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風雪夜歸人
我暈,這傢伙道貌岸然地,說的似乎有些道理,可……
我臉上掛不住了,估計荷花更會羞得要死。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狗日的說話咋這麼黑呢,一竿子戳到底,讓我倆情何以堪?
我忙轉移話題,粗聲道:「三爺,咱現在咋辦?」
三麻子氣丟丟地:「人都踩碾了,還能咋辦,趕緊拾掇棺材里去,給他磕幾個響頭,燒幾張紙錢,念叨念叨贖個罪,我就沒見你們這樣的……」
「行行,別叨叨了。」我煩躁地一揮手,蹲身兜起宋郎中的屍體,來到外屋,放進棺材里,又用那幢破被褥蒙住他,心思心思,乾脆把棺材蓋子釘死了。
而後,我和荷花一起跪著磕了幾個頭,燒了些紙錢。
我又找了臉盆,把臉上衣服上的污穢擦洗乾淨了,轉頭望望外面,天色竟已發白了。
你娘,兩天兩宿沒睡了,腦袋不暈乎才怪。
接著,我又把三麻子背進了地窖里,以避開白天的閑雜人眼。
這些事忙完,天已大亮,荷花又幫我穿好孝服,去開了院門。她做了點玉米糊糊,我倆熱熱的喝了,就又跪在棺材前,燒著紙錢等鄉鄰來幫忙。
日上三竿,鄉鄰陸陸續續地來了,荷花燒水遞煙地伺候了他們,看看近中午了,眾人便齊聲哈號的起棺去下葬。
因女人不能跟出門,荷花就連滾帶爬地跟到院門口,凄厲無助的哭嚎聲,讓不少看熱鬧的老少婦孺都心酸的直抹眼淚。
我見她羸弱的身體在地上跌跌爬爬的,心裡更不是滋味,唉,可憐的女人,這都是被我和三麻子那個雜種害的呀。
出完殯,已是下午日頭偏西了。幫工們拿著應得的錢各自回了家,空蕩蕩的屋裡就只剩下了我和荷花。
按說,大白天的,還不到吃晚飯的時候,更不到睡覺的點,但我實在累困的睜不動眼了,便跟荷花說了幾句,倒在炕上就睡死過去。
一覺醒來,睜眼一看,見荷花盤腿坐在炕上,面前守著一盞煤油燈,在默默地望著我發獃。
忙一骨碌坐起來,朝窗戶外望了望,不知啥時,天色早已黑嚴了。
「醒了?」荷花望著我,柔聲問道。
我嗯了聲:「現在啥時候了?」
她想了想,道:「應該快半夜了吧。」
我暈,睡了這麼長時間?我突然又想起了三麻子,問她,她羞望著我,抿嘴道:「還在地窖里,先前他要出來,我說家裡還有鄉鄰在,要他先呆會,主要是怕他出來你又不能睡覺了……」
她這話令我心裡一熱,感覺火炕也暖暖的,顯然是她用柴火燒炕了。
我悠然生出了一股熱辣辣的柔情,痴痴地望著她,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臉龐是那麼清秀,那麼富有韻味。
我問:「院門關上了?」
「嗯,天剛黑就關了,屋門也關上了。」她迎著我熾熱的目光,柔柔地道,「你沒睡醒的話,再睡會吧。」
「你呢?」我問道。
她搖了搖頭:「我睡不著,也習慣了,以前,整夜整夜的這麼坐著,想心事……」
她說到這兒,眼圈紅了。
「沒想我嗎?」我不願讓她沿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那樣會更憂傷。
她白了我一眼,臉上有了笑意,道:「想你幹啥……」
「你說幹啥!」我壞壞地笑著,伸手把煤油燈端起來,掛到了牆壁上,借著身子下落,一把抱住了她。
她稍一扭捏,就緊緊抱住了我,兩片嘴唇也貼了上來。
夜長燈黃,孤男寡女,暖烘烘的火炕上,久違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濃濃地包圍住了我倆……
好久好久,我們才喘息著,相擁著,歸於了平靜。
「感覺好嗎?」我逗她道,其實不用問,也知道她啥感覺。
「你呢?」她並不答,而是柔聲問我。
「我?」我腦子一閃,壞道,「還想……」
「啊?」她突然嘻嘻笑道,「不要命了嗎你。」
「怕了?」我得意地問道,用手捏了她的屁股一下。
「怕你不成?嘻嘻……」她掐了我的胳膊一下,毫不示弱地道。
我們這麼嬉鬧了一會,又想起三麻子還在地窖里,就穿好衣服,我去西屋那兒,下到地窖里,準備把三麻子背上來。
在地窖里雖然不知道日落天黑,但三麻子會算計時辰呀,他極為不滿地道:「這都啥時候了,咋才來接我?」
我吭哧道:「上面一直有人在玩,老不走……」
「狗屁,你糊弄鬼呀,是你倆在玩吧,看你小子年輕輕的不學好……」
三麻子嘟囔著被我架了上來。
一見到荷花,又黑臉道:「你們在火炕上摟抱著日搗的舒服,我特么在冰窖里凍得直哆嗦。」
荷花的臉色唰地紅到了脖子。
我頂道:「這不是怕你被人逮著嗎,好心你卻當驢肝肺,以後愛咋咋的,死活我們也不管了。」
被我這麼一堵,他不吭聲了,坐在炕頭上哆嗦了會,青黑的臉色也漸漸有了紅潤,心情也好了些。
他用平和的語氣沖荷花道:「妹子,你下去燒點水,我渴的嗓子都快冒煙了。」
荷花應了一聲,下炕去外屋忙活起來。
三麻子朝我使了個眼色,把房門掩上,招招手讓我湊到他跟前,小聲道:「等會天快亮的時候,你把她送到小王莊阿雲那兒去。」
啥?我一愣,疑惑地看著他:「送那兒去幹啥?」
三麻子眯眼道:「你以為咱們帶著她方便嗎?」
我娘,他這是要讓我甩了她,不,絕不能!
