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黑人詐屍團(4)
我猛地一愣,拿著報紙,瞪眼張嘴地看著三麻子:「三爺,真,真是他?」
三麻子蹙了下眉頭:「這是我前天從鄉上拿回來的,是不是那個老王八,現在還不能確定,不過,依我推斷,姓黃的今年也七十多了,在政府里幹個閑差還差不多,幹個副主任,那精力夠嗆。」
我暈,麻子一會東一會西的,讓人摸不著頭腦呀。
我道:「那這個黃福貴,應該不是你那個黃福貴吧?我一聽你說的就不對,他一個老漢奸,還投靠過國軍,咱政府咋會用他呢,恐怕早死掉變成一撮黃土了。」
三麻子冷哼一聲:「死不死我還不知道嗎?」
啥意思?我詫異地看著他。
「他若死了,我會有感應的,起碼,會做個夢。」麻子眯眼繼續說道,「明天,你去膠州縣城裡打聽打聽,看看那個人是不是咱要找的。」
我應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在三麻子的催促下上了路。
濰縣距膠州有三四百里路,來回要四五天,好在三麻子給了我充足的盤纏,到了鎮子上雇了輛馬車就直奔膠州而去。
故地重遊,我是感慨萬千,隱隱就想起了那個飯店老闆娘,母老虎林山花,不知當初她和一枝梅打鬧後去了哪兒了。
當然,我也只是在心裡活動下,不敢也沒動力去打聽她。
在膠州城裡轉了一圈,就打聽到了報紙上那個政協副主任黃福貴的大體身份。
原來此富貴不是彼富貴,人家是多年的地下黨員,才四十多歲。
這我就放心了,因為不用再鼓搗事了,遂在酒館里和雇的車夫吃飽喝足,又帶了些肉食麵點,轉頭往回趕。
這樣來回六七天,在農曆五月底的時候又回到了小王莊村。
三麻子聽了,皺了半天眉頭,嘆口氣說那先放下吧,等有機會繼續尋那老王八。
接下來,我就做為被勞動教育的對象,在村長三麻子的安排下,由黨員二賴子和積極分子順子倆同志監督我的一切活動。
當然,二賴子雖然對我有氣,可礙於三麻子的錢和面子,對我也不敢咋的。
順子呢,本來就是個老實善良的人,自稀里糊塗地吃了三麻子暗中下的「紅藥丸」后,精神飽滿,體力充沛,跟我嘻嘻哈哈的仍然是好兄弟。
順子媳婦呢,時不時地對我流露出貪婪,但我偷偷地告訴她,說順子哥已經回來了,你晚上也閑不著,就別想三想四了,我還處在勞動改造中呢,咱倆若還黏著,萬一被革命群眾撞破,不就更完蛋了?等,等以後我摘了帽子,成為一個真正的『三好青年』了,咱再偷吃也不晚。再說我都二十八九了,也不能光貼著你呀,好歹的表現表現娶個媳婦過日子呢,是不?
她畢竟是有點文化,聽了這個也就安下心來不再糾纏,並暗中張羅著給我尋媳婦。
剛開始我還詫異,後來才明白,她這是為了以後能自然而然地跟我打成一片呢
這邊總算擺平了,而二賴子那兒卻令我很頭痛。
首先他對我很警惕,盡一切力量不讓我和他媳婦碰面,更不能單獨在一起。
他媳婦呢,卻是個沒頭腦的人,喜歡我的鳥大體壯,也很懷念我們在青島的日子,雖然短暫,但很有味道。
所以,有事沒事就抱著孩子來我們家借東西,磨磨蹭蹭的不願走。問題是,那孩子小鼻子小眼的壓根就不像我,我心裡就隱隱想起那個炸油條擺早攤的姓曹的傢伙,感覺自己可能被冤枉了,可又不敢說。
而二賴子同志見她媳婦天天往這兒跑,大為光火,終於在仲夏的某一天晚上,在我們家裡,守著三麻子和我倆,把積壓大半年的怨氣爆發出來。
起因其實很簡單,我傍晚從地里收工回來,舀了一盆水就在院子里開始洗臉,因為天熱,羞冬不羞夏嗎,把汗水浸濕的白汗褂也脫了,赤著上身彎腰把頭埋進盆里,唏哩呼嚕地痛快。
這時,賴子媳婦抱著孩子從外面進來了,說是借點白面給孩子熬碗麵糊糊喝。
我正在洗著頭呢,就讓她去灶間跟三麻子說。
也不知是她看我結實的肌肉不捨得走,還是壓根就是託詞,反正就那麼抱著孩子站在我旁邊,痴痴地盯著我。
