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打仗遇到鬼(2)
我們小聲嘀咕著,隨著長長的隊伍慢慢往前挪。
待來到距卡子口還有一百多米的地方時,感覺不對味了。
因為我隱隱發現,被那伙國軍抓上車的都是男人,且年輕人居多,而老人、婦女和孩子則統統放行。
不對呀,難道那些被拖上車的人都是共軍探子?
忽然,我腦子一閃,一下子明白過來,我娘,他們這是在抓壯丁呀。
我昏了,連忙戳戳那車夫,低聲道:「兄弟,不好了,他們這是抓壯丁呀。」
車夫一聽,也昏了,忙道:「那,那,咱趕緊窩回去,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八十歲的老娘呢……」
可,馬車已經退不回去了,因為後面早已擠滿了長長的人流,有挑擔的,推車的,趕車的,還有騎毛驢的。
我們被夾在中間挪不動。
這咋辦?不管車夫了,趕緊不行走!
我跳下車,拽著賴子媳婦就迎著人流急急往回走,可剛走了幾十步,一隊國軍從路邊右側的碉堡里突然竄出來,大吼著:「站住,站住……」
持槍就往這邊奔來。
顯然,他們早在碉堡里觀察著人流的動向,我們的這一舉動,使得他們出手了。
我見此,也不敢再跑了,否則一槍被爆頭是毫無懸念的。
忙和賴子媳婦站住,雙雙舉起了手。
「老總,老總,我做小買賣的老百姓呀,啥也沒幹……」我竭力裝出一副可憐樣,急急辯解。
幾個國軍奔到近前,也不聽我我解釋,就擒住我的胳膊往碉堡里拖。
賴子媳婦一看急了,忙大叫著往後扯我的衣襟。
但這是徒勞的,一個國軍小頭目一腳把她踹倒,持槍大罵道:「特娘的,喊,再喊一槍打死你!」
我掙扎著轉頭喊道:「你別掙了,回家等著我……」
她不敢叫了,坐在地上嚇的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我被押進了碉堡。
這碉堡從外面看不大,跟個土墩子似的,但裡面空間不小。
一進去,就被他們摁到在地,一軍官持著手槍坐在一摞彈藥箱上,沖我問道:「小子,哪兒的,叫啥名字,干過啥,給我一一報上來!」
一士兵用手搡了一下我的腦袋:「快說,特娘的,敢撒謊就弄死你!」
去你奶奶個嘴,老子雖然年輕輕的,也被抓過好幾次壯丁了,這陣勢我早經歷過。
我心裡暗罵著,隨口撒起了謊,說我老家濰縣的,和老婆孩子來青島四五年了,平常就是做點小買賣,今天是要回老家奔喪去,因為昨天得到消息,我丈母娘死了。
姓名?郭功臣。是我老爹用兩升小黃米請私塾先生給起的,名字的寓意就是「國家的功臣」。
幾個剛才還橫眼豎鼻子的傢伙一聽,哈哈大笑起來。
有人嘲諷道:「好啊,郭功臣,今天你就要為國家出力,使勁打,爭取立個大功,成為真正的國家功臣,哈哈……」
幾個人取笑了一番,軍官對我宣布,因大戰在即,蔣總統有令,臨時徵召一批熱血青年充實到革命隊伍中來,為國效力,云云。
宣布完這個命令,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就扔給我一身軍裝,要我穿了,又問我會打槍不?
我說小時候摸過我爹的獵槍,不小心走火差點被轟死,幾個人一聽又是一陣大笑。
軍官說湊合了,就給我一條槍,讓一士兵教我裝子彈,瞄準。
趴在射擊口裡,我遠遠望見賴子媳婦還傻傻地站在那兒,不由一陣感動,心裡酸酸的,差點湧出淚來。
我跟那軍官說,我媳婦還在路上等著我呢,能不能讓我出去跟她說說,先讓她回家,等打完仗就回去?
