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深谷恩仇(6)
我借著夜眼,拉著玲花,在荊棘叢生,林木茂密的山坳里唰啦著走了約一里來地,屁股痛的難受,腦袋也目的發暈,加上兩頓沒撈著吃飯,渾身虛汗淋漓,喘氣如牛,實在是拖不動腿了,只好尋了塊石板想坐下歇歇,但一想起屁股還負著傷,不由頭皮一麻,無奈地對玲花道:「你坐下喘口氣吧,我趴著也歇一會。」
「咋了,屁股也傷了?」玲花詫異地問道,伸手就摸,「我看看。」
手剛觸到肉上,痛的我一顫,一把打開她的手:「別動,娘的,幸虧我骨頭解釋,要不那一槍轟出去,不死也的半身不遂。」
她不敢吭聲了,扶著我趴到石板上,挨著我坐下,仰頭看看天,繁星似錦,遂嘆了口氣,說應該是下半夜了,估計再過一個時辰天就亮了,咱也別惦記著趕路了,乾脆直接等到天明再走,省的磕磕絆絆,戰戰兢兢地折磨死個人。
我剛要應,忽然一想,不行,因為三麻子和賴子媳婦距離這兒也就是四五里路遠,我們即使閉著眼一步步挪,一個時辰也早跟他們匯合了,更重要的是,那個狗日的黃福貴還在那草屋子裡呀,若等天亮了,他也早跑了。
便對她道:「山裡也狼獸野豬,你敢在這兒睡?咱好不容易湊在一起了,再被那些畜生咔嚓了,哭都沒地兒哭去。」
玲花一聽,也覺得是這麼個事,就說那咱歇會就走。
我趴在石板上,屁股一陣陣酸痛,腦袋也痛木的混混沉沉,不知不覺竟迷糊了過去。
等一覺醒來,發現天色已大亮,而玲花站在一邊彎著腰正在打撲褲腿上的草塵,頭髮梳的溜光水滑的。
顯然,她早醒了,為了第一眼給我留下好印象,在捯飭形象呢。唉,可憐的玲花,你就是七老八十,披頭散髮,邋遢至極,我也不會嫌棄你的呀。
我醒了,但感覺渾身酸痛的像散了架,撐著胳膊試了兩次,才在玲花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看看滿山的薄霧籠罩,林木晶瑩,我暗暗皺了下眉頭,這一覺到了天明,不知那個死老頭還會不會呆在草屋裡,趕緊的吧。
我拉著玲花,剛往前邁了一步,身子一個前傾差點摔倒,忙極力站住,只覺天旋地轉,周邊景物似一個大磨盤,嗖嗖地飛轉個不停,我擔心摔倒,忙蹲身抱頭,但腳下地盤還是轉個不停,我就像呆在旋渦里,驚悸萬分。
玲花驚叫著連問咋的了,蹲身緊緊抱住了我的肩膀,手觸到了我的臉頰,突然,她又是一聲驚喊:「你,你發燒了……」
是,我剛一睜眼就感覺天冷了很多,喘氣也熱乎乎的,但這點燒並不是引起眩暈的主要原因,應該還是腦袋被撞壞加上兩頓,不,現在是三頓了沒吃飯,累餓交加,導致身體虛弱吧。
玲花急昏了,不知該咋辦才好,這荒山野外的,喊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只有緊緊抱著我,渾身發顫,竟嚇哭了。
我並不吭聲,皺眉盯著腳下的茅草漸漸不轉動了,才稍微鬆了口氣,說道:「沒事,可能起猛了。」
艱難起身,再睜眼看看四周,沒有轉動,大喜,就折了根樹枝拄著,和玲花繼續往前。
這幾里路,雖然坎坷崎嶇加林木荊棘叢生,但還是一步步走通了,只是,在望見三麻子的那一刻,毒辣辣的太陽在中天飛轉。
大約是晌午了吧。我腦子裡閃出這句話,便轟然倒地,失去了意識……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屋頂上吊墜的長長的灰條,一根根的,跟山中里倒懸的密林。
昏暗的燈光中,幾個巨大的黑影映在牆壁上。隱隱地,有人在說話,聲音陌生而又熟悉,我皺了皺眉頭,終於辨別出來,是徐大發丈人的聲音。
暈,我怎麼回來了?我極力回憶著,想起了玲花還有……
噢,應該是她們又把我弄回了二道溝吧,屋頂上那些眼熟的灰條可以說明這是大發的家。
那,那個疑似黃福貴的老頭呢,是跑了還是被三麻子他們打死了?
