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殺倭令(5)
我趕著馬車來到山腳下,把馬套卸下,扛起那個瓜皮帽,牽著馬進了山洞。
凝神打開夜眼,往洞內走去。
走了近百米,我的視線有些模糊起來,知道是三麻子的火把在前面,便關閉了夜眼,往洞內深處的火點走去。
這座山,從洞口到五條通道匯聚處,大約有二百米左右,地勢是洞口低,越往裡越高,似海星的五條爪子。
遠遠地,我看見一個身影倚在洞壁上,仔細一瞅,是三麻子。
他可能累了,在倚牆金雞獨立吧。
我這麼想著,待走近了,才猛然發現他腿部有個女人蹲在那兒,我立馬明白了啥事,頓覺一陣噁心。
死麻子,你個雜種,真是人事不幹的東西,趁人之危有意思嗎?
我「咚咚」跺了兩下腳,那女人聽到動靜,見我回來了,忙站了起來,把頭扭到了一邊。
三麻子不悅地瞥了我一眼,提上褲子,道:「只逮了一匹嗎?」
我道:「這還等了大半個時辰呢。」
他嘆了口氣:「歇歇吧,等晚上,再出去抓幾條野狗就行了。」
靠,你在這兒胡作非為,讓我一趟趟的出去賣命?
我剛要頂他幾句,可又一想,他這是在幫我呀,心理又平衡起來。
不過,從昨天中午到現在,我們一天沒吃東西了,我問了三麻子,他讓我出去打幾隻野兔。
這個好辦,我出了洞口,繞著山坡密林轉了一個圈,打到了兩隻兔子,提著回了洞。
架起火,烤了,三人分吃,還剩下半隻。
我倚著洞壁迷糊了一會,一覺醒來,也不知啥時候了,見三麻子也仰靠在那兒,皺著眉想心事。他不吭聲,天色應該還沒黑吧。
那女人呢,坐在火堆旁不時往裡添著柴火,火光映的她的臉紅撲撲的。
她大約三十多歲,模樣不俊也不醜,頭髮有些凌亂,但油黑。
我暗暗嘆了一聲,沒想到我饒了她一命,卻被死麻子撿了便宜,啥玩意呀。
她抬頭見我在望著她,稍一愣,繼而抿嘴笑道:「醒了?」
我嗯了一聲,轉眼望望不遠處地上的那個死光頭,便有了興趣,沖她招了下手,她下意識地看了眼三麻子,起身溜了過來,在我身邊坐下。
「那個光頭是扛活的長工嗎?」我並不看她,盯著對面的洞壁,淡淡地問道。
「嗯……」她顯然沒料到我會問這個,遲疑地答道,「給俺村的三瘸子家扛活.……」
話剛到這,我下意識地瞥了三麻子一眼,見他稍一蹙眉,又沒表情了。
這女人,說話也是實在,沒聽說過「守著矬子不能說矮話,對著禿子不能罵和尚」的古語嗎?
還三瘸子呢,旁邊這位就是,名號、特徵都對。
我哦了一聲,又問道:「你們是……」
「我男人去年死了……」那女人說到這兒,語氣就有些悲傷了,還帶著顫音,「我自己拉扯個孩子,家裡還有一個瞎眼的老婆婆,沒辦法.……」
「你跟他是要成親?」我又問道。
「哪兒呀,他窮的連間屋都沒,我能跟著他受窮嗎,是……」女人頓了一下,「就是.……一回一毛錢……」
那個年代,鄉村女人,若生活實在不能過下去,有不願嫁人,只能跟附近村子幾個男人同時相好,以獲取些許資助,勉強過下去。
我聽了,不由動了惻隱之心,從兜里摸索出一塊大洋,偷偷往那女人手裡塞。
她先是一愣,待感覺到那是什麼,忙又緊緊握住,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竟有了淚花。
稍傾,她輕輕拽了我一下衣角,下巴朝遠處的洞口抬了抬。
我立馬明白,她為了報答,要我避開三麻子,和她去隱蔽的地角做那事。
我可不想這樣,便搖了搖頭。
她頗感失望地望著我,不明白我給了她這麼多錢而為啥不和她做。要知道,那些男人花一毛錢,能在她身上做出幾毛,甚至幾塊的事來,恨不得把她吃下去才覺得不虧本。
我不再理她,把頭埋在胳膊窩裡,發起呆來。
身邊這個女人的做法,讓我想起了玲花,當然,玲花當初是被逼無奈,為了苟且偷生,但自跟我后,她一心向善,還為了我削髮為尼,只是,大半年了,不知她去了哪兒了,或者.……
我又想起了曾做過的那個夢,她蓋著罩頭紅騎在驢上,一個老頭戴著禮帽,笑眯眯地望著她……
我一陣心酸,心想,她若真嫁了人,我也不會怪她,畢竟在這戰亂年頭,一個女人想生存下去,很難,很難。
不知不覺,我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朦朧中,被三麻子叫醒,說天黑了,出去弄回來幾條野狗,趁著到天明這段時間,咱要做準備了。
我應了,揉了揉眼,起身向洞口走去。
那女人在身後忙叫:「點個火把吧,這麼黑怎麼能看見?」
我擺了擺手,沒吭聲,凝神打開夜眼,大步向前走去。
還沒到洞口,見聽見外面有人在喊叫什麼,腦袋轟地一炸,一下子愣住了。
忙急步避到洞口邊,探頭往外一望,我娘,外面樹林里,有七八個人在舉著火把,邊搜索,邊大聲吆喝著一個人的名字,好像叫「二蛋子」,這應該是那個死光頭或死老頭的名字吧。
這他娘的咋辦?看這些人的走勢,肯定會進洞尋找,再說,洞外山腳下還有兩輛驢馬車呢,他們發現了的話,不進來也得進來了呀。
咋辦?趕緊回去向三麻子報告吧!
