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闖關東(1)
鄉幹部們自然不能馬虎,本著嚴謹的態度,讓人把三具屍體拉到縣醫院,解剖探究。
這期間,我和賴子媳婦是被嚴密監視居住的,上面一旦有啥證據對我們不利,會立馬拿我們下大獄。
我雖然知道這事幾乎天衣無縫,人也不是我親手殺的,但畢竟是我設的套,搞的鬼呀,心裡不虛是假的。
三麻子自然也不在乎,說別往心上去,就是神仙來了,也特么是意外事故,跟咱吊毛關係沒有。
當然,若非說有關係,那也是好心辦了壞事,給個飢餓的病人送點食物,這事就是擺到聯合國評評理,也是大善事一樁。
話是這麼說,但結果沒下來之前,誰也不敢說咋的。
我心裡鼓鼓顛顛地跟著鄉民們下地幹了幾天活,聽他們談論此事,都說沒錯,這才坦然。
春夏之交的季節,地里其實也沒啥出力氣的農活,加上眾人半餓半飢的狀態,一天要坐在地頭歇大半天。另外,很多人的心思也沒放在農活上,只要一休息,就都四下尋挖野菜去了。
一九六零年的春夏之交,應該是「三年自然災害」最嚴重的階段。
好在,鄉下有野菜、有嫩樹葉可以淘熟拌少許上級發的糧食果腹,不至於餓死。
城裡人呢,因為有定量,也能湊合,偶爾也會趁周末時間下鄉挖些野菜補貼下。
那段時間,總體來說,餓,但社會很和諧,也非常安定,因為人人平等,沒有哪個人敢搞特殊,更沒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現象發生。
就這麼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地到了端午前後,『詭異』的死人事件才最終有了結論。
一:二賴子確實是因吃食物太多給撐死的,沒有任何其他因素。
二:牛天光和王二娃的致命傷,也是二賴子造成的,沒發現有任何外力作用。
這個結論,早在我和三麻子的意料之中,但由上級發布出來,還是令我們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頓覺輕鬆無比,精神煥發。
我腿腳也勤快起來,趁著幹活歇息的時候,還轉悠進樹林里打了兩隻野兔。
當天晚上,被鄉上任命當臨時村長的大棒槌和順子等人前來祝賀,帶的東西也五花八門,大棒槌兜里揣了幾片旱煙葉,順子用盆子端來幾個菜糰子,其他幾個漢子也都各有禮物,啥幾片地瓜干呀,一把玉米粒了,等等。
麻子也大為感激,讓我從屋頂棚子上翻出一瓶陳年二鍋頭,又把兩隻兔子扒皮抄了,香噴噴的盛了滿滿一泥盆,借著鍋里的油水又煮上了點地瓜干,添柴慢慢熟著,我們就上炕吃喝起來。
其實仔細想想,大棒槌他們來祝賀是假,吃兔子肉是真,但不管咋的,有那片心就行。
肉多,人也不少,七八個呢,而且都是大半年沒見葷腥的大漢,七八雙筷子每人沒幾下,泥盆就見了底。
酒呢,也只是每人一兩多,嘖嘖嘴皮子,潤潤喉嚨就幹了碗底。
但這也是一年多來的大宴啊,昏暗的馬燈光下,人人臉上皆泛著少有的紅潤。
喝完酒,接著就吃飯,其時地瓜干正好已煮爛糊了,加上兔肉湯濃和,這飯吃的是呼嚕連天,響舌不斷呀。
當然,我們沒敢拿出太多的地瓜干煮,七八個人只每人連湯帶水一碗,但這已經是絕佳的美食了。
飯後,人人意猶未盡,激動萬分。
大棒槌得知我的投石神功后,首先提議我可以不用下地幹活,只要去山林野坡打些動物啥的給村民們解解饞,增加些營養就好,工分滿算。
他的這個提議,立馬得到了順子等人的堅決擁護,這年頭,若能隔三差五地吃上頓肉味,那無異就是神仙的日子呀。
決議定下,第二天早晨上工的時候,大棒槌在全體社員面前宣布了這一偉大決策,男女老少自是喊好,誓死擁護。
就這麼的,我便開始了干起了獵人的營生。
當天,就在野坡里打到了三隻野兔和七八隻鳥,傍晚凱旋而歸。
全村的老少爺們都飢腸轆轆地等著呢,我的歸來,又讓全村轟動了一番。
十幾個漢子在隊部架起大鐵鍋,捯飭一番,把野味煮熟,給早已排成長隊的每家每戶代表,按人口分了點。
我們幾個人呢,因昨晚已吃過,所以這次歇著牙。
這種公平的做法,自是萬眾一心,在村民們眼中的威望如日中天。
第三天,收穫是一條流浪土狗,一隻兔子,四五隻鳥。
傍晚隊部的熱鬧又是空前,連外村的人也來想撈點殘湯剩水解解饞,為此還有本村漢子跟他們爭執起來,鬧的臉紅脖子粗的,差點就動起手來。
好在大棒槌和三麻子本著都是階級兄弟的想法,平息了吵鬧,給外村人也同樣舀了半勺肉湯,算是打發了。
當天晚上,三麻子給我分析了現狀,認為這樣下去的話,風聲越傳越遠,到時十里八鄉的人都會湧來,到時打到的那點野味,即使一人一匙子也不夠分的呀。
我問那咋辦?
