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逃離鬼屋(10)
屋裡的一聲驚喊和黑暗中猛然竄出來的人影,驚的我們心頭一炸。
楊半仙五十多歲的兒子首先嗷的一聲,撇下他爹就撒丫子往後逃去。
楊半仙也是猛嚇了一跳,但他畢竟是久經江湖的老油條,怪事見的多了去了,當然死在他手上的病患也不少,所以見黑影竄來,只是嚇的猛一哆嗦,下意識地叫了聲:「誰?」
而我則非常明了,竄出來的不就是楊子龍嗎。遂也跟著喊一聲:「誰?」
話剛落,黑影已沖了過來,腿被門檻一絆,驚吼著就撲到了我們腳下。
「楊,楊村長?」我驚叫一聲,蹲身拽他,而楊子龍已經嚇屁,哆嗦著身子掙扎著連喊:「鬼,鬼,鬼啊……」
楊半仙雖然見過不少怪事,伺弄過不少死人,可他畢竟從沒見過鬼呀,這黨的幹部都說有鬼了,那可能就是真的有鬼,遂驚著嗓子大喊:「來人,來人,快救命啊……」
老目卡哧眼,腿腳也酥,經受不住這突如起來的*激,喊著喊著,身子也慢慢沉了下去,癱坐在地上一個勁地念叨:「人,來人呀……」
四周的鄰居聽到街上的驚喊聲,加上半仙兒子的沿街驚呼,鄉民們聞聲急急跑了出來,有人還打著火把舉著鋤頭、木棍啥的,準備要打的做派。
眾人齊齊圍攏過來,借著火光一看楊子龍,見他滿面血污,渾身亂抖,張口就噴血沫星子,且口齒不清。
有眼尖的,發現他門牙沒了,遂急急在地上尋見了兩三顆,嚷著要用紙包起來,有人說包個屁呀,掉了也再按不上了,還要它幹啥。救人要緊。
這時,楊半仙也從驚恐中緩過神來,吆喝著眾人把楊村長抬回屋。
半仙兒子卻心有餘悸地說屋裡不是有鬼嗎?
半仙說屁呀,咱這麼多人,特娘的哪個鬼動咱?
於是,眾人就壯著膽子,吆五喝六地抱團取暖,舉著火把,硬著頭皮就把半昏半顫的楊子龍抬進了屋。
剛進西屋,卻驚見一個血糊糊的死屍躺在炕上。
此前,因為只顧著怕鬼和鼓搗楊村長了,沒人提屋裡還有個三麻子,當然除了我,他們也都忘了這事了,包括楊半仙父子。
這冷不丁地一見屋裡還有具血屍,第一個闖進去的漢子驚的嗷的一聲,轉身就往外跑,後面人正抬著楊子龍呢,本就膽戰心驚地怕遇見鬼。
漢子的一聲驚吼,把眾人嚇的「嘚」的一下,嗷的扔掉楊子龍,稀里嘩啦地哭喊著就往外涌。
空間小,人卻多,且都沒防備,這嘩啦一涌,人撞人,聲接聲,咕咚、咕咚連著倒,竟沒一個能跑出屋的。
而我也昏了,難道三麻子真被禍害死了?
「三爺……」我嘶喊一聲,不顧一切地瞞過眾人,跌跌撞撞地撲到了炕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連晃,「三爺……」
眾人聽我這麼一喊,又勇往直前的,驚愣之下也醒悟過來,忙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持著火把湧進了屋。
火光下,三麻子兩眼緊閉,嘴角流血,但臉皮顫抖,腳板上還扎著一根鋼針,炕上一大攤血跡把炕席都染紅了。
「三爺!」我又喊了一聲,跳上炕,伸手猛掐他的人中。
不管他是裝的,還是真中邪昏迷,第一時間必須救治,演戲也要演。
楊半仙也充分發揮出了他老中醫的職業本色,他指揮著眾人把楊村長抬上炕,跟三麻子並排,他自己則在兩人中間,一隻手一個,邊掐著他倆的人中,邊吩咐著眾人趕緊燒水洗滌傷口,他那不成器的兒子也有了用武之地,咋咋呼呼地忙裡忙外。
這麼鼓搗了半個多小時,三麻子的叫板和膝蓋都包紮好了,人也清醒過來,但腦子還是糊塗,對著半仙直叫「郭子」。
楊子龍呢,也睜開了眼,不過可能受到了太大的不明鬼魂的驚嚇,身子還是不是地哆嗦下,腦子的反應也慢半拍。門牙掉了幾顆,血糊糊的,口齒也不太清楚,但好歹能斷斷續續地把發生的經過複述起來。
據他說,當鋼針扎進胡大叔的腳板上后,我嚇的溜了出去。
他一個人繼續治療,眼看著鋼針扎進兩三公分了,胡大叔的身子突然哆嗦了一下,他大喜,以為這治療手法真起作用了,便急叫他。
可嘴一張,說出的話來竟是女人聲,而且還聽到屋樑上有人嘿嘿著直笑,那笑聲詭異而又瘮人,令他全身發涼,忙仰頭往上看去,驚見樑上一個模糊的黑影跟吊死鬼似的耷拉在半空,兩隻眼珠子似兩個赤紅的大燈籠,惡狠狠地緊盯著他。
