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水裡漂著一個小孩
「是啊,能不惦記嗎?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好不容易辦到這份了,誰不想著快些聽到個准音信兒。」
「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嘛,鎮委已經通過了,你現在就正式上任了,也就是說,從這月開始,你就是拿工資的幹部了。」
柳葉梅內心一陣激動,說:「那讓我具體分工幹啥呢?」
「幹啥,擔子很重,我還沒看到文件,也不敢最後肯定,應該就是治保主任哪個職務吧。」
柳葉梅沉著地說:「我倒不是怕擔子有多重,只是覺得一個女人家,干那事兒有些不方便。」
「這你就多餘了,當幹部又不是要你一個人親自去干,主要是安排跟管理,就拿社會治安那一塊來說吧,你可以拿出好的思路和辦法,你像組織人員夜間巡邏了,像三戶聯動,五戶聯防了,都是些不錯的辦法,但具體的實施呢還得靠全體村民,要他們自己去做,你只管監督檢查就行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柳葉梅點點頭,說:「到時候還得靠你指點。」
「當然了,哪一項工作也不是一個人就能夠扛得起來的,考的還是提議指揮,協作配合,所以你根本就用不著擔心。」
「是啊……是啊,我懂……我懂……你是村裡的總指揮,桃花村的大人小孩誰還不知道這個呀。」
尤一手朝著門外望了一眼,說:「這雨也不知道啥時能停,一旦停了,咱就組織兩委班子開個會,把你的職務任命以及工作安排通報一下,你也好名正言順的開展工作。」
「是啊,這雨咋就下得這麼邪道呢?看上去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尤一手望一眼柳葉梅,問:「是不是著急了?巴不得這就把會開了吧?」
「當然了,還是早一些落實了好,免得心裡沒招沒落的。」
「心情可以理解,但下著這麼大的雨,組織人也困難,就說吳有貴吧,這時候肯定不在村子里,你咋讓他回來開會。他又是支部書記,缺他不可的。」
說到吳有貴,柳葉梅心頭一震,問尤一手:「對了,你知道吳有貴又惹麻煩事了不?」
尤一手一愣,忙問:「他又出啥事了?」
柳葉梅就把楊絮兒男人丁有餘在吳有貴授意之下,去外村扮鬼嚇唬人,然後誘導人家安裝防盜窗被抓的事跟尤一手說了一遍。
尤一手微微頷首說道:「狗曰的!咱不殺兒有殺兒的,他黑著心的貪財,早晚要出事的。」
「可不是,這不就出事了嘛,連楊絮兒男人丁有餘也給弄進去了。」
尤一手氣惱地說:「他是活該,誰讓他好人不認,不識好歹的呢!」
柳葉梅想了想,竟求起了尤一手,說:「你跟派出所高所長關係那麼鐵,你求個情,讓他去公安局把丁有餘給要回來吧。」
尤一手眼睛一瞪,說:「你想得也太簡單了吧?你以為公安局進進出出那麼隨便呀,丁有餘他們那是觸動了法律,誰也沒辦法。」
柳葉梅低沉地說:「只是可憐楊絮兒,一聽到消息后,人都哭暈過去了。」
「那也用不著咱去撈人,一人做事一人當,讓吳有貴自己撈去!」
「你說他能撈得出來嗎?」
「這可不好說,就看他舍不捨得花錢了。」
「你是說只要捨得花錢,就能把人給弄出來?」
「應該差不多吧。」
「哦。」柳葉梅剛想再說啥,突然聽到外面有人沙啞著嗓子喊:「村長……村長……尤村長你在嗎?」
尤一手站起來,走到門口,朝外張望著,高喊道:「老田叔啊,你咋來了?快進屋……快進屋……」
話剛說完,一個乾乾瘦瘦的老漢,身上披一塊薄膜,佝僂著身子走進了辦公室。
進屋后,撩開薄膜,直了直腰身,滿臉驚惶地說:「村長啊,可了不得了,村西頭髮大洪水了。」
「這才嚇了半天雨呢,就發洪水了?」尤一手似乎不太相信。
「可不是,那水從上頭呼呼涌下來,很急,把我院子都淹了,一直灌進了屋裡。」
尤一手說:「早就讓你搬到上頭來住,三遍兩遍的你就是不聽,這下好了,進水了吧。」
老漢低著頭,喃喃說道:「兒子不給蓋房,我往哪兒搬呢?」
尤一手說:「先不說那個了,你說的洪水是從那個方向下來的?」
老漢說:「我覺得是從水庫那兒。」說到這兒,突然睜大了眼睛,驚怵地瞪著尤一手說,「哦,對了,好像……好像還出人命了。」
「啥?你說啥?出啥人命了?」尤一手驚疑道。
「水裡還漂著……漂著一個小孩呢!」田老漢一臉慌怯地說道。
「在哪裡?你說小孩在哪裡?」
「在水裡……還在水裡呢?」
「你是說被水沖走了?」
「沒有,掛在我家門口的玉米秸上了。」
尤一手埋怨起來:「看看你這老田頭,都出人命了,咋就不早說呢。」
「俺被那麼大的水嚇慌了,差點忘了。」
