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魔窟(1)
「三爺.……」我絕望地低叫了一聲,腦袋一片空白。
顯然,三麻子也懵了,下意識地喊了聲:「快舉手,都別反抗……」
那司機忙抗爭道:「胡英雄,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呀,如其落在小鬼子手裡被折磨而死,不如.……」
「停車,舉手!」
三麻子猛然一聲吼,把司機嚇得一愣,嘎的一腳踩住了剎車。
這時,後面車廂里的戰士們也急了,咕咚咕咚地直砸隔板,意思是怎麼辦?
三麻子又忙大吼:「舉手,舉手,都不要開槍……」
這時候了,只要車上一開火,四面八方的鬼子們就會像打靶子一樣把這卡車打成篩子,或炸成碎片,那樣,我們就絕無逃生的半毫希望了。
只是,我們不打,也會落入小鬼子的手裡,而那樣的話,要想活著出去,門都沒有。
橫豎都是死,我特么不想被鬼子練刺刀呀。
「三爺.……」我又哭喊了一聲,插手就往腰間摸手雷。
三麻子一把抓住我,厲聲吼道:「別動,特么哪怕有半點希望,也別先把自己爆了,老實舉手!」
這狗日的都這時候了,還想著要活呀,這不是白日做夢嗎,他曾說過就是死也不能落在小鬼子手裡的話呀。
但在他極為嚴厲的呵斥下,我也只好無奈地舉手,等著死神的降臨,不,現在特么能死了還是奢望呢,到生不如死的地步,更.……
這時,前後的鬼子們都已伏在地上,架好了機槍,半條街道趴了黃壓壓一片。
「@#$%^&*@$%&*……」前後的小鬼子們嘶聲喊了起來。
我雖然聽不懂他們喊的啥,但知道肯定是要我們舉手投降一類的屁話。
「打開車門,高舉著手下去!」三麻子命令道。
「三爺,咱死定了呀……」我還想做最後的努力,爭取死的乾脆一點。
三麻子又一聲吼:「下去!」
我絕望了,在他的威逼下,推開車門,舉著手,踉蹌著下了車,不用抬頭看,也知道此時有幾十條槍口對準了我。
接著,三麻子也高舉著雙手咕咚從車上跳了下來,不過沒栽倒,而是直挺挺地立著,看來他心態相當冷靜,因為若突然撲倒,我們肯定會在瞬間被打成蜂窩。
車上的人見我倆投降了,也只好屈辱地一個個跳了下來。
鬼子們咋呼著,舉槍一步步逼近,隨後把我們摁到在地,挨個綁了個結實,除掉身上的武器,押上了另一輛卡車,一路呼嘯著來到日軍憲兵隊大院里,關進了一間房子里。
這時,幾個戰士們火了,朝著三麻子就七嘴八舌地質問起來。
為啥不讓反抗?這特么有罪遭了,與其被折磨而死,還不如當初壯烈一下,管咋還能滅他們幾個.……
面對著眾人的質疑和憤怒,三麻子也不敢不抗辯了,連聲道:「別急,別急,我心裡有數,保你們活著出去.……」
「狗屁,活著出去也是個俘虜,組織能接收咱嗎,一輩子的污點呀……」那司機說著,竟禁不住抽泣起來。
三麻子道:「誰說是污點?老子進出過鬼子監獄八回了,有污點嗎,不還是英雄一個嗎?只要能打鬼子,不論進不進監獄,都是萬人敬仰的民族英雄!」
眾人不吭聲了。
而我知道,此時三麻子的心理壓力更大,因為他不但落入了鬼子之手,更悲催的是,他的死敵黃福貴爺倆也絕不會讓他死的痛快,不知要用啥辦法食其肉吮其骨才解恨呢,世界上還有比滅族之仇更大的仇恨嗎?
當然,我這個幫凶,也會得到和他一樣的下場。
麻子,老子跟著你這個惡魔,真的混到頭了。
我們在冰冷的房間里心灰意冷地呆了不到半小時,鐵門突然打開了,一個頭戴牛逼帽,腳蹬皮靴的鬼子闖了進來,後面跟著個穿西服,留分頭的傢伙,那小子應該是個翻譯吧。
牛逼帽站在門口朝我們掃了一眼,分頭擠上前,沖我們道:「你們誰是頭頭,站出來!」
要上刑審訊了。
三麻子忙高聲道:「我是!」
他屁股在地上吃力地挪了挪,站了起來,從這點看,還算條漢子,敢作敢當,不過話又說回來,不承認也不行啊,有黃福貴在,能跑得了他三麻子嗎。
我正愣怔著,不料,三麻子又朝我一擺頭:「還有他,我倆是他們的頭頭。」
我靠,死麻子,你個狗日的咋好事沒我的,要被刀剮的時候竟拖上我了。
但已經到這地步了,我想賴也賴不掉了,只好硬著頭皮,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
緊接著,門外進來四個鬼子,架著我倆出了門,繞過幾間房子,來到了一間暖和的大辦公室里。
咦,沒進刑訊室?看來,一時半會還不會遭死罪呀,更令我驚喜的是,這辦公室里只有兩個鬼子官,沒有我預料的黃福貴,難道還不到他露頭的時候?
