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可憐的男人
柳葉梅不樂意了,埋怨起來:「老姑啊,你平日里對人家這麼好那麼好,咋就突然變成那樣了呢?」
「可不是嘛,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當時也不知道是咋了,直接把人家老太太給嚇蒙了,杵在我家門口愣了半天,一句話都沒說,就蔫蔫地回去了,我打眼看一下她的背影,覺得腰比來時躬得更嚴重了,頭都幾乎挨到地上了。」
「老姑不是我指責你,可這事兒你做得的確不地道,不但沒了神仙的大度,連做人的起碼仁慈都沒有了。」
黃仙姑嘆一口氣,解釋道:「那天也不知道是咋了,感覺滿肚子里都是怨氣,稀里糊塗就說了那些話,後來想想也確實有些後悔。」
柳葉梅貌似語重心長地說:「老姑啊,你知道你這樣只圖個嘴皮子痛快,給人家帶來啥了嗎?小兩口這一鬧騰,日子還不知道能不能過下去,萬一離了婚,那你成啥了?再往深處想一想,萬一男人一氣之下,真的對女人下了狠手,出了人命,警察肯定要來調查,查來查去,肯定逃不了你的干係,你會不會被判刑,那可就是誰也不好說的事情了。」
黃仙姑滿臉的神氣瞬間消失了,一下子變得惶懼起來,她怯怯地問柳葉梅:「你說真的會那麼嚴重?」
「可不是咋的,我看過一些法律書,你犯的這叫教唆罪,如果真要出了人命,還真得判個十年八年的。」柳葉梅故意恐嚇道。
黃仙姑倒吸一口涼氣,說:「可我也沒讓他去動手傷人呀,我只是說了個實話。」
「可你那話直接促成了犯罪事實呀,一樣要承擔法律責任的!」柳葉梅肯定地說。
「柳葉梅,那……那你說該咋辦呢?」黃仙姑面露祈求地問道。
柳葉梅故作深沉地想了想,然後說:「趁著現在還沒出大事,趕緊去補救呀!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黃仙姑不再討價還價,也不再惦記著跟神龍對話,對著柳葉梅說一聲:「走,回去!」
說完,撒腿便往村裡趕去。
按照一路上柳葉梅的授意,黃仙姑先去找了許翠翠的婆婆,降下身價,又是賠禮,又是道歉,說自己只是一時糊塗,說了一些無中生有的話,請務必原諒她等等。
因為有了平日里對黃仙姑的虔誠敬重,老太太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噗噗嗒嗒磕起了響頭。
邊磕邊念叨著:「謝主隆恩……謝主隆恩……多虧黃仙姑親自來道出了實情……消除了誤會……要不然……要不然這日子就沒法過了……就出人命了……要是那樣我可咋辦呢……您的大恩大德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不會忘記……」
磕完頭趴起來時,額頭上竟然滲出了一絲血跡,不難看出,那是被地上的硬物給硌破的。
隨後,老太太又帶著黃仙姑去了兒子家。
好不容易喊開門后,黃仙姑就對著正在家裡尋死覓活的「黃牛」說明了「實情」,並告訴她翠翠是個好女人,身體上長了壞東西,不但沒有拖累家人,還自己硬撐著,咬著牙讓自己生生給摘掉了,連一聲哼唧都沒有,實在是少見這樣的忠烈女子……
男人聽著聽著,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大牛,你哭啥?」黃仙姑問他。
「我哭啥?你說……你說我哭啥?」黃牛歪著頭眯縫著淚眼斜視著黃仙姑,反問道。
黃仙姑心裡有點兒發虛,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嘴上卻硬巴巴頂一句:「我咋知道你哭啥!」
黃牛擤一把鼻涕,說:「我告訴你,這個村子里除了你,我一準拿刀劈了他,你信不信?」
「你劈我幹嘛?」
「不劈你劈誰?誰讓你造謠禍害人的!」
「誰……誰……」盛怒之下,黃仙姑險些就把實情說了出來,幸虧有了柳葉梅之前的告誡,忙死死咬住了話頭。
老太太向前拽了一把兒子一把,喝斥道:「小雜碎,咋對你姑奶奶說話呢?不怕閃斷了你的舌頭啊!」
黃仙姑竟朝著老太太寬慰一笑,說:「沒事,老姊妹,他還是個孩子,心裡有憋屈,讓他隨便說去。」這樣說著,心裡卻在狠狠暗罵著,狗娘養的,你敢罵老娘,早知道你這樣,就斷了你的根!