我轉身飛跑了回去,望見火光,關閉了夜眼,跑到近前,急聲道:「三爺,外面有人搜山……」
「啥?」三麻子猛地一愣,「多少人,他們牽狼狗沒?」
他可能誤會成是鬼子來搜山了。
我忙搖頭:「是,可能是附近村裡的鄉民,還喊『二蛋子』.……」
「二蛋子?」那女人說道,「他就叫二蛋子。」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個死光頭。
三麻子一聽,大鬆了口氣,罵道:「你娘的,嚇我一跳,冒冒失失的,連句話也說不明白。」
「可他們快進來了呀!」我急道。
不論是鬼子還是鄉民,只要進了洞,我們肯定要暴露,復仇的計劃不但泡了湯,連小命都鐵定要搭上的。
三麻子皺了下眉,命令道:「你去那個洞口,別靠外,進來三四十米的地方,有一個窪陷坑,躲在那兒,他們進來一個打死一個,別讓他們活著跑出去就行。」
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那他們從其他洞口通道進來咋辦?
三麻子說不用我操心,他自有應對辦法。
我應了一聲,轉身又向來路跑去,不過不敢急,怕腳步聲傳音大驚動了外面的人,小步緊挪,邊跑邊從地上撿著趁手的石塊,待來到三麻子說的那個洞壁上窪陷坑時,懷裡兜里已累積了數十塊石頭。
這時,洞口外的火光也亮了許多,因為我的夜眼越模糊,說明那兒的光亮越明亮。
突然,外面傳來一聲驚叫:「這兒,這兒有個山洞口……」
緊接著,三四隻火把蜂湧聚了過來,我的視線也愈加模糊。
我躲在洞壁的窪陷坑裡,腳下堆著一堆揀來的石塊,伸頭觀察著外面的動靜。
我知道,我能望見他們,而他們看不到我,所以並不太擔心被暴露。
外面幾個人伸著頭,舉著火把往洞里望了望,嘀咕了一陣,最後終於達成一致:進去!
接著,有一個漢子舉著火把打頭,其他五六個漢子緊跟,慢慢向洞里走來。
我的夜眼視線越來越模糊,最後成了白茫茫一片,索性關閉,用肉眼窺探。
「二蛋子……」帶頭的那漢子邊小心翼翼地往裡走著,邊朝這這兒大聲叫著。
聲音在狹窄的空間里嗡嗡回蕩。
眼看他們距我隱藏的地方只有十多米了,再讓他們往前,就會借著火光看到我。
我一咬牙,揚手一塊石頭就飛了過去,正中那漢子的腦門,只聽「啪」的一聲,那漢子仰身跌了出去,但沒叫。
後面幾個人不明白啥事呀,一見帶頭大哥忽然摔倒,紛紛上來要攙扶,火光中,他們可能發現了大哥臉上的血吧,嗷的一聲驚吼,還沒反應過來。我的石塊就接二連三地「嗖嗖.……」飛了過去。
只聽一連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震得整個洞內都嗡嗡作響,火光瞬間暗了下來。
我忙凝神打開夜眼,目及之處,橫七豎八地倒了一片,但洞口處卻沒啥身影。
這說明,進來的人一個沒跑掉,只是,倒在地上的人還有呻吟的,是受傷沒死。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過去把他們收拾了,看看再沒喘氣的,就用胳膊夾著倆死屍,急急往洞里深處走去。
突然,前面「轟、轟」兩聲槍響,震的我耳朵嗡嗡直顫。
我心猛地一緊,一下子傻了,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旋即傳來兩聲巨響,還夾雜著幾聲慘嚎。
我娘,我身子一哆嗦,嗷的一聲,扔了屍體,拔腿就向洞外竄去。
完了、完了,鬼子也進洞里了,三麻子也肯定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