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夜宿屍屋(3)
我的話落,本以為它會老實了。不料,毛驢聽到我的動靜,突然又叫了起來,那驢叫聲高亢嘹亮,在這黑暗的夜裡格外瘮人。
我頭皮一麻,火就不打一處來,你娘,老子本就害怕,你個驢日的又在添油加醋,弄死你個畜生。
我嘴裡低聲罵著,起身抄起一塊磚頭借著夜眼,大步來到裡屋,又沖它吼了一嗓子:「閉嘴!」
毛驢可能也通人性,見我真要揍它了,竟乖乖地不動也不叫了。
我又罵了句,火刺刺地回到外屋棺材邊,見三麻子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心裡暗贊,這傢伙,心裡素質就是好呀。
便氣哼哼地躺下,望著屋樑發獃。因心裡沒了怕字,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然而,詭異的事又來了,不知是做夢還是幻覺。
只覺一陣冷風襲來,我下意識地蜷緊了身子,緊接著,又隱隱聽到一陣「砰砰」的聲響。
難道又是那頭死驢在作?迷糊中,我這麼想著,也就懶得再去嚇唬它了。
可,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感覺詭異。
我只好又無奈地睜開眼,卻黑漆漆地啥也看不見。不過,那「砰砰」沒了。
這是哪個狗日的故意讓我睡不著還是咋的!
我心裡窩著火,又閉上了眼睛,但沒睡。
不料,「砰砰」聲又起,不過,這次我聽清了,不是裡屋那驢發出的,而好像是從我腳下發出來的。
難道是棺材板子乾裂的聲音?這情景以前在那個老木匠家有過,所以,我也不敢驚動三麻子,怕再挨他的狗屁呲,只有閉眼再聽。
「砰砰、砰砰……」聲音越來越脆,也越來越詭異,而且,還是從我腳下發出來的。
我忽地坐起,凝神打開夜眼,想仔細瞅瞅這破棺材板子到底裂到啥程度了。
眼前的景物漸漸清晰起來,我伸頭細瞅那塊板子,沒發現它有其他裂紋,放在上面的煤油燈也紋絲不動。
不對呀,板子若開裂,肯定會震動,那油燈也會跟著顫動,可……
我困惑地把眼光又移到了牆邊的那具『乾屍』身上。
目及之處,腦袋轟地一炸,一下子僵住了。
因為,因為我驚訝地發現,捆在它身上的密實的白布繃帶已撐裂開了一半,而且還在不斷地「砰砰」開裂。
我娘,這是要詐屍的節奏呀。
我身子猛一顫,嗷的一聲跳起來,猛踹棺材:「三爺,三爺,要詐屍了呀……」
話剛落,忽聽「咔嚓」一聲布匹撕裂的聲響,驚轉頭,那『乾屍』竟嗵地站了起來。
「詐啦……」
我顧不得再叫,驚吼一聲就朝門口竄去,因為極度驚恐,夜眼關閉,咕咚一頭撞在了門板上,眼前頓覺金星一片。
「嗚~~~」我身後的『乾屍』發出了凄厲而又瘮人的怒吼,距離之近,感覺一伸手就能抓住我的衣領。
我也突然明白過來,跟詐屍賽跑絕對是死路一條,那咋辦?
驚慌之下,轉頭瞥見黑洞洞的鍋灶,就在那詐屍挾著一股疾風飛身撲來的一剎那,我一個躥跳,一頭扎進了鍋灶里。
那『乾屍』咣地一下撲在了屋門上,發出了巨大震響,兩扇木門咔嚓碎成無數片,稀里嘩啦落了一地,整個屋子都搖晃了起來。
我顧頭不顧腚地順著炕洞沒命地往裡爬去,我知道,炕洞狹窄,最多能容一個人爬進去,而我一旦進去,就會轉頭抄炕磚拼力打擊詐屍探進去的頭部,阻止延緩的它進攻。
那『乾屍』撲了個空,旋即轉身一腳,結實的青磚鍋灶「嘩啦」被踢碎,我身子猛一哆嗦,拚命往裡竄。
不料,那乾屍探身抓住了我的一隻腳。
我大駭之下一聲狂叫,一頭撲進了炕洞里,鞋子卻留在了『乾屍』的手上。
那『乾屍』連續兩招落空,惱羞成怒,悶吼一聲,伸手就往炕洞里摸索,我忙抄起塊炕磚,拚命砸它的手。
因為恐懼至極,又是在千鈞一髮的關頭,我在連續砸碎了兩塊焦黑堅硬的磚頭之後,那『乾屍』終於抽回了那隻殘破的手臂,轉而奔到裡屋,開始了掀炕破磚的地毯式搜索。
這回我是真昏了,土炕一旦被掀開,我必將死無葬身之地,可,可三麻子呢?這麼大的動靜,難道他還沒驚醒?