「走,你趕緊領我們看看去。」尤一手說完,回頭招呼柳葉梅:「走趕緊了,別坐在那兒了。」
柳葉梅說:「都出人命了,要不要先報案?」
「操!你以為派出所那些熊玩意兒都是神仙呀,這麼大的雨,你讓他們飛過來啊!」尤一手說著,拿起傘,跟在田老頭身後出了門。
柳葉梅也麻利地拿起了地上的傘,撐開來,緊跟著出了屋。
到了村西頭老田頭家那兩間單門獨院的小石屋時,水已經漫過了門檻,溢進了屋子裡。
尤一手罵起來:「老田頭,你養了些啥死熊孩子,把你扔在這兒,成心想讓你淹死。」
田老頭站在雨里,垂著頭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嘆息。
柳葉梅望岌岌可危的小破屋,擔心道:「這雨要是不停,怕用不了多大一會兒,這屋准得塌。」
「先別說屋了。」尤一手轉過身,問渾身顫個不停的老田頭:「快說,那個死人呢?」
老田頭嘟囔道:「不是死人,是個死孩子。」
「那還不一樣啊,孩子還不是人嗎?趕緊帶我們過去看一看。」
「哦。」老田頭應一聲,轉身朝著大門南面的一個草垛走去,邊走邊嘰咕,「就是個小孩嘛,很小很小的小孩,就跟……就跟個小兔子的似的。」
「好了好了,沒人跟你追究,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你趕緊領我們過去看看。」尤一手催促道。
柳葉梅聽著他們的對話,身上跟著一陣陣發緊,頭皮也一陣陣發麻。
慢慢走近了草垛,田老頭指著草垛邊上的一棵干樹枝,說:「那不……那不……就在那兒呢。」
兩個人看過去,果然看見了一個裹緊了的包嬰兒的襁褓,卻看不清裡面包著啥。
尤一手就田老頭:「不就是一個包裹嘛,哪見有啥孩子?」
田老頭哆嗦著嘴唇說:「真的是……是有的,那會兒出門的時候,我打眼看到了,還以為是啥好東西呢,就走過去,敞開上頭的口看了看,差點都把我給嚇死了。」
柳葉梅慌亂地問:「你……你看到啥了?」
「就看到了一個小孩子,很小很小,好像是剛生下來的那種,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用手試一下,沒已經沒氣了。」田老頭心有餘悸地說著。
尤一手頤指使氣地對田老頭說:「你過去,把那東西拿過來!」
田老頭不情願地說:「我可不敢了,怪嚇人的。」
尤一手喝道:「你都這麼一把年紀了,有啥好怕的,別磨蹭了,趕緊了……趕緊了……」
田老頭不但不往前走,反倒往回退了一步。
柳葉梅想了想,對著尤一手說:「一定是被嚇破膽了,你就別難為他了。」然後涉著沒過小腿的渾水,朝著那個花色依然清晰的襁褓走去。
尤一手也隨在後面走了過去。
到了跟前,柳葉梅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根,伸手撩開了覆蓋在襁褓上的浮草,果然就露出了一張小嬰兒的臉。
那張小臉蛋兒看上去很安詳,真的就像是熟睡了一樣,面色雖慘白了些,但五官卻依然清晰,只是小小的眉心緊緊蹙著,像是在思考著問題。
柳葉梅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蒼白著臉,噤聲不語。
「咦……」尤一手唏噓一聲,隨問柳葉梅:「是不是還活著?」
柳葉梅搖搖頭,說:「不會吧,你看那鼻孔里,還堵著污泥呢。」
「那可不一定,你看那臉色,半點都不像是個死樣。」尤一手說著,抬腳走到了跟前,說,「我看一下,說不定真活著呢。」
柳葉梅說:「要是活著那可真是奇迹了,說明這孩子命大。」
尤一手彎下腰,低頭打量了一番,先伸手試了一下嬰兒的鼻息,又用食指摸了摸嬰兒的額頭,然後直起腰,搖搖頭說:「死的,死得透透的了。」
「可真是奇怪了,這麼大的雨,又是洪水衝下來的,咋就乾乾淨淨,鮮活完整呢?」柳葉梅禁不住問道。
「會不會是別人抱著丟到這兒的呢?」尤一手問柳葉梅。
柳葉梅盯著襁褓看了一會兒,說:「不像,小被子都已經被泥水浸透了,上面還磨出了很多小洞,不像是抱過來的,肯定是被水衝下來的。」
「這可真成稀罕事了。」尤一手蹙著眉想了想,然後回頭問田老頭,「你就沒看見啥人?或者聽見啥動靜?」
田老頭搖著頭,堅決地說:「沒有……沒有……半點都沒有。」
「誰家會把孩子扔水裡呢?這可真是怪了。」尤一手疑問道。
「不可能,一定是誰家被水沖了,不小心把孩子衝下來了。」
尤一手否定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為啥就不可能了?」柳葉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