我也沒當回事,她性格就是愛黏糊的。
不料,就是這麼一點破事,被匆匆趕來的二賴子撞見了。
他先是一愣,繼而沖他媳婦低聲罵道:「你個臭*們,又跑這兒浪開了?還沒夠嗎?好,老子就讓你們這對狗男女得瑟著,我,我去鄉上找周鄉長說理去!」
他說著就氣丟丟地轉身往外走,賴子媳婦一見也火了,就跟他吵了起來,說你去吧去吧,老娘怕你不成,我們在院子里也沒幹啥,不就是來借點面嗎,還反了你了。
二賴子本是虛張聲勢嚇唬我,而我也看透了他的心思,就不理,該洗了洗,該擦了擦。權算把他當空氣。
二賴子目的就是為了訛我呀,見我不理,沒轍了,遂惡狠狠地道:「郭狗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作的孽大著呢,這小兔崽子就是一個證明……」
麵皮終於被撕開了,你娘,叫我小名了?我直身摸了一把臉,冷眼看著他,道:「二賴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看看這孩子像我嗎,黑罐子臉,小眼小鼻子的,還不知是那個畜生的種呢……」
我說到這兒,又沖賴子媳婦道:「今天你也跟我說明白,咱倆到底有沒有那事,別特娘的冤枉死個人,毛都沒見著,竟把屎盆子扣我頭上,我,我……」
我越說越生氣,當然是假裝的,猛地端起那盆子水,沖著二賴子就潑了過去。
不過沒敢直潑,而是稍微一偏,水就擦著他的身邊飛了過去。
二賴子嚇的一愣,嗷的一聲火了,大吼:「好,好,郭狗蛋,你不是不承認嗎,老子找周鄉長去,我,我真去!」
看來他是鐵了心了,轉身拔腿就匆匆往門外走去。
賴子媳婦一看不好,忙叫著奔過去要攔他,卻被他一把推了個趔趄:「滾,臭婆娘,你們以為老子是好欺負的嗎,老子是黨員,黨組織會為我撐腰,弄死這個狗東西……」
我娘,我一聽昏了,可也沒法再厚著臉皮去阻攔呀。只扎撒著胳膊,腦袋一片空白。
「回來!」危機時刻,三麻子從灶房裡拄著拐棍出來了,沖二賴子瞪眼罵道,「你想幹啥?難道這日子過夠了嗎?過夠了咱就一塊鬧,我陪你一塊去,反正老子也沒老婆孩子……」
這最後兩句話,把二賴子震住了,他嘴一咧,咕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哥呀,兄弟我憋屈啊……」
三麻子沖我一瞪眼:「還愣著幹啥,把你二叔扶進屋,咱特么今晚好好說道說道這事。」
我忙過去拽他,二賴子倒也順溜,乖乖地站起來,跟著我進了屋。
他媳婦也抱著孩子進來,坐到了炕沿上。
麻子讓我去灶間把炒好的一盆豆角炒肉和雞蛋煎酒菜,還有兩個小鹹菜端到了炕上,擺好酒,和二賴子對桌坐了,卻不動筷。
這種伙食,在這個季節,在鄉下的飯桌上是絕對看不到的,即使過年也只能吃個一頓兩頓的肉菜,平常能有菜糰子吃就不錯了。
賴子饞呀,他之所以發這麼大的瘋,一是心裡確實有氣,二是兜里也沒錢花了,目的是想再繼續訛我們兩個錢,買酒買肉的過幾天好日子。
肉香、蛋香和酒香隨著熱氣瀰漫全屋,二賴子緊瞅著面前的酒肉,咕咚著直咽口水,可主人不動,他也不好意思抄筷子呀,就那麼直勾勾地乾咽著唾沫,手也不知往哪兒放了。
三麻子沖賴子媳婦道:「妹子,你快吃,我和賴子兄弟,還有郭子說幾句話。」
賴子媳婦瞅瞅我們,就抄起筷子老實不客氣地埋頭吃起來。
「哥,有話咱吃了飯說不行嗎?幹了一天活了,我肚子都咕嚕開了……」二賴子抖了抖臉皮,說道,此前的囂張氣焰早已被這豐盛的酒肉驅趕的無影無蹤了。
「別急,」三麻子臉皮一耷拉,轉頭沖我道,「你,今天說實話,你跟你二嬸子到底有沒有睡過覺,今天不把事說清楚了,老子就立馬掃地出門,愛特娘的滾哪滾哪去,別給老子丟人。」
我靠,這不故意給我架梯子嗎?