老太太趕忙仰起一張皺褶叢生的臉,歉意地說:「黃仙姑,你大人大量,別跟這個熊崽子一般見識,他爹死得早,沒好好教養,這才把他慣成了這個樣子,你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啊!」
「老姐姐你說啥呢,他著急上火的哪有好話說,沒事……沒事……趕緊去把媳婦領回來吧。」
「可誰知道他媳婦去哪兒了呢?都讓這個死東西氣跑一半天了。」老太太說著,踹了兒子一腳,罵道,「你這個畜生,也不問個清楚,稀里糊塗地就把媳婦給打跑了,萬一想不開,尋了短見,看你咋辦?」
黃牛沒了脾氣,垂頭喪氣地蹲下來。
黃仙姑掐指一算,說:「沒事,好好的呢,去領人就是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太太臉上有了喜色,接著問黃仙姑,「可誰知道她去哪兒呢?」
「老姐,你別著急,我再幫著掐算一下。」黃仙姑說著,又裝念念有詞,模作樣算計起來。
這一次算得時間長,把老太太急得直冒虛汗。
終於,黃仙姑睜開了眼睛,說:「在村子西北角的一個地方,無風無浪的,正跟人聊著家常呢。不對呀,看那女人長得濃眉大眼,漂漂亮亮的,咋像是翠翠的姊妹呢。」
「她哪有姊妹在咱村上呢,沒有!」黃牛蹲在那兒嘀咕道。
「姊妹……姊妹……」老太太突然一拍大腿,扯開嗓子喊一聲,「一定是在柳葉梅家!」
黃仙姑若有所思地點著頭,說:「嗯,位置差不多……差不多。對了,貌相也像,就是她……就是她柳葉梅。」
「那就好……那就好……待在她家裡就放心了。」老太太說著,抬腳踢一下兒子,喝斥道,「你還悶在那兒幹嘛呢?去領人呀,趕緊去啊!」
黃牛這才一撅屁股站了起來,撒腿小跑著去了柳葉梅家。
到了柳葉梅家,見院門大敞著,抬腳拘束地進了院子,怯怯地喊了聲柳葉梅姐。
柳葉梅從屋裡走了出來,冷著臉問黃牛:「你來幹啥呀?」
黃牛唯唯諾諾地說:「還能幹啥,領俺媳婦回家啊。」
「你咋知道你媳婦在我家?」
「是黃仙姑告訴我的。」
「她咋知道的?」
「她掐捏出來的,說是在你家。」
「就算是在我家,我也不讓她回去了。」
黃牛漲紅了臉,爭執道:「她是我媳婦呀,憑啥不讓她回家?」
柳葉梅板著臉,問他:「你還承認她是你媳婦啊!」
「當然是了!」
「大牛,我問你,媳婦娶到家裡,就是讓你打讓你罵的嗎?」
「不是……不是……都是誤會……誤會了嘛。」
「誤會,誤會就使性子又打又罵呀?別人說了話你信,聽風就是雨,咋就不相信自己媳婦呢?」
「還不是她……她……」
「她咋了?我看是你有毛病,自己心裡有鬼才懷疑別人這個那個的,我還懷疑你外面有人了,才回來對著媳婦歪鼻子斜眼睛的找茬,你說是不是?」
「不是……真的不是,我外面哪會有人呢?」
「大牛我可告訴你,你要是再晚來半步,我就到鎮婦聯告你,給你實施家庭暴力,讓派出所來人把你抓去,關你幾天禁閉,好好教育教育你。」柳葉梅連唬帶詐地朝著黃牛一頓教訓。
黃牛倒是真的被嚇著了,大紅臉變得慘白起來,結結巴巴地說:「姐……姐……不是暴力……真的不是……你可別……千萬別去告我呀……」
「那你以後還會不會那樣了?」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這次是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那你對天發誓,不然休想把人領走!」
「好……好……老天在上,我以後一定對媳婦好好的,再打她罵她,讓天打五雷轟頂,把我劈成碎末!」黃牛果然就發起了毒誓。
「你給我記好了,如果再膽敢欺負翠翠,天劈不劈我管不著,我就提一把刀去劈了你!你信不信?」柳葉梅氣勢逼人地嚇唬道。
「這不是舊社會了,媳婦是娶回家心疼著的,愛惜著的,知道了不?」
黃牛服服貼貼起來,連連點頭應著:「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柳葉梅姐……」
「那好,既然你認罪態度這麼好,又下了保證,我就把人交給你了。」柳葉梅說完,轉過身去,沖著裡屋喊一聲:「翠翠……翠翠……出來吧。」
許翠翠也不說話,點著頭,滿臉委屈地走了出來。
「看看,多麼好的媳婦,讓你給欺負成這個樣子,還有沒有良心啊你?」柳葉梅又訓斥了起來。接著又對著許翠翠說,「翠翠你記住了,他要是再對你動粗,你就跟我說,看我咋收拾他!」
許翠翠認真地點點頭,說一聲:「姐,那我回去了啊。」
柳葉梅應一聲,囑咐道:「回去看看過日子,別再鬧騰了。」
黃牛是啊是啊地答應著,伸手去挽媳婦的胳膊,卻被猛勁摔掉了,只得狼狽地把手縮了回來,懨懨地跟在後頭,走出了柳葉梅家的院子。
一場風波總算平息下來,可柳葉梅心裡還是不踏實,那就是許翠翠下身流血的事兒,會不會真的因為那次土法流產給她落下病根,留了後遺症呢?
這可不是個小事兒,萬一真的毀了人家的身子,不能再開懷生孩子,那尤一手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想到這些,柳葉梅就暗暗恨起了尤一手:這個流氓成性的老東西,為了一時逍遙,圖個痛快,想著法子把人家小媳婦給糟蹋了,這不但沾污了人家的身子,讓人家承受了身體上的痛苦,還得經受著良心的折磨,精神的打擊。
這還不止,萬一再弄得沒了生兒育女的能力,那豈不是把許翠翠一輩子給毀了?
把人家黃牛一家子給毀了?
這也太不公平了啊!人家可是無辜的,憑啥就要付出那麼重的代價?憑啥要替承受那麼多的苦難?
柳葉梅越想越覺得氣憤,越想越覺得鬱悶,使得自己坐卧不寧,乾脆落鎖出了門,直奔著村委會去了。
她要去找尤一手,先罵他個狗血淋頭,然後再讓他為自己的荒淫無度付出必要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