那軍官也是個善良人,就同意了,讓倆士兵押著我出了碉堡。
賴子媳婦望見了,忙喊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我眼睛模糊了,大喊著跑過去,邊拉拽,邊安慰她,說你先回市區咱的租屋,跟著那攤主學點技術,等過幾天打完仗我就回去,云云。
賴子媳婦不同意,非要跟我一塊當兵。
一士兵火了,說打仗是男人的事,你瞎跟著摻合啥子,趕緊走。並扔給她兩塊大洋,算是我加入部隊的賞金。
我恍然也醒悟過來,忙從兜里摸出幾塊大洋塞給了她,好生勸說著,她才戀戀不捨的同意了我的要求,但堅持要等我進了碉堡再走。
唉,女人啊,沒想到她這麼痴情、固執,我心裡難受的要死。
也知道,我的突然離開,讓她無所適從,孩子沒了,我也走了,她一個從沒出過遠門,孤苦伶仃的女人還能指望誰呀。
我這麼想著,被他們押著快走到碉堡的時候,猛然回頭,見她孤零零地仍站在陽光下,痴痴地望著這兒。
我鼻子一酸,大喊道:「回家吧,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聲之高亢,猶如波濤翻滾,在空中久久回蕩。
她身子一顫,咕咚跪在地上,又嚎啕大哭起來。
我*特個國軍的娘呀,還特么打個啥子仗呀,這明擺著都爛到底了,不堪一擊了,非要填上些無辜的生命來造孽。
我一頭扎進碉堡里,撲到射擊口上,望著遠處那個孤獨弱小的身影,淚如雨下。心裡暗暗發誓,若死不了,一定娶她為妻,她是個痴情的好女人,溫柔、善良,也不吃醋……
我被抓壯丁后的當天晚上,就被帶到附近的一座營房裡,這兒有四五百個和我一樣被臨時抓來的炮灰。
教官把我們分成幾個大隊,開始了緊張的操練。
一是步伐,二是投彈,三是練習打槍瞄準。閑暇就聽報告,無非是吹噓國軍怎麼怎麼牛逼閃閃放光彩,打的共軍屁滾尿流等等,要我們以生命和熱血保衛效忠蔣總統云云。
這都是屁話,沒人相信。
就這麼訓練了三天,我又回到了當初被抓的那個碉堡里,正式成了一名國軍列兵。
這碉堡里有五個人,加上我是六個,有三個射擊口,三挺機槍和兩支步槍。
我們的任務就是把守在這裡,與侵犯之敵血拚到底,不讓他們前進一步。口號是:碉堡在,人就在,碉堡不在……那我們早就去閻王殿當小鬼了。
反正就是從上到下的忽悠唄,沒幾個人會信,士氣也極其低落。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可能是農曆四月初四吧,共軍開始試探性進攻了。
西北方十幾裡外,整天炮聲隆隆,一批批全副武裝的國軍和卡車沿著公路源源不斷地往前面運送。
也不時有一車車傷員被卡車從前線送往市區。
戰鬥應該很激烈,也很殘酷。
我們幾個整天窩在碉堡里卻閑的無聊,那軍官就逼著我們聊各自曾經歷的女人。
軍官其實就是個排長,姓林,鼓眼泡,塌鼻樑,小眼睛,長得確實不咋的,但就是嘴皮子利索。
而碉堡里有兩個二十歲左右的還沒成親的小夥子,一個是河南駐馬店的,一個是廣東啥地方的,他們沒這方面的經歷呀,自然也就沒的說。
而那軍官可是個老油條,滔滔不絕,洋洋得意地講起了他玩過的女人的經歷,據他吹噓約有七八個。
其中一個是大地主的千金,那地主財富有多少?單單田地就有幾百公頃,佔了半個縣的地盤。
千金不但有文化,人長得也漂亮,那油光水滑的大辮子,那白裡透紅的臉蛋,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那紅嘟嘟的嘴唇,那倆白兔似的大奶……
總之一句話:她比天上的仙女還仙女。
而且,這仙仙女還看上他了,哭哭啼啼的非他不嫁,你說怪不怪。
那大地主也發了話,說他若同意娶他姑娘,家產全部給他,因為地主只有這一個女兒。
後來,他勉強同意,就跟千金成了親,可沒想到她那方面非常貪,一晚要做七八次,把他折騰的路都走不動了。
最後沒辦法,就瞅空逃了出來……
這牛逼吹完,幾個人就炸了,紛紛說不可能,哪有這樣的好事,別說七八次,就是二三十次也行呀,實在抗不住可以吃藥,云云。
我則對他這故事嗤之以鼻,這夥計要模樣沒模樣,要身材沒身材的,人家看上他啥呀。唯有嘴皮子還能跟三麻子有的一比,不過頭腦可比他差遠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可恨的是共軍還在十幾裡外的地方整天瞎鼓搗,沒有打進來的意思。我心裡那個急呀,因為他們過來的時候,就是我舉槍投降的時候,然後領點路費趕緊回市區去找賴子媳婦。
我也曾想過逃跑,可碉堡後方三四里內都是軍事戰略區,地堡密布,崗哨林立,別說個大活人,就是只兔子也甭想竄幾步就會被亂槍打死。
所以只能這麼死挨了。
直到二十多天後,解放軍終於發起了總攻。
那是一個夜晚,遠處的炮火映紅了半個天空,一批批的國軍不斷地從前方涌下來。
我意識到,自由的時刻就要到了。
心裡激動的不行,而其他幾個人似乎也沒多大的恐懼感,就那麼靜靜地趴在射擊口后,望著路上一群群殘兵敗將往後面撤,像在看戲似的,跟自己壓根沒關係。
從這些細節可以看出,國軍不完蛋,天理不容了。
下半夜的時候,炮火打過來了,我們的前後方及周邊,不斷地有炮彈挾著尖利的哨音從半空中呼嘯著砸下,震的大地都在劇烈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