不可能,這傢伙該醒的時候絕對第一時間會醒,那,他咋不上來狙擊瘋狂的『乾屍』?
噢,我忽然明白過來,他很可能早嚇屁藏起來了。這個死麻子,賊精著呢。
我蜷在炕洞里喊也不敢喊,怕『乾屍』照窩拿人,跑又跑不了,聽著頭上的炕磚被噼里啪啦的一塊塊掀掉,我絕望到了極點。
永別了,我的千里之外的玲花、近在咫尺的荷花,還有,還有「大花瓶」和我的龍種,還有大妮子二妮子,還有淳樸美麗的桂花.……
我哭了,哭的稀里嘩啦,哭的昏天黑地,為自己的慘死,為痴心的我的女人們,我不知道我死了后,她們會咋樣,玲花肯定會呆在尼姑庵里終老了,荷花呢,也許也會孤獨一輩子,「大花瓶」自然不會再跟我私奔,而是將繼續跟著王大拿,抱著我的龍種撫養長大成才……
我絕望地想著,頭頂上又響起了動靜,我下意識地猛一哆嗦,忽然,我想起了我特么不是以前的那個郭子了,而是白蓮教副舵主,武功蓋世的大英雄呀,與其絕望地在這炕洞里等死,不如跟『乾屍』拼了,就是死也要死的壯烈,否則白瞎了我這半世英明呀。
我想到這兒,惡向膽邊生,熱血沖頭不哆嗦,打開夜眼,嗷的一聲,迎頭沖開了壓在我頂上的炕磚,身體騰空而起,飛身踹向了還在炕邊發威的『乾屍』。
那『乾屍』正在大呼小叫地忙活著,突見我從炕洞里騰空而出,不等我落下,就嚇得咕咚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郭子……」
一聲熟悉的驚叫響起,我猛地一愣,忙守住身體,雙腳落在了炕沿上,定睛一看,驚見三麻子和那『乾屍』皆倒在炕下。
咦?這,這是咋回事?
難道是三麻子把那『乾屍』降服了?還是兩人同歸於盡了?
我忙叫:「三爺,三爺……」
只見三麻子的身體動了一下,竟慢慢坐了起來。
「你個小兔崽子,嚇死我了,老子正在扒拉炕洞尋你呢,你……」三麻子罵道,「快扶我起來!」
這麼說,『乾屍』已經死翹翹了!
我大鬆口氣,頓覺渾身輕爽,矮身跳到炕下,抓著三麻子的胳膊就提了起來。
轉頭凝神看向那具『乾屍』,見他緊閉雙目,頭髮花白,乾癟的臉頰猶如骷髏,赤著身子,體形也格外瘦小,左手死乾枯的樹根扎撒著,右手沒了,只裸露著半截手臂,這個,應該是我的傑作。
那麼,三麻子是怎麼降服他的呢?
後來據他說,是用了個咒語,還有銀針硃砂豆釘脖頸動脈,一招制敵,那乾屍還沒來得及轉身出手就轟然倒下了。
我也不知他說的真假,只要乾屍死翹了就好。
經過這麼一折騰,大半夜過去了,我們都已沒了睡意,看那毛驢,趴在地上一個勁地直哆嗦,拽它也站不起來了。看來是嚇癱了。
而對於三麻子這種自以為是的做法,我展開了狂風暴雨式的鞭撻,若不是他要作死進棺材里睡覺,乾屍也不會發作,我也不至於魂飛魄撒差點丟掉性命。
三麻子低著頭坐在棺材板子上,對於我的怒斥,竟破天荒的第一次沒有反駁,只連聲說是他的錯。難得!
不過,經過這麼一折騰,我們都感覺不到刺骨的冷了,反而我身上還冒汗,三麻子則皺眉坐在那兒做思考狀。
不一會兒,天色就發白了,三麻子伸了伸懶腰,沖我道:「郭子,昨晚三爺是對不起你,不過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不作死咱就不會死的,唉……」
他自責地搖了搖頭,看來他也是真后怕。
那麼,既然天已亮了,接下來我們會去城裡嗎?還是去找阿雲?
三麻子交代了我個任務:讓我自己先去小王莊阿雲那兒,探聽下黃富貴家族的動向,順便帶碗驢肉湯和幾個驢肉火燒回來。
我一愣:「你不去嗎?」
三麻子搖了下頭:「我這身份,到哪兒他們都能認出來,你先自己跑趟,探一下情況,他們應該還不認識你,所以比我去要安全的多。」
這麼說,阿雲那兒或附近都有黃富貴布置的暗哨了?
我心下一沉,只好應了,起身拍拍屁股就要往外走,三麻子又道:「找個水坑洗洗臉,衣服要拍打幹凈了,弄得跟個小鬼似的。」
我看不到自己的臉現在是啥樣,但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卻髒的不成樣子了,這都是鑽炕洞的結果。
我應了一聲,邊拍打著衣褲,邊出了屋子,大步向不遠處的鄉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