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土八路不信邪(1)
一路上,我想不明白那公山羊怎麼催詐不起來,害的我差點丟了命。
問了三麻子,他也迷糊,說可能是羊不適合催詐吧。
我們開著軍用偏三輪,沿著鄉道竄出了一百多里地,車沒油了。
於是只好下來,把車翻下了溝底,我背著三麻子繼續趕路。
沂蒙山區距我們出發的那個駐馬鎮大約相距三百多里地,我們也不敢在敵占區里磨蹭,傍晚,我們草草啃了個饃饃,我打開夜眼,背著三麻子又走了整整一夜,繞過了鬼子的數道關卡,在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時候,終於進入了沂蒙山腹地。
三麻子讓我在一座山崗的林子邊停下,把從當鋪老闆那兒弄來的首飾玉器等,挖坑藏在了一棵高大的銀杏樹下。只留少許幾件東西帶在身上,觀察好了周邊的地理,而後又繼續趕路。
沂蒙山區地盤很大,有幾千平方公里吧,山連山,嶺接嶺的,連綿起伏,確是個藏兵打仗的好地方。
但就有一樣缺點,那就是窮。
我們一路走來,沿途遇見的鄉民大多破衣爛衫,面帶菜色,路上別說汽車,就連馬車也沒看到一輛,倒是望見幾輛驢車,披紅挂彩的,是迎娶新媳婦的。
因為是山區,鄉村的房屋都是石頭壘的,比平原的土牆應該堅固很多。
我背著三麻子翻過一座山嶺,累的實在走不動了,也不知哪塊兒藏著土八路,也不敢亂打聽,見山溝里一個小村子,就想進去討點水喝。
可剛到村口,忽然從路邊草垛里竄出幾個持著紅纓槍的小屁孩,咋咋呼呼地問我們是哪裡來的,要幹啥。
對於這些毛孩子,我們早在陝西就領教過。
三麻子在我背上舉手高喊了幾句「打到日本帝國主義!中國人民團結起來!」等熱血沸騰的口號,就把幾個孩子震住了,也不盤問我們的身份了,押著我們就進了村,來到一個農戶家裡。
其時,正是中午時分,屋裡火炕上有一男一女在吃飯。
聽了幾個小孩的彙報,又看我們穿戴的不孬,便放下碗筷盤問起我們來。
他們首先自報家門,男的叫姚明大,是這個村的民兵隊長,人長得五大三粗,高鼻大眼的,還頗為英俊。女的叫王淑蘭,是村裡婦救會長,個子不高,留了個很時髦的齊肩發,臉蛋白裡透紅,杏眼靚鼻紅嘴唇的,很耐看。
兩人是夫妻,都是三十來歲,正當年。
三麻子曾跟八路軍打過交道,所以對他們的套路也很熟悉,不等姚明大盤問,便忽悠開了。
說我們是濰縣的,在敵占區里受盡了鬼子的盤剝,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因為自己曾上過私塾,鬼子要他當漢奸,他大義凜然地拒絕了,鬼子惱羞成怒,就砍掉了他的左腿。
但他仍然寧死不屈,最後被鬼子打昏,扔到了溝里,他蘇醒后自己爬回了家。
他說著,把左褲腿一提,露出了白森森的那個木頭腿。
驚的幾個小屁孩呼啦啦跑了。
三麻子這腿,我光知道從他嘴裡說出了四五種沒了的因由,當然,除了被軍閥混戰炸斷的那次外,其他基本都是被鬼子砍斷的,也不知他有幾條腿可砍,忽悠唄,反正沒人知道底細,也沒人深追。
而隊長夫妻在同情他遭遇的同時,對我們的穿戴和來這兒的目的產生了疑問。
這種疑問自然是小菜一碟,三麻子說他回家養好了傷后,叫上我(這時我的身份是他的外甥了),夜裡把村裡一個漢奸財主殺了,然後搶了他的財寶,一路往解放區根據地趕,不想在路上又碰上了幾個鬼子,他遂怒不可遏,率領我,勇猛地殺死了他們。
三麻子橫眉豎眼,表情極其嚴肅,咬牙握拳,唾沫星子四濺,沒有深仇大恨,是絕裝不出這樣的。
把個隊長夫妻聽得一愣一愣的,連聲讚歎。
但問題又來了,你只嘴皮子說,也沒啥證據呀,誰知道這事是真是假。那年頭,打死個鬼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三麻子是啥人呀,一見隊長夫妻眼裡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遂從兜里摸出了一把鬼子領口上的標誌,啪地拍在了炕上,道:「你們看看,這東西是俺爺倆從死鬼子身上撕下來的,真假?」
隊長夫妻低眼一瞅,面面相覷,一下子瞪了眼了。
哇靠,這是真正的英雄啊!趕緊的上炕吃飯,我去找八路軍孫連長來好好接待接待。
民兵隊長姚明大同志提著桿漢陽造,急急火火地跑出了門。
而婦救會長王淑蘭同志在把我們讓到了炕頭上后,就去灶間忙活開了,又是燒水,又是煎雞蛋的,乾的不亦樂乎。
我和三麻子坐在熱乎乎的炕頭上,聽著灶間丁零噹啷的鍋碗瓢盆響,聞著飄來的噴香的煎雞蛋味道,口水都流下來了。
看來,這八路軍根據地就是好,有吃有喝還有人伺候。此行不虛,還真是來對了!