麻子出了個餿主意,讓我接下來的幾天里,盡量少打野物,每天拎一兩隻鳥回來就可。
我說村裡給我計工分呢,這若打不到獵物,全村老少不就急死?而且連續打不到的話,意見大了,大棒槌也就不會再讓我出去,那就不能游山逛水了。我對這份臨時工作還是非常喜歡的。
麻子奇怪地看著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當初給二賴子吃地瓜干是為了啥。
這事他不提我也急,可二賴子剛死了沒半月呢,若我和他媳婦勾搭,豈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這些天我們都刻意避著呢,想過三兩個月再找人提親。
麻子對我的想法嗤之以鼻,說你想等就等吧,若不趕緊佔下,二賴子家族裡有好幾個遠房光棍子兄弟都覬覦著她呢,弟媳嫁大伯,小叔子娶嫂子,自古天經地義,而且都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到時加上村組織的勢力一攪和,她就是不同意,那些人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娶她。
我靠,他這一說,我心裡有些毛了,問那我到底應該咋辦?
三麻子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道:「按我說的做,這幾天少打獵物。」
說完,便躺下不再理我,不一會兒就發出了鼾聲。
我遂謹記在心,第二天,去幾裡外的南山拗里,打了兩隻野鳥,用火燒著吃了,下午又睡了一會,打了一隻斑鳩,心裡鼓鼓顛顛地就回了村。
其時正是傍晚,全村老少下了工,放了學,都聚集在隊部的空場上等著呢,一見我只提溜著跟個耗子大小的野鳥回來,都傻了,紛紛問咋的了。
我能說啥?只說今天運氣不好,轉了幾十里山路,只打到這點。
眾人大失所望,皆低頭耷拉腦地各自回家,飢腸轆轆地乾熬去了。
大棒槌也沒好意思說啥。
一晚無話,第二天,我又只打了只兔子回來,而且那兔子最多有兩斤重,一扒皮下鍋煮熟,連一斤不到,村民們只能每家清水呱嗒地分了半碗。
遂怨言四起,都懷疑我是把打到的獵物自己偷偷吃了,故意出去溜達著玩耍混工分。
這個「落後分子」的惡名我可不敢擔,要不會一輩子被人當笑話講的。
好在,大棒槌終於忍不住,問我咋的了?
三麻子就替我辯解,說周邊人煙太多,山又小,獵物還沒打獵的人多呢,他能不空手算是運氣了。
大棒槌想想也是,這年頭,青黃不接的,地里莊稼暫時指望不上,每個村都組織打獵隊,漫山遍野地去尋,難啊。
三麻子就出了個主意,說濰縣南邊的有片大山,實在不行可以讓郭子領著個人去那兒打,雖然遠,當天也回不來,但只要住在山裡,三兩天回來一次,收穫的獵物就夠咱全村老少爺們飽餐一頓的了,這就相當於三天過一個小年,五天過一個大年,比以前的生活都不知好幾倍呢,咱搞社會主義不就是為了讓群眾能有肉吃,有湯喝嗎?提前解決飯飽,過上小康生活,上級肯定會高興,不定你這臨時村長就轉正了呢。
大棒槌一聽大喜,對呀,一舉兩得的大好事,何樂而不為?
不過他又為難地說,眼下正是莊稼鋤地鬆土除草的時候,若再派出幾個整勞力,怕耽誤了農活,鄉上怪罪呀。
麻子聽了,道:「不用派整勞力呀,尋個家裡無牽無掛,腿腳利索的半勞力,跟著撿獵物不就行了?」
咦,這個想法可行,半勞力?還無牽無掛,腿腳利索的?那是誰呢?老頭老太太肯定不行,只有從婦女群里琢磨了。
大姑娘?不行,跟著我這個光棍子出去,沒事也能傳出事去,那以後人家還怎麼找婆家?
兩人算來算去,最後同時指向了兩個人選:賴子媳婦和牛天光媳婦。
不過,緊接著把牛天光媳婦排除了,因為她有孩子呀,家裡離不開。那剩下的最後一個就只有賴子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