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夜半驚魂(1)
我驚悸地躲到了三麻子的身後,低眼看著他從褲腰帶上解下那個布包,心裡漸漸緊張起來。
「三爺,先把這個男的弄『活』吧。」
我怕那女的先『復活』會更可怕。
三麻子卻像沒聽見似的,邊慢條斯理地撫弄著布包里的物件,邊給我講解起了『科學知識』。
「郭子,知道人為什麼會詐屍嗎?」
我驚悚地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我聽說他們都是借了畜生的氣,才詐的。」
「那只是一方面,但不是必然的,人死了,也有另一種叫法:『咽氣』,這個知道吧。」三麻子說著,從布包里摸索出了那個裝著銀針的扁鐵盒。
這個我知道,只有把最後一口氣咽了,人也就徹底死了,所以死也叫咽氣。
三麻子又從布包里摸索出來兩顆硃砂豆,打開鐵盒,拿出兩根銀針,就著昏暗的燈光仔細捻轉著,那不慌不忙的仔細認真勁,好似一個醫生正在準備手術前的醫療器械。
「所以,人能『復活』,靠的全是那口氣,那氣若沒了,你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他也詐不起來。」三麻子做著手上的活,繼續說道,「記住,死去七天後的屍體咱不能做,也做不成,因為那口氣基本就沒了。另外,畜生的屍體咱也不能做,那樣會害死不少人……
人為什麼死後通常要放在家裡守靈三天?就是因為他(她)胸腔里還有那口氣,有的因為那口氣,死後幾天又緩過來了,也就活了,這是真活。也是老祖宗們歷輩傳下的經驗,當然,這樣的事很少,但也不能排除。
而古代巫師們也正是利用死人的這口氣,摸索出了『詐屍』這一邪術,用來報復仇家,或以此來勒索訛詐死者的家人……」
三麻子像說書似的,把詐屍的來龍去脈跟我大體說了個明白。我也終於知道,這不是迷信,而是有『科學依據』的。
三麻子在給我『傳教』的工夫里,也把兩顆硃砂豆用銀針穿起來,放到了腿下的一塊紅布上,又從布包里掏出一個油紙包,拿出兩張草紙,貼在手心裡用雙掌來回輕輕摩挲。
這些因我都見過,也就不再好奇,而最擔心的是那個女屍,瞪眼張嘴吐舌頭的,別說『復活』,就是死的看著也嚇人。
「三爺,先把這個男的弄活了吧。」我再一次請求道。
三麻子道:「先後都一樣。」
「可……」我驚悸地瞥了那個女的一眼,「她那模樣……」
三麻子這才明白了我的意思,罵道:「模樣咋的了,就是慈眉善目,她也一樣兇狠,小小人的哪這麼多顧忌,你也不是見過一次兩次了。」
你娘,屁話。
不過想想,也真是這麼回事,詐屍的模樣不論和善還是兇惡,一旦發作起來,都兇狠無比。
不管她了,我心下一橫,氣沉丹田,瞪眼直視著那個女屍,以趁此練膽。
三麻子做完了『手術』前的準備,轉頭沖我道:「郭子,出去逮個活物來。」
我一愣:「逮啥?」
「見啥逮啥,只要別逮活人就行。」三麻子說著,從炕上跪了起來。
我知道他要施法術了,忙抽身溜出了屋。
外面,漆黑依舊,估計差不多晚上十點多了吧,我急急來到院門外,一個黑影從牆角站起,是大鎚。
「大哥,你們在屋裡幹啥?三爺呢?」
我腦子一閃,道:「沒幹啥,三爺讓你去抓個活物來?」
「活物?啥活物?抓那個幹啥?」大鎚疑惑地問道。
我學著三麻子的口氣道:「要你去,你就去,不該問的別問。」
大鎚猶疑了下,為難地道:「這,這深更半夜的,去哪兒逮活物呀。」
「你死人呀,」我火了,「誰家沒幾個會喘氣的活物,雞狗貓豬羊。只要別弄出動靜,逮哪樣的都行。」
「噢,好!」大鎚應了一聲,轉身溜出了衚衕。
不一會兒,大鎚回來了,懷裡抱著一隻雞。
「大哥,母雞行嗎?」大鎚呼哧著把那隻雞湊到我面前。
我二話沒說,抓過那隻雞就匆匆奔向了屋裡。
其時,三麻子已激活了兩具死屍,只見他倆臉上皆蓋著絲網狀草紙,眉心上端插著用硃砂豆穿起的銀針。草紙在輕微而有節奏地起伏著。
