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詐屍客> 第六百三十四章二賴子之死(2)

第六百三十四章二賴子之死(2)

  轉眼到了一九五八年。


  那年春上,上級就下了「三大」紅頭文件:大鍊鋼鐵,大幹社會主義,大修農村水利設施。


  先說大鍊鋼鐵。


  其實,早在宋明時期,我國就有了世界上最先進的火器,啥子火槍、火炮,那真是牛逼閃閃放光彩。


  明滅清興后,康熙徹底廢除火器,繼續用冷兵器,這才使我們落伍了。


  晚清左宗棠平叛,部隊挖出明時的若干火炮,竟還能用,不由仰天感嘆:三百年前*華已有此物,到如今竟然失傳,以至被列強所欺辱。


  我們經受了大清鎖國,造船技術也被束之高閣,才有了後來被西方列強欺辱了一百多年和軍閥混戰,日軍侵略,內戰等等,把神洲折騰的是一貧二窮。


  解放初期甚至連鐵釘、火柴這樣的民需品都造不出來,全靠進口,所以老百姓統稱鐵釘為「洋釘」,火柴為「洋火」,火油為「洋油」。


  現在解放了,我們要大搞生產建設了,首需的東西就是鋼鐵。有了鋼鐵才能大力發展經濟,所以必須全力把鋼鐵產量搞上去。


  全民鍊鋼,因多是土辦法,技術要點半懂不懂,雖然出了不少廢材,但煉出的好鋼也是翻了好幾個番。


  秋天,就是大興水利了。


  全民大幹,那場面真是氣勢如虹呀。這麼說吧,現在咱們城市用的水源水庫,絕大多數是那兩年修的。那一代人出了幾代人的力,造福後代幾十年。


  那時的人思想好,能吃苦,也肯賣力,各村社員都比著勁地干,生怕落後,被人恥笑。


  比如修水庫,人工築壩,你一車推五百斤土,我就推六百,他推八百,就這麼咬著勁比。


  只是,壯勞力都去外鄉出夫去了,這莊稼就耽擱下來,只能讓留守的男女老幼去地里收割。無形中拋撒漏落,禍害了不少糧食。


  但那時人們還沒意識到後果,只知道大食堂的飯好吃,豬肉粉條白菜噴香,且開著造,管飽。


  這期間我幹啥呢?

  說來慚愧,在水庫工地上推車,因為太滿、太重,小車經受不住折騰,連壞了兩輛,耽誤了我村工程進度。


  把個村長牛天光氣的直跺腳,正好他叔丈人二賴子託人捎話說地里紅薯啥的堆成垛,老少娘們也運不回來,問咋辦?


  牛天光哏不打地回復:直接埋地里。


  而早被擼了職的民兵隊長大棒槌卻極力反對,說那可是上百口子老幼果腹的糧食呀,眼看就要大雪封底了,若糧食被凍爛,咱一冬一春吃啥?

  牛天光說國家有的是糧食呀,咱那點爛地瓜算啥,這都快進入共產*義社會了,你咋還不捨得那些爛瓜蘿蔔?

  大棒槌畢竟是從舊社會走過來的,也知道挨餓的滋味,就據理力爭,說若別的村子都跟你這樣的想法,國家的糧食能憑空掉下來嗎?


  牛天光畢竟是從外鄉入贅來的女婿,底氣不足,只好讓我這個力大如牛的壯漢回村,幫著收莊稼,並限定了日期,到時不論收完收不完,都必須回工地。


  他的限定日期是十天,而全村幾百畝莊稼呀,想讓我這個漢子帶領一幫子老少娘們全部歸倉入庫,難如登天。


  當天幹完活,吃了晚飯,我連夜奔了三十多里,回到了村裡。


  其時,已是半夜十一二點了。


  因為糧食放開了,滿田野都是,也就不防盜,也沒人往家偷,二賴子晚上也不用照看場院,直接在家摟著老婆睡。


  三麻子呢,在隊部那兩家煙熏火燎的小草屋裡熬時光。


  我一進門,見他就著昏暗的燈光,面前守著一堆大紅薯,在用菜刀切片。


  咦,這老東西咋變勤快了?還是思想被教育好了?也要大幹快上了?

  「三爺……」我汗流浹背,風塵僕僕地叫了一聲,繞過紅薯堆,一屁股坐到了炕沿上。


  三麻子面無表情地邊切瓜片,邊問道:「咋回來了,這麼老遠的,能在家睡幾個小時,一會不還得往回返?老子很好,不用你挂念。」


  我靠,他想的挺美,以為我回來是看望他的呢。


  我長嘆了口氣:「我不回工地了。」


  三麻子哦了一聲,突然問道:「咋的了,出事了?」


  我說沒,是村長牛天光要我回來領著老弱病殘們收莊稼。


  麻子低著的腦袋猛地抬了起來,轉頭看向我,眼裡滿是驚訝、驚喜:「真的?」


  我奇怪地看著他:「是呀,咋的了?」


  「收完了再回去嗎?」他繼續問道。


  我搖頭說不是,只給我十天時間,不管收沒收完,都的回去。


  麻子微蹙了下眉,點頭道:「那也行。」


  那麼,他為啥這麼關心秋收呢,接下來他說出了原因。


  現在全國都在搞躍進,地里莊稼肯定會欠收,全國一盤棋啊,收不上來糧食,來年開春吃啥?所以我們要爭分奪秒地跟時間賽跑,多收一些是一些,家中有糧才不慌呀。


  他這話,竟跟大棒槌如出一轍。都是從小農思想出發,壓根跟不上形勢。


  但我不願跟他頂,只愛搭不理地嗯啊了幾聲,仰頭就要躺下。


  麻子見此火了,忽地站起來,沖我罵道:「你特娘的,我說的聽進去了沒?」


  我煩躁地道:「聽見了。」


  「趕緊把我切的地瓜干用筐子挑出去,曬開。」他用不容反駁的口氣命令道。


  我靠,老子幹了一天活,跑了三十多里,回來就是為了給你曬薯片的?


