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青島詐屍事件(3)
其時,已是農曆臘月初,海風凜冽刺骨,我感覺這兒比內陸更寒冷,當然,若呆在有暖氣的賓館里,要比任何地方更舒服。
可惜我們來這兒是報仇的,註定要東竄西跳地在這寒冷的季節里忙活。
車子沿前海一帶的太平路跑了幾十分鐘,來到了劈柴院附近的三陽樓。
依照三麻子的叮囑,我不敢直接進酒店,而是在其周邊來回溜達,觀察有沒可疑人影出現。
這主要是覺得那個牛逼帽不是個踏實的人,咋咋呼呼的,萬一走漏了風聲,連帶著我們,也就完了。
上午大約十點半左右,天色有些陰沉,風也有些稍停,我在一雜貨鋪前的路邊,遠遠發現一個頭戴牛逼帽,身穿黃棉襖的身影急急向這兒走來。
眼前頓時一亮:牛逼帽!
見路上沒人注意,便不動聲色地慢慢迎了上去。
「四爺……」在雙方相距幾步時,我把棉帽子往額頭上推了下,沖他叫道。
牛逼帽一見是我,忙咧嘴道:「早來了?」
我點了下頭,兩人靠近。
「兄弟,這玩意不太好弄呀。」不等我問,牛逼帽搶先道,並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我心裡一沉,失望地哦了一聲,這他娘的……
「不過,」他四下瞅瞅,小聲道,「憑四爺的能耐,好歹打聽明白了。」
你娘,這是故意釣我呢,目的也是為了提高他自己的身價。這種二混子,依我的腦瓜,還真斗不了他。
「真的?」我心情又提了起來。
牛逼帽得意地一撇嘴:「這還能有假?四爺是誰呀,難道能白在這地盤上混了?切!」
既然搞到了黃二孫子的住址,那就萬事大捷了。
我剛要讓他跟我走,他卻抬頭瞅了眼三陽樓,問道:「五爺早在樓上等急了吧?」
看來他還想進去撮一頓。
我道:「五爺沒來這兒,跟我走吧。」
「他在哪兒?大富豪還是大樂園?」牛逼帽緊問道。
這倆名字應該是市內最有名的高檔酒店吧,這小子,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呢。
我道:「不是,儘管走就行,有你吃的!」
說完,頭也不回地來到馬路邊,攔了兩輛黃包車,沿路向東奔去。
依照三麻子的吩咐,我們並沒直接去龍山賓館,而是在賓館北端的一家羊肉館里,三麻子跟他見了面。
這羊肉館門店小,不起眼,但裡面有個後院,相對隱蔽一些。
我們點了火鍋料,便跟著三麻子來到後院的一間屋裡,拖鞋上了炕。
因為爐子生的旺,屋內氣溫高,牛逼帽乾脆把棉襖脫了,只著一件油漬麻噶的破了幾個洞的白褂子。
等店夥計把火鍋和幾盤羊肉和白菜葉都上齊了,又拿來一瓶二鍋頭,我們便吃喝著聊了起來。
牛逼帽先是小聲向三麻子彙報了那個黃二孫子的住址:小魚山路六十九號。
又盡量描述了他家周邊的景物和家庭人員情況。
據他說,那是個獨門小院,在小魚山路的一條衚衕里,對過是一個土坡樹林,左邊的獨院是政府一個姓王的處長的,右邊是一個姓周的局長的,總之,那地方很僻靜,保衛措施也很嚴密,平常每家門前都有一兩個保鏢護院,自黃長武來了后,又增加了幾名警察,所以,外人是根本不敢靠近的。
另外,關於黃長武的家庭成員,他說只知道他有個漂亮的妻子和一個三歲大的兒子,家裡還雇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保姆。
那麼,牛逼帽是怎麼知道的?他說是一個當警察的哥們告訴他的,至於那哥們叫啥,具體職務是啥,他都一概不透露。裝出一副深高莫測的樣子,不說話了。
三麻子也不催問,而是不動聲色地從兜里摸出兩塊大洋,啪地拍在了桌子上。
牛逼帽眼睛刷地一亮,剛要伸手拿,卻又訕訕地把手縮了回去,沖著三麻子咧嘴直撓頭:「五爺,其實……這事真說不出口,不過您老既然這麼賞識我,咱一家人就不用藏著掖著了……」
原來,那警察曾是他的一哥們,姓陳,今年三十八歲,不過現在已經熬上了龍山路警察所的副所長。
姓陳的副所長之所以看的起他,並不是兩人交情好,而是和牛逼帽的老婆關係好。隔三差五地來他家和他老婆日搗。
牛逼帽正是依著這點,讓他老婆從那副所長口裡把這些情況套出來的。
又據他說,他老婆姓潘,大名小蓮,今年才二十八歲,八年前嫁給了他,當時他家勢力大,家境也好,所以才娶了這麼個年輕又漂亮的老婆,那皮膚,嫩的用手一掐都能出水,嘿嘿……
說到這兒,牛逼帽又嘆了口氣,自我安慰道:「特娘的,不就是個女人嗎,天底下有的是,等老子有了錢,包她個十個二十個的,隨便玩,所以我也懶得管她的閑事,反正也不蝕塊肉,愛咋咋的去吧,只要有錢給老子花,就是日搗下底來老子也不管……」
你娘,這思想境界,老高了!