我堅決地搖了搖頭:「不可能,真的,三爺!」
三麻子見我如此堅定,竟一反常態地沒有發火,而是慢聲細語地分析起了原因。
一:我們自己現在都居無定所,到處流竄,若帶著她,會受更多苦。
二:在這個寒冷的冬季,我們下一步計劃是先回到大青山去,在大妮子二妮子家養精蓄銳,以便來年尋機會再戰,若把荷花帶去,那我們,包括大妮子二妮子家,能有安頓日子過嗎?
三:而如果讓荷花到阿雲那兒,兩個女人作伴,說話拉呱的,日子也不會寂寞,更比跟我們在一起安逸、恬淡,不論對她還是對於我們,是最好的選擇。
咦?這死麻子,說的還挺有道理呢,我眨眨眼,又仔細琢磨了一下,竟沒有了反駁的理由。
「愛一個人,就要讓她幸福,」三麻子嘆了口氣,「咱也不是要把她扔掉,而是先讓她呆在那兒,等有機會再把她接出來。再說,兩個女人在一起也不寂寞,更重要的是,有阿雲在,那個姓黃的和那些狗,是絕對不敢動她的,明白了吧。」
我點了點頭,不過,送荷花去阿雲那兒的理由,我是明白了。可,又一個問題又來了:他為啥說黃福貴他們不敢動阿雲?難道阿雲有啥背景使姓黃的懼怕?還是阿雲跟黃福貴有啥關係?比如親戚啥的。
我張了張嘴,幾次想問三麻子,但又覺得問了他也未必會說,就又把話咽了回去。
接著,三麻子又讓我去外屋跟荷花溝通,荷花乍一聽,反應自然強烈,但照著三麻子勸我的因由和道理也跟她分析了一遍,當然絕口不敢提那大妮子和二妮子的事。
荷花聽了,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最後嘆了口氣,緊盯著我,問道:「真的嗎,你可別騙我,要不……」
她說到這兒,眼圈唰地紅了。
我緊緊樓主她,賭咒發誓說,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轟。
就這樣,天色微明的時候,我就把荷花送到了小王莊村口,隱隱望著她進了村,在阿雲店鋪門口停下,不一會進了門,這才頗有些失落地返回了荷花家。把她家的屋門、院門都鎖了,背著三麻子踏上了去大青山方向的路途。
我們在荒野上走了一天,大約趕了七八十里路,估摸著逃離了黃福貴的勢力圈子,才鬆懈下來。
路過一個小村的時候,三麻子讓我進村打聽著買了一頭毛驢,這樣,我們又走走歇歇地趕了三天路,傍晚的時候終於到達了起伏連綿的大青山區。
其時,已是農曆冬月下旬,山區的雪有一尺多深。
我們沿著小路,進入了那個大山坳后,三麻子又特意叮囑了我,見到老太太和大妮子她們,就說咱這趟買賣賺了不少錢。
我一愣:「三爺,不對呀,那,那咱賺的錢呢,她們若問咋辦?」
三麻子一瞪眼:「鬼子搶去了!」
我靠,一句話就能把牛皮圓起來。我忙點了點頭,牽著毛驢,沿山谷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往前走。
這樣又走了七八里路,終於望見了前面小溪邊的幾處草屋。
我心裡不由激動起來,大約有一個多月沒見到大妮子和二妮子了,久別勝新婚,乾柴起烈火,今晚,又得鏖戰數次才能彼此敗火盡興。
大妮子皮膚略黑,但身材豐滿結實,二妮子皮膚白,身材也柔軟,像團面……
我心裡美美地想著,牽著毛驢跋涉到了老太太家院門口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隔著低矮的院牆望了望茅屋煙囪和窗戶。
咦?煙囪咋沒冒煙呢,按說這大冬天的,又是做晚飯的時候,她們咋沒燒火?還有,窗戶里也沒燈光,屋門卻開著,不,準確地說,只有一扇門耷拉在門框上,而另一扇門卻橫落在屋檐下。
院子里厚厚的雪地上,也沒一個腳印,顯然,這裡應該好久沒住人了。
我心下一沉,腦子裡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她娘仨呢?走了?還是……
「三爺!」我困惑地轉頭喊了三麻子一句。
他騎在驢背上,望著這幾間黑洞洞的,破敗的茅屋,也是一臉茫然。
「郭子,」三麻子臉色漸漸黑了下來,「你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