害怕呀,在裡屋守著一個平常就兇巴巴地老地主的死屍,心裡咕咚的要命,聽聽外面沒了動靜,就悄悄溜到外屋,輕輕帶上門,坐到客廳里坐到八仙桌旁的椅子上,這樣一眼能望到院子,離老地主的死屍也遠一點。


  我膽戰心驚地呆著,盼著送湯的人早點回來,可就在這時,隱隱聽到裡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傳來。


  我頭皮不由一陣發炸,心說這是啥東西,難道有耗子在偷啃木頭或衣服啥的?不好,若被老鼠損壞了他家的東西,那老地主的家人非揍我一頓不可。


  可我不敢進去查看呀,就偷眼往裡瞄,想看看那該死的老鼠到底躲在哪兒。


  就在這時,忽聽房門咯吱一聲開了,猛抬頭,驚見那老地主鐵青著臉,穿著一身青藍色壽衣,搖搖晃晃地就出來了……


  剛說到這兒,大腳蝦嗷的一聲打斷了我的話:「別說了,別說了,活嚇死個人,要你講講娘們,你咋講這個?」


  另一漢子也忙道:「就是,就是,別瞎咧咧了,搞的我頭皮涼颼颼地,關鍵不是講這種事的時候,我說一個!」


  大腳蝦忙道:「好好,女人,說女人,特娘的,老子好幾年沒跟女人熱乎了。」


  那漢子老婆有孩子,也不顧忌,就說好,接著就扯開了。


  他說,跟他媳婦成親的當天晚上,兩人對那事都不太懂呀,又沒點燈,摸黑稀里糊塗地就上了身,折騰了好一會,還沒找到目標,他媳婦就煩了,說快別做了,壓死個人呢,他哪能罷休,又繼續尋摸,終於找准,呼哧一下就壓了下去,他媳婦嗷的一聲慘叫,罵道:你就不能輕一點呀。


  他嘿嘿道:這個能噹啷著玩嗎……


  話剛落,我和大腳蝦同時哈哈大笑起來,連嚷夠狠。


  三個人嘻嘻哈哈一陣,黑夜的恐懼感就沒了,大腳蝦又把話題扯到了如蘭身上,說村長沒了,她們娘倆以後可就苦了。


  那語氣,我們都能聽出啥意思。


  大腳蝦四十多歲,個子不矮,但就是邋裡邋遢的,整年沒個利索樣,這樣的,如蘭是鐵定看不上的。


  那個漢子遂用揶揄的口氣道:「蝦子,咋的了,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若看上,等過兩天我去替你提提?」


  大腳蝦忙道:「你別瞎說,我只不過是痛情罷了,孤娘寡女的,不容易的……」


  他這是在裝逼,因為我也是光棍,此時若不開口,他倆會以為我也有啥想法,為了撇清,就調侃道:「其實這事吧,大福哥已經走了,她們娘倆也沒法過,早晚會找個男人嫁了的,蝦哥不願意,自有很多人去上趕著呢……」


  「誰說我不願意了?」大腳蝦一聽急了,道,「就是,就是……唉,若大福兄弟媳婦真願意嫁我,我保證雷打屁股頭拱地也不讓她們受委屈,你們不知道呀,我可是最會伺候人了,做飯啥的比老娘們都拿手,地里家裡的活,根本不用她干,光在家裡享福就行了……」


  靠!一句話就拽出他的真實想法,一股醋意湧上心頭,可我又不能說啥,就強作笑呵呵地道:「真事咋的,那趕緊讓劉哥(另一個漢子)說去啊,過了這村可沒那個店了……」


  那漢子卻不上套,壞壞地道:「蝦子,你小子可別光說好聽的,若真成了,白天不讓人家幹活我信,晚上估計得把人家累死!」


  這話又讓我們一陣大笑,大腳蝦興緻就更高,和老劉越侃越葷,把曾經接觸過的女人一一抖了出來,連細節都描述的一絲不苟。


  不知不覺,車子已進了村,看看天色竟也快亮了。


  其時,張大福家早已擠滿了人,因為他是一村之長呀,全屯子男女老少近百口人聚在屋裡、院子里,甚至站在院門口,縮頭搓手跺腳地都凍的夠嗆,見我們回來,發一聲喊,呼啦啦就圍了上來。