  我沒好氣地道:「公家活,你跟著瞎忙活個啥,喂好你的牲口就得了,你還想當勞模呀,切!」


  三麻子奇怪地看著我,好半天沒吭聲,最後無奈地搖搖頭,慢慢坐了下去,苦口婆心地說,老子這不是擔心來年鬧飢荒嗎,趁著現在有糧食,趕緊晒乾多儲藏些,要不到來年吃啥?


  我心說有國家呢,你操的啥心。


  但看他一副愁眉苦臉,心事重重的樣子,也就沒敢再頂他,也知道麻子是個深謀遠慮的人,雖然做出很多不計後果,不可理喻的荒唐事來,但他每一次的預判幾乎都被驗證。


  所以只好拖著疲憊的身體,把他切的幾筐薯片搬出去,晾到了屋前的空場上。


  一晚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


  第二天一早,我就召集了全村三十多個能幹動活的婦女,宣布了大幹快收的任務。


  二賴子卻跳出來說目前最重要的任務不是秋收,是搞水利建設。


  不等我開口,婦女們卻朝他開了炮,說不能眼看著長了一年的莊稼白爛在地里,除非你不吃人糧食,這麼大年紀了,老目卡哧眼的,黃土都埋脖子了,在舊社會沒挨過餓還是咋的。


  在農村,女人是不能惹的,否則那真是撕破臉扒破皮的,不鬧個半死算你長的帥。


  二賴子不帥,也很老,只是仰仗著侄女婿那點權利罷了,可他侄女婿牛天光不在家呀,賴子也就沒底氣,只好扭頭灰溜溜地走了。


  於是,我便帶領婦女們趕著驢車,來到田野,開始了大幹。


  前兩天因為沒有個整勞力領頭,很多重活她們干不動,所以進展很慢,而我回來后,秋收速度明顯加快。


  白天在地里干,晚上就在場院里掌起馬燈和火把,帶領老幼加班切薯片,晾曬,三麻子也不顧年老體弱,加入到隊伍中來,現場調度指揮,還用大鍋熬大米湯給眾人解渴提神。


  二賴子呢,身為幹部家屬,也不好意思偷懶,再說媳婦也跟著我們沒白沒黑地干,他也就極不情願地來幫忙。


  當然,他是管理階層,不幹重活,就是坐在凳子上在一邊看著、督促著眾人干。


  那年,秋天天氣很好,沒下過大雨,也就沒耽誤我們秋收和晾曬、儲藏。


  按說,晒乾的薯片和分揀好的紅薯都要入庫的。


  可生產隊只有一間茅草庫房,盛不下那麼多糧食。


  三麻子就自作主張,把多處的糧食全部分發入戶,並聲明這都是公家的,暫時有各戶保管,等到時還要上繳回來,少一粒,損壞一粒都要追究責任。


  我們呢,也分到兩麻袋干薯片和幾百斤紅薯及蘿蔔、苞米啥的。


  麻子就帶著我整夜干,不但紅薯,連蘿蔔都切成片晒乾,在牛棚里的角落裡偷偷挖了個大坑,把糧食藏了進去。


  當時我不太理解,麻子咋變的跟老鼠似的,要儲藏過冬糧呢。


  眨眼十天過去,回工地的日子到了,村裡的秋收也基本完成。


  我遂又回到了水庫工地,跟牛天光彙報了秋收情況,又加入了轟轟烈烈,紅旗飄揚,人山人海的勞動大軍里,沒白沒黑地大幹起來。


  這樣一直干到了農曆冬月中旬,天寒地凍,冰封三尺了,勞動大軍才竣工撤離,回到了各自的單位和村裡。


  那時的冬天很冷,山東這地方零下十幾度是經常的,冷點不怕,可有風呀,北風一刮,打在臉上,跟刀子扎似的。加上連下了幾場大雪,生產隊也沒法冬幹了,於是就召集群眾天天開會學習文件。


  男女老少在一起,熱鬧非凡,隆冬季節也是談情說愛的悠閑時候,村裡幾個小夥子先後都找了對象,其中有兩對是自己搞的,新社會了,婚姻自由,沒人敢幹涉。


  我呢,三十多了,因帶著壞分子的帽子,還有歷史原因,雖然鳥大體壯的,但卻沒有哪個姑娘,甚至寡婦能看上我。


  冬夜漫長,精力充沛,我特娘的在燒的熱烘烘的炕頭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啊。


  想玲花,想「大花瓶」,想小鵝,甚至還想那個體大如牛的林山花……


  不知她們現在過的好不,唉,闖蕩了半輩子,沒想到如今落的這麼凄慘。


  再說遠水不解近渴,想也白想,只能把目標定在眼前的二賴子媳婦身上了。


  一是離的近,二是我們也有感情,更重要的是,我們還都曾發過誓要在一起。


  但,那只有二賴子死了,才能實現我們的願望。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