我也假裝火了,一昂頭:「三爺,別人不信我,你還不信嗎?她是我二嬸子,再怎麼的,我能幹出那豬狗不如的事來?」
「那你二叔哭著鬧著說這孩子不是他的,是你的?」三麻子繼續逼道。
「切!」我冷哼一聲,抬眼看向二賴子,「你說,這孩子是哪會生的?啥時候懷上的?」
二賴子一愣,眨巴眨巴眼:「二、二『今年二月底生的呀,照這日子推算,十月懷胎,就是去年三月底,四月初懷的,而那時我和順子還有長鼻涕都在江南跟著部隊出夫呢,不是你還能是誰……」
「你……」
我剛要發火,三麻子一聲呵斥:「有理不在聲高,你說,你三四月份在幹啥?」
這純粹就是捋套呀,我就說了我去青島按假眼球的事,並被國軍抓了壯丁,后又被解放軍俘虜,前前後後在那兩個多月,直到被解放軍親自押回來為止。
麻子聽了,點了點頭,又問正在大口吃肉的賴子媳婦,早在我回來之前,三麻子就已經給她下了話了,這回有我們一捋順,她就更有了底氣,說因為賴子出夫,她就回娘家住了。
期間孩子得病死了,她去山上挖野菜,被一個男人糟蹋了,云云。
這話估計她早已跟二賴子說過,但他不信。
現在我們這麼一對質,天衣無縫,二賴子沒話說了。
三麻子又嚴肅地問我:「那些日子,你跟你二嬸子見過面沒?」
我靠,我一直在青島呢,隔著幾百里,神仙見面呀?
三麻子又問賴子媳婦,她自然也是連搖頭,說哪能呀,他在青島打仗,我在娘家,誰見誰。
三麻子滿意地點了下頭,瞅瞅賴子媳婦懷裡的孩子,又對一臉茫然的二賴子道:「兄弟,你好好瞪起眼來端詳端詳,這孩子模樣像郭子嗎?」
二賴子瞥了孩子一眼,搖了搖頭:「不像。」
「那像我嗎?」三麻子又問道。
二賴子一咧嘴:「哥,你說啥呀。」
三麻子又望向賴子媳婦:「糟蹋你那個畜生,他長啥樣?」
她一愣,下意識地看看我,又看看二賴子:「就,就,小鼻子小眼,臉很黑……」
話剛落,三麻子咣地一拳砸在了我胳膊上,我猛地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他就破口大罵:「你特娘的,誰讓你這個小崽子是站著尿的,你若沒那臭玩意,人家不就不會懷疑了?現在,你,你讓我這老臉往哪兒擱呀,活活冤死個人哩……」
三麻子說完,一頭仰在身後的被褥上,張著沒了門牙的大嘴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舉動,把我們都驚呆了。
二賴子嗷的一聲,爬起來跪在炕上,沖著三麻子就猛磕頭:「哥,哥,你是我親哥,都怪我糊塗,是我冤枉了郭子呀,我該死,我不是人啊……」
我也連忙拉扯安慰麻子。
賴子媳婦一見,抱著孩子就下炕說要不活了。
這下我們我們又急三火四地去拉扯著勸她,一直折騰到晚上八點多,這事才終於平靜了。
二賴子賭咒發誓以後絕不會再冤枉我,媳婦呢,也不是她勾搭野漢子,是受害者,以後也不會埋怨了,總之一句話:大家都是好兄弟、好爺們,好夫妻,孩子就當自己的養了!
大事終於擺平,皆大歡喜,於是就喝酒。
我們三個因為高興,就連連乾杯,一罐子燒酒喝完,再一罐子,到最後,我們仨都醉了。
我有些暈乎,三麻子說話也不成溜了,二賴子呢,直接癱在炕上不省人事了。
而賴子媳婦見此,坐在炕沿上抱著孩子又頻頻向我送秋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