我不知道,腦袋昏昏沉沉的,含含糊糊叫了幾句玲花,就又昏迷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聽見有個女人在身邊說話,不,好像是兩三個女的,在嘰嘰喳喳地小聲議論著什麼。
我慢慢睜開眼,望見的還是屋頂上的密密的灰條。
「醒了,醒了……」是玲花的聲音,透著激動和驚喜。
「呀,真的醒了,睜開眼了……」大發媳婦和賴子媳婦同時叫道。
緊接著,三個腦袋就出現在了我的頭頂上方,皆咧著嘴,眉開眼笑地看著我。
我心裡一熱,也咧嘴笑了。
這下,三人就忙活起來,大發媳婦跑外面去叫公公和「三爺」,賴子媳婦去灶房端湯水,玲花卻在一邊緊著抹眼淚。
我輕輕叫了一聲,她忙點頭,臉就貼到了我的臉上,暖暖的,濕濕的。聽到腳步聲又忙坐直。
我在她們的服侍下,喝了點雞湯和軟食,感覺身體漸漸有了點力氣,便讓玲花和賴子媳婦扶起來依著被褥坐著。
三麻子腿搭在炕沿上,手拄著拐棍,笑罵道:「小子,這回睡醒了吧?三天兩宿,唉,真特娘的把我們折騰死了。」
啥,這麼長時間?我暈,還以為是第二天呢。
原來,我在半道上昏過去后,麻子立即派賴子媳婦返回二道溝,因大發不在家,就叫了大發媳婦和她爹,抬著一個臨時擔架,把我抬回了她們家,病情診斷為重感冒和腦子受傷引起身體抵抗力下降等癥狀。
喝了湯藥,又補了點人蔘湯等,加上我體格的強健,所以昏睡了三天兩宿才總算恢復過來。
那麼,那個朝我打黑槍的疑似黃福貴的老頭呢,三麻子沒提,玲花也沒說,可能徐大發家人也不知道這事吧。這是我們幾個的秘密,不應該也不敢給外人說。
我們幾個說笑了一陣后,麻子要玲花架我出去走走,活動下身體,以便中午能吃下點飯。
其實,他是要探問我在那草屋打殺的經過。
在院門口,我跟三麻子詳細說了遭遇的經過,他面無表情,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沖玲花問道:「他肚子上有沒有顆紅痣?」
玲花一愣,下意識地看看我,猶疑道:「好像有……」
「在左側是吧?」三麻子又緊問道。
玲花點了點頭。
三麻子猛然一拍大腿:「特娘的,這老賊……」
這麼說,那死老頭確定就是黃福貴了,而且,麻子他們還沒見到他。
我心裡不由一陣激動,只要弄死那個老王八,麻子的心事也就完成了,他也不會再東竄西跳的不安心了。
可,我們已經回來了三天兩夜,那黃福貴早就竄沒影了吧,他的智商絕不比三麻子低,不會呆在那草屋裡等死的。
三麻子冷哼一聲:「這深山老林,他八十多歲了,開著他折騰又能跑哪兒去?」
我靠,不會讓我漫山遍野地去尋他吧?萬一他被虎狼啥的咔嚓了,連骨頭不剩,去哪兒找?
不過這個擔心旋即被麻子否定,他以那草屋為中心劃出了不到五公里的半徑,但這也夠我忙活幾個月的,大海撈針累死人啊。
麻子最後道:「放心,那老王八不會遠離老巢的,一是他走不動了,再往遠處走,磕磕絆絆的,不被虎狼吃掉也得餓死,明白?」
這點,玲花心裡應該有數,因為只有她了解黃福貴的身體狀況呀。只是,她神情茫然,也說不上來他的體力腿腳到底如何,因為這些年來,他幾乎足不出戶。
三麻子瞪眼道:「郭子家的,這兒也沒別人,我問你,他和你有沒有那種事?一般幾天一次?你說實話!」
玲花臉色騰地紅到了脖子,吭哧道:「我,這兩年,我們很少有……」
瞎扯,那晚老子還聽見你們要做呢,在我這兒撇清?切!
玲花見我撇嘴,忙解釋是故意氣你的,而黃老頭似乎也預感到了我在做作,也就心領神會地配合。其實他們沒做,只是擁在一起故意發出那種聲音而已。
三麻子呵呵笑了兩聲,道:「怪不得那老王八開槍呢,告訴你們,他腦子靈著呢,這點事能瞞得過他,若我我也會開槍的。」
我靠,兩個老賊精真是想到一塊了,不愧是同一個師傅教出來的。
那麼,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呢?
麻子說不急,你先恢復下體力,明天再殺往那小草屋也不晚。
長話短說,第二天,我們要上路了,對徐大發家人的理由是要去「閻王墩」住,因為我們和玲花兩口子是老鄉,而對和玲花有親戚關係的劉老頭一家呢,也是這麼個口詞。
因為劉老頭一家是奔著玲花來的呀,見我們要去「閻王墩」,老頭就讓兩個兒子趕製了一乘滑竿,抬著三麻子,和我們就上了路。
說是上路,實際就是鑽山林,趟荊棘,涉河溝,那真是地無二尺平,腳不粘泥土。步步艱難呀。
我們的這次『行軍』也是做了精心準備的,食物帶著,劉老頭倆兒子還背了兩桿獵槍,一把弓箭,防的是路上有野獸襲擊。
三麻子呢,衣服里也鼓鼓囊囊的,不知藏掖了啥,我兜里則揣了幾塊趁手的鵝卵石。
全服武裝,只為了麻子的仇敵——黃福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