不過細想想,他這也是無奈,家窮妻俊,他又不正干,若再折騰老婆,人家誰還會跟他過呀。
三麻子頗為贊同地點了下頭,道:「對,兄弟說的是,只要耽不了咱睡就行,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管那些屁事幹啥!來,吃!喝!」
三麻子說著,用筷子在火鍋里夾了些熟羊肉放到他碗里。
牛逼帽見三麻子並不恥笑他,心情也更加敞亮了,嘿嘿笑著,毫不客氣地伸手就把桌上的那兩塊大洋揣進了兜里。
我們又吃喝了一陣,三麻子咂咂嘴,不經意地道:「沒想到兄弟有這麼大的背景,以後咱哥倆就是親兄弟,你說是不?」
牛逼帽一聽,自是忙點頭,又拍著胸脯吹噓了一頓。
吃飽喝足后,三麻子提出我們初來乍到,能否到府上探望一下,見見弟妹和侄子?
這種事,牛逼帽自是滿口答應,因為去他家,我們是絕不會空手的,大包小包肯定提著,不定高興了還會塞給他孩子幾個錢呢,何樂而不為!
於是,在第二天傍晚,我和三麻子坐著黃包車,提著一些點心和魚肉,來到了湖北路的一個路口,跟著早已等候在那兒的牛逼帽,拐了兩個衚衕,進了他家院門。
這地方周邊住的都是有錢人,從門口和院牆裝飾就能看出來。
而牛逼帽因家道敗落,院門和院牆都有些破舊,這小子,好歹還沒把祖產賣了,也算有個窩,當然,照他這種混法,變賣祖產是遲早的事。
我們剛進院子,牛逼帽就沖屋裡吆喝起來:「蓮子,貴客來了,趕緊出來迎接!」
話落,屋門一聲響,一個女人應聲奔了出來。
她二十七八歲,高挑個,秀髮挽簪,鵝蛋臉白裡透紅,柳葉眉,一雙大眼分外媚人,鼻樑不高但非常耐看,嘴不大但唇很豐厚,尖下巴,白皙的脖子下,一雙傲峰把本就緊身的素色碎花的小棉襖撐的鼓起老高,細腰身,屁股圓潤緊翹,長腿被修長的褲腿包裹著,分外惹眼,不過鞋子是普通黑布棉鞋,既簡樸又不失大方,這模樣這身段,哪個男人不眼饞呀。牛逼帽能養的住才怪了。
「大哥,來了?快進屋……」潘小蓮臉上笑成了一朵花,那模樣,更憐人。
唉,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呀,她也許做夢都沒想到,當初嫁的這個富公子,轉眼就成了破落戶,要不死也不會答應的。
「進進!」牛逼帽熱情地讓著,伸手我把提著的禮品接了過去,「你看看五哥,這都誰跟誰呀,咱兄弟還用的著帶這麼些東西了?光破費!」
其時,天色已發暗,三麻子說著客氣話,拄著文明棍進了屋,迎面是一個客廳,一張破舊的八仙桌立在北牆下,幾張凳子有兩個的腿是用鐵絲捆著的,其他再無任何布設。
我以為我們會在這客廳里,但小蓮和牛逼帽卻把我們請進了裡屋。
緊接著拉開了電燈,屋裡頓時亮堂起來。
這屋是間卧室,一鋪土炕,炕洞下生著一個爐子,大約不捨得填柴火,屋內並不暖和。
土炕上,一個四五歲的男孩穿著開襠褲,縮在炕頭裡,瞪著一雙大眼怯生生地望著我們。
牛逼帽沖那小孩道:「富貴,叫大爺!」
那小孩怕生,沒敢叫,小蓮忙斥了他一句,小孩竟咧嘴哭了起來。
小蓮就爬上炕去抱孩子,屁股撅的老高,我不由暗暗嘆了一聲,三麻子見此,遂從兜里丁零噹啷地摸出一把大洋,沖孩子道:「爺們,別哭了,大爺給你買糖吃!」
說著,伸手就往炕頭送。
牛逼帽一看急了,我娘,這麼多錢?眼睛刷地一亮,忙嘿嘿笑道:「五哥,您看您,真是,別別,我給他拿著就行。」
剛伸手要拿,卻被小蓮轉頭白了一眼,一看三麻子握著這麼大把光洋,足有十多塊,她稍一愣證,竟有些不敢接了。
「哥,這……您……」激動的一時不知說啥好了。
三麻子呵呵笑道:「妹子,小意思,初來乍到的,給孩子買點吃的。」
「好好,快謝謝咱哥!」牛逼帽盯著三麻子手裡的光洋,搓著手直催促妻子,生怕眨眼這筆巨款就沒了似的。
小蓮忙雙手接過,對三麻子千恩萬謝了,然後抖索著手就揣進了襖兜里。又抱著孩子去廚房忙活去了。
牛逼帽則忙著倒水給我們喝,看來他家也買不起茶葉,只能這麼湊合了。
財神到來,又拿出這麼多大洋,這是夫妻倆做夢都不敢想的事,估計那個陳姓副所長,日搗小蓮一年,最多也只能給出這些就很不錯了,畢竟在那個年代,十幾塊大洋是一個小警察近一年的收入,而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那可能買三四頭大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