那倆鬼子官一個坐在辦公桌后,一個站在他身後側,眯眼審視著我倆。
「@#$%^!」擒著我們的鬼子喊了一句,硬把我倆摁跪在了地上。
三麻子雖然單腿跪地,但極力昂著腦袋,表現出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態。
我也試著想那樣,但因個子太高,跪著都跟我身旁的小鬼子一般齊,被他咣地一拳擊在腦袋上:「八個牙驢.……」
我只好強忍痛疼,縮了縮身子,要不還得挨揍。
那翻譯哈著腰顛顛地奔到倆鬼子官面前,聽他說了幾句,轉頭沖我們道:「皇軍問你們,你們是什麼身份,來這兒幹啥?說實話,別特娘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還用問嗎,等黃福貴一步闖進來,啥都明白了。
三麻子卻也痛快,更沒忽悠,昂頭朗聲道:「我們是八路軍特務連的,來的目的就是要刺殺黃福貴和黃金彪那兩個王八蛋!」
那翻譯一聽,怪異地一抖臉皮,看看我們,轉頭對倆鬼子官咕嚕了一陣。
那坐著的鬼子官也是眉頭一蹙,緊盯著我倆,嗚哩哇啦說了幾句。
翻譯又沖我們問道:「皇軍問你們,你們從哪兒來的,是只你們這幾個人,還是城外還有策應的,要老實交代,還有,你們為啥要刺殺黃.……參議和黃司令?」
三麻子呵呵一笑,也說了實話。
那鬼子官聽了,半信半疑,揮揮手把我們押出屋,又送回了看押室。
一進門,幾個戰士的眼光就齊刷刷地盯向了我們。
三麻子朗聲道:「同志們,鬼子若審訊你們,都要給我說實話,我和郭子是頭頭,來這兒就是刺殺姓黃的一家的,你們內部的事,一概不知,知道了嗎?」
都到這時候了,他還想奢望活著出去呢。
眾人忙點頭稱是。
接著,戰士們被一個個擒了出去審問,因三麻子叮囑過他們照實說,所以沒吃啥苦頭。
只有一個二杆子不服,在鬼子面前寧死不屈,大罵了他們一通,結果被打的頭破血流,給拖了回來。
其時,天色已經黑了,外面院子里亮起了燈。
我們縮在黑屋裡,個個心情複雜,有人唉聲嘆氣,有人在輕輕哭泣,有人在低聲罵著。
只有我和三麻子一聲不吭。
我不知道三麻子在想啥,但我心裡卻怕的要死,若說剛被鬼子在街上堵住的時候想痛快地死掉的話,現在卻又怕死了,想玲花,想小娥和「大花瓶」,甚至想起了李冰冰和王鳳蘭,突然覺得,能活著該多好呀……
我越想越后怕,忍不住也抽泣起來。
三麻子用那隻好腳蹬了我一下,低聲罵道:「哭喪個啥,還沒到時候,死了進了閻王殿再哭也不晚,沒出息的東西.……」
這話若在以前,我肯定會立即啞聲,可現在為了他,搭上我們這十多個人的性命,誰特么心裡不窩火不委屈不惱恨呀。
我轉頭罵了一句:「去你娘的,你個死惡魔……」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也是從心底里發出的對他的仇恨。
三麻子一聽,不吭聲了。
也許,他也起了憐憫之心?或者意識到我們都將死去,不願再跟我無意義的叨叨?
不知過了多久,鐵門突然被打開,一道刺眼的手電筒光射了進來。
我眯眼望去,見那個翻譯站在門口,身後還有倆持槍的鬼子。
心下猛地一沉,完了,要把我們拉出去槍斃了。
只聽那翻譯喊道:「胡大海,郭德金,出來!」
啥,啥?我們沒跟鬼子說我們叫啥名字呀,他們咋知道的?突然,我想起了黃福貴,心裡釋然了,這肯定是那個王八來了,要不鬼子們咋會知道我倆的名字呢?
看來,這回,三麻子要和他的不共戴天的死敵黃福貴要正面交鋒了。
只是,現在一個是任人宰割的囚徒,一個是高高在上的主裁者,不用見面,就能知道三麻子百分百地會敗的一塌糊塗,且死的很難看,
即使他再裝作寧死不屈,也無濟於事,一刀刀被剮,一塊塊肉喂狗,然後敲骨吸髓,這種下場也算是解了黃王八的滅族之恨。
只是,只是我特么死的太冤枉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