  又見張大福被被褥包裹的直挺挺地,瞬間傻了,互相擁擠著不敢靠前,連問咋樣了。


  我沖大腳蝦和老劉一揮手:「快,把大福哥抬進去!」


  話剛落,忽聽屋門口一聲哭喊,如蘭和閨女被人架著奔了出來,披頭散髮地就往院外衝來,聲之凄厲,驚天動地,在場的老少無不凄然。


  我強忍心酸,和大腳蝦等幾個漢子抬著屍體就往屋裡走。


  如蘭哭喊著幾次往上撲,皆被鄉親們拉住。


  屍體抬進屋裡,放到炕上,把包裹的被褥展開,張大福的面容早已烏黑,容顏更加猙獰恐怖,三麻子遂用一張草紙蓋住了他的臉。


  天色微明,眾人等到了結果,也都困了,安慰了如蘭母女一陣,陸陸續續地走了。


  屋子裡只剩下我和三麻子、大腳蝦等四五個漢子及兩個陪伴如蘭娘倆的婦女。


  人死了,要過三天才能出殯下葬,這就要商量著辦後事了,比如做墳,訂棺材等。這些由屯子里的民兵連長王大拿派人去辦。


  家裡守靈,扯白布啥的就有三麻子來操持了,畢竟他和張大福是『鐵杆』朋友啊,一個冬季都在他家混吃混喝的,這點忙必須幫。


  當然,其他村民比如大腳蝦等幾個光棍,本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也紛紛表示要留在這兒送村長大哥最後一程。


  接近中午的時候,棺材抬來了,壽衣也買來了。麻子哄著如蘭,兩人親自往棺材里鋪被褥,塞張大福生前最好的衣服,鞋子等。


  我們幾個漢子在一邊默默地看著,等他倆弄好后,隨著三麻子一揮手,就從炕上抬起張大福的屍體,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棺材里,接著把棺材抬到迎門的客廳北牆下。


  如蘭娘倆自是又一陣嚎啕,嗓子都哭啞了,被倆婦女架到了裡屋炕上,不停地勸慰。


  我和大腳蝦等四個漢子就倆倆一對,拿了板凳坐在棺材前守靈,燒紙。


  這活不累,但悶人,不時有村人前來弔孝,就是還沒進門就哭喊一聲,什麼大哥、兄弟的,進門就咕咚跪在地上朝棺材磕三個頭,接著被我們架起,男的直接轉身走人,女的則進屋勸兩句如蘭,然後也抽身走人。


  這是風俗,當然,也有比張大福輩份大的老頭,同樣進門磕頭,死者為大嘛。


  這兒有一個規矩,來弔喪的人不論你是真心悲痛還是吊毛事沒有,仰或是幸災樂禍,但必須哭嚎幾聲,據說弔喪不哭的,其後代會出啞巴,也不知真假。


  這樣出出進進地到了下午一兩點鐘,屯子里該來的都來了,我們也就閑了下來,倆倆對頭地或抽煙或燒紙或發獃,反正不能說話,更不能開玩笑。


  三麻子呢,則坐在炕上,守著茶碗茶壺,慢慢地呷著茶水,有一搭沒一搭地勸著趴在炕上的如蘭,說人啊,在這世上橫豎也就幾十年,生老病死,意外事故天天都發生,既然大福賢侄能狠心丟下你們娘倆,不念夫妻、父女之情,咱又何必替他傷心呢,多想開些,等以後孩子成家立業了,咱不就享福了嗎……


  麻子說話不急不慢,句句在理,也能說道人家心裡去,倆婦女也應和著,漸漸地,如蘭不哭了,偶爾還沙啞著嗓子跟麻子說兩句話,大體意思就是她不該跟大福犟嘴,沒想到他走的這麼突然,云云,語氣里極為悔恨、自責。


  麻子當然有話應對她。


  而我們幾個在外屋,一聲不吭地聽著,各自想著心事。


  這樣到了傍晚,有鄰居用包袱裹著菜盆、飯盆地來了,放到炕上讓我們輪流吃。


  大腳蝦也不知哪根神經錯亂,進裡屋吃飯的時候,見如蘭還趴在被褥上一動不動,就安慰道:「弟妹,別傷心了,人死如燈滅,再哭也哭不活,以後一切有我,不論家裡地里的活,只要你喊一聲,我隨時過來……」


  我靠,這話雖然乍一聽沒啥,可女人心細呀,一婦女就不樂意了,人家男人屍骨未寒,你小子就不懷好意想鳩佔鵲巢了?姥姥!


  「大蝦子,你別瞎咧咧,飯堵不住你的臭嘴!」一婦女罵道。


  另一婦女也火了:「就是,你腦袋讓驢踢了還是咋的,這兒輪到你說話了嗎?啥狗屁玩意……」


  大腳蝦一愣,眨眨眼,還沒明白過來她們為啥苛自己,忙辯解道:「咋了,咋了,我說啥了,難道不對嗎,如蘭妹子以後有啥干不動的活,要我幫幫,我能不幫嗎?」


  「幫也不用你這臭玩意幫,快閉嘴!」倆婦女幾乎同時朝他呵斥道。


  大腳蝦吃了一頓憋,悶頭不敢吭聲了。


  吃了飯,我們有來到外屋,坐下開始守靈。


  不知不覺間,天色就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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