「三爺,弄了只雞。」我壓著聲音湊到他跟前。
三麻子轉身把那隻雞抓過去,就勢把它的頭窩到了翅膀底下,道:「好了,你和大鎚去鎮子外的小樹林里,跟他們透下氣,準備動手吧。注意,別弄出動靜來。」
能離開這鬼地方,讓我幹啥都行。
我忙應了,轉身奔出了屋,和大鎚一起,沿著漆黑的衚衕朝鎮子東邊溜去。
出了鎮子不遠,路邊有片小樹林,一枝梅她們可能早等急了,見有人影奔來,忙從樹林里竄出。
大鎚老遠就叫:「二當家的,快,三爺讓咱們進鎮子,去警察所外面等著。」
待到近前,一枝梅見還有我,便上來問道:「大哥,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我盡量壓住粗氣,點頭,道:「是,我們已經都弄好了,我徒弟腿腳不方便,我讓他在那看著。」
一枝梅轉頭沖嘍啰們道:「弟兄們,報仇的時候到了,今晚只要咱們端了那個鱉窩,就什麼都有了,跟我來!」
話落,十幾個嘍啰手持刀槍,跟著我和一枝梅就匆匆向鎮子里奔去。
鎮警察所在東西大街的西端北側,地方有點偏僻,但院子很大,有十幾間瓦房。
院門口西側是個崗樓,分上下兩層,不過不高,也就五六米。
下層住著倆站崗的,上層有個機槍手,主要預防突發事件的,萬一有暴民衝擊警察所,或土匪來襲,就用機槍掃射。
這招很有威懾作用,去年一枝梅的丈夫率領眾嘍啰來搶槍,當時崗樓那個機槍手犯困了,等他們衝進院里,才醒悟過來,忙調轉槍口朝下面的人群掃射,加上在屋子裡其他警察的狙擊,才擊退了土匪們的進攻。
所以,土匪們非常顧忌崗樓上的那挺機槍。
我們一群人從大街南邊的衚衕里繞到警察所前面,隔著大街,遠遠望見院門口兩側掛著兩盞馬燈。
昏暗的燈光下,崗樓上層的那個窗口卻一片漆黑,不知那個機槍手睡了還是仍在呆在槍后警惕著外面。
崗樓下層的窗戶里透出微弱的燈光,能隱隱看到裡面有個身影在仰頭伸臂的打哈欠。
我們避在衚衕里觀察了一會,一枝梅低聲問我:「哥,啥時行動,有把握嗎?」
我對詐屍能衝進大院或進崗樓掐死裡面的那兩個警察是毫不擔憂的,擔心的是上面那個機槍手。
戰事一旦開打,那機槍手若把下面的梯子一撤,抱著機槍猛掃,那除了詐屍,任何人都沖不進院子里的。
而詐屍又沒頭腦,衝出去就沒回頭路,下面那倆警察正好夠對付的,絕不會弄死這個再去弄那個。
但在一枝梅和眾土匪們面前我也不能說泄氣的話呀,便道:「沒問題。你派兩個弟兄和我去把他們弄來。」
「他們?誰?噢,他們可靠嗎?」一枝梅不明白我說的「他們」是啥人物,以為我另請了高手,所以才腦筋急轉彎。
我把頭一昂:「絕對沒問題!」
於是,一枝梅讓大鎚和疤臉跟著我,沿衚衕三拐兩拐,又穿過大街,輾轉著摸到了那個酒鬼家門前。
我讓他們兩人在外面等著,自己先溜進去,跟三麻子說了,然後又出來把兩人叫進屋。
說實話,大鎚和疤臉本是殺人越貨不眨眼的土匪,對死人是沒半點畏懼和忌諱的,但當他們進屋一看到炕上的兩具屍體面門上都插著銀針,且還在喘氣的時候,都驚呆了,臉色也唰地白了。
我怕他兩人跑掉,忙退後堵住了門口,小聲安慰道:「沒事,我們不發功,這倆死屍活不了的。」
三麻子也道:「一人一個,背好了,別怕,沒背過死人嗎,一樣的。」
已經到這地步了,兩人不背也不行了,只好硬著頭皮,膽戰心驚地湊上前去,各自閉眼拽過一具屍體來,彎腰貼在脊樑上,雙手把著他們的屁股,戰戰兢兢地向屋外走去。
三麻子又提醒道:「背好了,別磕倒摔了把他們腦門上的銀針弄下來。若那樣就麻煩了。」
這句話又把兩人嚇了個半死,步子也慢了,雙臂緊把著後面的死屍,生怕晃動,那小心勁,比伺候祖宗還上心。
三麻子見他們出了屋,便也抱著那隻母雞,讓我背著離開了這鬼地方。
一行人摸黑往警察所方向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