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心慌意亂到了極點
尤一手坐了下來,說:「這個就沒必要了,就算是去送,他也不敢收,這種事情很嚴肅,萬一捅出簍子來,可不是好鬧著玩的。」
柳葉梅又坐回到了原來的地方,說:「現在這個世道,凡事必送禮,不送能成嗎?他飯都不吃就走了人,是不是心裡另有打算呢?」
尤一手說:「量他也不敢有那些想法,他才調過來不到一年時間,根基都沒扎牢呢,就忙著伸手斂財,那不是找死嘛!」
柳葉梅想想倒也有幾分道理,就順著尤一手的話說:「這倒也是,他又不是不知道,你可是這個鎮上元老級的人物,炕頭狸貓坐地虎,他肯定不敢在你面前耍花招的,要是讓你給逮住了,准沒他的好果子啃!」
幾句話說得尤一手一臉燦然,卻裝出一副無所謂的腔調,說:「去去去,啥元老不元老的,在桃花村都沒人把我放在眼裡,更何況是上頭的領導了。」
「誰不把你放眼裡了?在桃花村不都把你當神供著嘛,你說一就沒人敢說二,你說是不是?」
尤一手冷笑一聲,說:「你這熊娘們兒,用不著拿好話討好我,你又不是不知道,眼下就有那麼幾個人,殺了我都不解恨,你說是不是?」
柳葉梅突然想起了黃仙姑滿村子搞的那些烏煙瘴氣的鬼把戲,就忍不住把道聽途說的那些事兒合盤端給了尤一手。
尤一手聽后,收斂了笑容,一言不發,悶著頭抽起了煙。
「咋了?咋不說話了?」柳葉梅問道。
尤一手吐一口煙霧,呆著臉說:「你還別說,昨天夜裡頭,院子里還真就有個怪動靜呢。」
柳葉梅問道:「你聽到啥怪動靜了?」
「他奶奶個屁的!」尤一手罵一聲,扔掉了煙頭,接著說,「具體也說不清是個啥動靜,一開始吧,模模糊糊的,像是隔得很遠,烏七八糟,鬼哭狼嚎的。過了一會兒,慢慢就清楚多了,像個女人在哭,聲音怪瘮人的。」
柳葉梅聽了,頭皮一陣發麻,跟著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嘛……」尤一手咬斷話頭,重新點燃了一支煙,緊蹙著眉吸了起來,臉呆得就像一塊木板。
「咋了?咋不說話了?」
尤一手吐一口煙霧,嘟囔一句:「麻痹滴,有啥好說的?」
柳葉梅問:「是不是害怕了?」
「操!」尤一手罵一句,盯著茶几上一把水果刀,嘰咕道,「老子有啥好怕的,只是做了個夢罷了。」
柳葉梅從尤一手獃滯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種異樣的東西,混濁迷亂,具體是啥,看不分明,但明顯有幾分慌怯在裡面。就說:「你那麼一說我還以為是真的呢,就算是個夢,那也怪嚇人的。」
「可不是,弄得我半宿都沒睡踏實。」
柳葉梅見尤一手情緒異常的低落,便不好多問,只是說:「那就吃點東西睡一覺吧,看你蔫頭蔫腦的,沒個精神頭。」
尤一手抽透了一支煙,手指捏著已經熄滅了的煙頭,抬頭望著柳葉梅,說:「沒想到你那事又出了這一折,之前可不是這樣的,孫振山就不是黨員,還不照樣幹了好幾年。」
柳葉梅問:「你是說裡面有道道吧?」
尤一手沉著臉說:「誰知道,也可能是新規定吧。」隨嘆一口濁氣,說,「管他呢,反正馮書記已經答應幫著解決了。」
「就怕再出岔子。」柳葉梅難免有些憂慮。
尤一手安慰她說:「沒事的,我們都已經商量好的,不會有問題的。」
柳葉梅說:「那好,等事成之後,得好好答謝人家。」
尤一手說:「答謝不答謝的倒無所謂了,不過吧,你現在應該在工作上有所突破了,做出點實實在在的成績來,也好讓上頭的領導認可。」
「是啊……是啊……村裡老出事,我都覺得有壓力。」柳葉梅有些愧疚地說。
尤一手說:「不剛剛上任,還沒進入角色,但一定要把頭三腳踢好了,據說你是全縣唯一的一個女治保主任,要是干出點名堂來,那可真就成人物了。」
柳葉梅心裡一陣熱乎,嘴上卻說:「成不成人物我倒不在乎,只是不能占著茅坑不拉屎,讓別人戳戳點點的,那好不如不幹呢。」
尤一手說:「那就趕緊行動起來,只要村裡不再出怪事了,那就是你的成績了。」
柳葉梅說:「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做壞事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神出鬼沒的,我一個女人家咋能治得住?」