婦救會長王淑蘭同志伺候著我倆吃了兩碗煎雞蛋,喝了水,見我們哈欠連天,問了,才知道是昨晚一夜沒睡,就趕緊鋪下被褥,讓我們睡下了。
她則鎖上屋門,不知忙啥去了。
我一覺睡到天黑,睜眼醒來,屋裡屋外皆黑乎乎的,卻聽見外屋有人在嘀咕,聽那動靜,人不少,有男有女。
只聽一個男人低聲問道:「老姚,你確信他們不是敵人派來的探子嗎?最近我們在其他幾個區域抓到了幾個漢奸便衣,咱可要提高警惕呀。」
聽這口氣,好像是個當官的。
姚明大道:「哎呀,孫連長,他們是不是漢奸探子,我能看不出來嗎?那老頭沒了條腿,都掀起來我們看了,那青年憨頭憨腦的,一看就是個老實人.……」
王淑蘭接道:「明大,你可不能這麼說,既然孫連長提出這個問題,咱還是警惕點為好,不行的話,等會他們睡醒了,再讓孫連長審審他們.……」
話剛落,幾個婦女連聲道:「就是,就是,孫連長有經驗,是好人還是壞人,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比孫悟空還厲害呢,嘻嘻……」
顯然,那個孫連長是姚明大叫來的,那幾個婦女呢,滿口沂蒙方言,應該是王淑蘭從村子里喊來的。他們是對我們兩個英雄好奇呢。
我忙推醒三麻子,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
三麻子伸著胳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外屋嘰嘰喳喳的聲音戛然而止。
緊接著,姚明大提著一盞馬燈進了屋,問睡醒了嗎?
在得到三麻子的應答后,外屋的六七個男女就涌了進來,或站在炕下,或倚在門框上,齊齊打量著我們這一老一少。
這幾個人里,除了民兵隊長姚明大,還有一個十八九歲的,穿著青灰色服裝,腰間束著皮帶,挎著盒子槍的青年,其它都是年輕的婦女,有俊有丑,有高有矮,有小媳婦也有大姑娘,這從她們的穿戴就能看出。
結了婚的女人頭髮都要挽起來,盤成發簪,沒出門的姑娘都是大辮子。
姚明大夫妻把那穿八路軍服裝的小夥子讓到炕沿上坐了,介紹說他是孫連長。
孫連長跟我和三麻子彼此問候了,就開始進入了正題,也就是盤問我倆的身份。
三麻子自是對答如流,我還真沒見過有比他口才強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哏不打地能說一夜。
最後,孫連長也信了我們的身份。其實我們也不太擔心,最多是所到之處,好壞通殺,兩兩相抵,無功也無過罷了。
孫連長和三麻子攀談了約半個時辰,幾個婦女也把我們看夠了,我們的『英雄』事迹也知道了,便結伴回家去了。
孫連長和姚明大夫妻又到外屋嘀咕了一會,返回來,跟我們介紹了八路軍目前面臨的嚴峻形勢,加上三麻子腿腳不好,所以暫不能跟隨部隊行動。
先留在村子里,在姚明大夫妻的協助下,給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好好宣傳一下我們的英雄事迹和控訴敵占區日軍的慘無人道的暴行。
我和三麻子本來就是想找個地方避避外面的風頭,所以也不想參加八路去跟鬼子硬拼。
雙方一拍即合。
半夜的時候,孫連長和我們告了別,匆匆走了。
姚明大夫妻去了西屋睡覺去了,我和三麻子也蓋著被子躺下,但因白天睡了,這會一時半會還真睡不著。
三麻子頭對頭地跟我低聲道:「小子,這回咱倆安穩穩地享幾天福吧,你看中了哪個娘們,就儘管下手,只要注意點分寸,別把人家惹毛了就行。」
我靠,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啊。三句話不離本行。
我厭惡地道:「那你看好了哪個了?這八路可不是漢奸財主,能聽咱忽悠?」
三麻子哼了一聲道:「小子,騎驢看唱本,不信走著瞧,用不了半個月,我就能把那娘們拿下!」
「啥?哪個娘們?」我驚愕地問道。
「就是西屋那個呀。」三麻子道。
婦救會長王淑蘭?我娘,我腦袋轟地一炸,三麻子要勾搭她?這不是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