楊子龍哪見過這種事?嚇的頭皮一麻,嗷的一聲就往炕下跳,卻一頭栽倒在地,奮力想起身竄出,卻驚恐地發現自己動彈不了了,因為整個脊樑像被壓了一盤大石磨似的,漸漸把他往地底下壓,或更像有兩隻無形的大手摁住他的肩,竭力下壓。
他更昏了,連喊帶叫,身子起不來就拚命趴著往門外挪,好不容易過了房門檻,這才覺得突然擺脫了控制,遂狂吼著不顧一切地往院子里竄去,恰好遇到我們,驚慌之下被院門檻絆倒,杠杠的潔白的牙齒就瞬間下了崗……
眾人聽完,皆噤若寒蟬,驚恐地抬頭望屋樑,那兒,出了陳年的灰墜耷拉著,也沒啥子吊死鬼和『紅燈籠』呀。
可,楊村長是鄉上派來的幹部,他的話絕不會有假,不說句句是真理,起碼不會撒謊,若真沒碰到鬼,他的牙也不會被磕掉。
眾人面面相覷,皆露出了驚悸之色,最後齊齊望向了楊半仙,期望他能給出條破解的路。
而楊半仙雖然號稱半仙,但他只懂點醫術,不懂巫術呀,眨眼琢磨半天,還是沒啥主意。
有人就跑去找民兵隊長大棒槌,可這傢伙不在家,他娘說吃了晚飯就提著槍出去巡邏去了,可村裡的兩個巡邏的民兵都稱沒見過他,也納悶呢。
有人就猜測可能去他丈母娘家幹活去了。
沒他,也的趕緊給楊子龍和三麻子治呀。
於是,我帶著幾個漢子套上驢車,連夜把倆人送到了鄉衛生所。
經過大半夜折騰治療,楊子龍身體沒大礙,但還是心有餘悸,驚魂不定,即使睡著覺,身子也不時哆嗦下,嘴裡還叫著「鬼、鬼」的。
三麻子呢,雖然『清醒』過來,但腦袋還是跟原來一樣迷糊,逮著女護士就叫媳婦,羞的幾個小姑娘紅著臉躲的遠遠的。
這狀態,真特娘的愁人啊。
當然,我愁的是表面,心裡卻無所謂,麻子之所以這麼作,目的就是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尤其想要去大城市逛逛,比如省城濟南。
這樣,在鄉衛生院住了三四天,楊子龍除了門牙沒了,其他都恢復到了正常。卻表示死也不去小王莊村了,寧願回家種地當農民去。
鄉里見他思想發生了這麼大變化,又宣揚鬼神的,就遂了他的願,真就打發他回老家種地去了。
唉,好端端的一個有文化,求上進,肯鑽研的小夥子,就這麼『死』在了三麻子的手裡。
我心裡也氣,氣姓楊的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本來不屬於你的範疇,你卻硬要充啥名醫,治病救人也就罷了,卻單單要治療人精三麻子,這不是找災嗎?活該!
楊子龍走了,三麻子也不能再繼續在這住下去呀。
衛生院長給出了個主意,要我們把他送到縣裡的精神病院去。
我靠,這又是一個餿主意,不但三麻子不會去,我也不敢同意啊,他若真被硬送去,估計以他的報復心理,那非把病院鬧的雞飛狗跳,風聲鶴唳不可,不死個十個八個,不把病院里的醫生護士作成精神病,是絕不會罷休的。
所以,我堅決的拒絕了。
就這麼的,我又用驢車把他拉回了村裡,在麻子的指示下,繼續跟上面打報告,要求去外地治療。
按說,村裡沒了村長,上面繼續下派或直接矬子堆里拔大個,直接委任本村積極分子擔任村長就可。
但,經過這幾個月的鬧騰,不但連死了兩名下派的村長,還瘋了一個,癱了一個(二賴子)。上面人雖然個個出口成章,革命精神不離口,但發生了這一連串怪事,心裡也怕呀,都不敢再來。
沒辦法,那就從村裡提拔。第一人選就是民兵隊長大棒槌。
不料,組織在考察他的時候,這夥計卻出了事。
原因是他隔三差五地去鄰村丈夫母娘家幹活,竟跟那村裡一個有夫之婦好上了,被那女人的丈夫發現,一下子鬧到鄉里,他不但村長沒當成,連民兵隊長也被擼了。
這特娘的,村、鄉兩級政府都挑不出個人選,咋辦?不能這麼空著呀,最後,鄉里沒辦法,就從別的村找了一個退伍傷殘軍人,來我們這兒當了村長。
這軍人大名:胡進軍,三十多歲,一隻胳膊沒了,人送外號「一把手」。
這可是個好人,雖然是黨員,但不裝逼,不出口成章,不滿嘴革命,也近人情,來村裡沒幾天,在三麻子的點撥下,我就跟他攀上了關係,因為麻子也姓胡呀,五百年前是一家。
所以念在本家的情分上,就批准了我的請求,開了介紹信,並挪出一輛驢車,讓我載著三麻子踏上了尋醫的路程。
那房子呢,因為是『鬼屋』,沒人敢再進去住,我們走後,也就空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