尤一手說:「啥鬼啊怪的,都是人乾的,你用不著害怕。我都給你想好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拉攏一部分有正氣的人,來幫襯你,老話不是說了嘛,邪不壓正,只要一幫子人行動起來,肯定就有效果。」
「可人呢?咋拉攏?」
「現在你是治保主任,具體工作得由你自己去做,遇到實際困難再找我。」尤一手冷著臉說。
「可……可……」柳葉梅心裡毫無譜氣,慌促起來。
尤一手說:「這樣吧,我想辦法弄一部分錢給你,你用來開展工作,你看咋樣?」
柳葉梅說:「那也行,現在沒錢啥都幹不成。」
「這個我懂,但錢也不是萬能的,你先理順一下工作思路,過幾天我就把錢給你,先給你三千咋樣?」
「行……行……我這就想法子。」
「那就這樣吧,你去忙自己的吧,我困了,得趕緊補個覺。」尤一手下起了逐客令。
柳葉梅問:「都這時候了,還是吃點飯再睡吧。」
尤一手說:「等睡醒了再說吧,現在沒胃口。」
「那好吧。」柳葉梅起身走了出去。
尤一手跟在後頭,看著柳葉梅出了門,默不作聲地掩了門,插上了門閂。
柳葉梅站在尤一手家大門口前,抬頭望著陰雲滾滾的天空,心裡一陣茫然糟亂。
她隱隱感覺到尤一手昨夜裡一定遇到了異樣的事情,或者是受到了啥致命的威脅,要不然他的表情是不會那麼沉重,那麼倉惶的,這在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可又是誰給了他如此之大的壓力呢?
一時不得而知。
按常規,今天中午尤一手是不會讓她走的,肯定要趁著他老婆黃花菜不在家,讓柳葉梅做一頓可口的飯菜,一塊兒熱熱乎乎吃下去,然後再上床變著花樣玩一玩那件臊事兒。
可今天他竟然趕柳葉梅走,這可是自打勾搭到一堆后的第一次,難免讓她心裡多多少少生出幾分失落和猜疑來——難倒他已經膩了?
嫌棄自己的身體不新鮮了?
難倒他又有了新歡?
可她又會是誰呢?
難倒他被怪異之事嚇破了膽,沒了那份心思。
難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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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悶頭琢磨著,一條黑色小狗從遠處竄過來,到了柳葉梅跟前汪汪叫了兩聲,這才使她回過神來。
打眼看過去,卻早已沒了蹤影。
柳葉梅嘆息一聲,心想自己也跟著神經兮兮起來,苦笑著搖搖頭,昏頭脹腦朝前走去。徑直出了村裡,一路向北,到了北坡的麥田。
走到了自家的麥田中央,蹲下身來仔細一瞅,傻眼了,麥穗子已經發黑,並長滿了黑糊糊的細長絨毛。
掐下幾個麥穗子,放在手心裡搓動著,沒用幾下,就把已經泡脹黯黑的麥粒子搓了出來,手指輕輕一捏,便碎成了一灘面泥,黏糊糊粘在手上。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天如果繼續陰雨下去,不出三天,滿坡下的麥子准得爛凈絕產。
柳葉梅站在麥田中,望望天,再瞅瞅地,心灰意冷到了極點,淚水也跟著奪眶而出了。
呆著臉,茫然無措回到家裡,腳步卻停不下來,里裡外外竄來竄去,丟了魂一般。
心裡頭就像裝著八十個小人在鬧騰,打打殺殺不消停,還夾雜著嗚嗚呀呀的嘶叫聲。
柳葉梅心頭一橫,默念道:死活不就是一張人皮嘛,愛咋著咋著吧!轉身走到飯櫃前,拉開門,拿出了裡面的一瓶白酒,又找出了一塊老腌鹹菜,坐到了鍋台前,大口大口喝著酒,小口小口吃起了鹹菜。
直到半斤酒下了肚,覺得頭昏眼花起來,這才收起酒瓶,起身關了門,腳步輕乏地走進裡屋,嘿嘿傻笑一聲,自言自語道:天塌下來有人頂著,與我有啥關係,愛咋著咋著,我睡我的覺了。
柳葉梅四仰八叉躺到床上,衣服不脫,被子不蓋,呼呼沉睡過去。
等她一覺醒來的時候,四周已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側耳一聽,外面隱隱約約有唰唰的聲音響起,這才知道,外面又下雨了,心不由得被揪了起來,越揪越緊,有了被撕扯的疼痛。
她又想到那些被雨水浸泡著的麥子了。
操,死傻B!別再想了,想也白想,你又管不了天!柳葉梅竟然自己罵起了自己。
她擦身下床,想到外間去把酒瓶拿過來,繼續用酒精來麻醉自己。可腳一著地,一陣暈眩,眼前一黑,竟撲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