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嚇死個人了
娘一直候在院子外頭,看見柳葉梅遠遠走了過來,就盼到了救星一般,小跑著迎了上去,拽著柳葉梅的手就問開了。
娘倆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屋,按照黃仙姑吩咐的,著手開始操作起來。
爹悶頭坐在一邊,吧嗒吧嗒抽著老煙,抽完一袋,望著柳葉梅呼呼燒著的紙錢,瓮聲瓮氣地說道:「明明是人,燒那個管啥用!」
柳葉梅只管忙自己的,根本不去搭理他。
老伴卻在小聲嘰咕起來:「你個死老東西,你八字硬,傷不著你,可我身子骨軟,經不住折騰,不把他趕走,我就走,才不敢再待在這兒呢。」
柳有道一聽老伴這樣說,便不再吱聲,又從兜里掏出碎煙葉來,慢吞吞裝到煙鍋里,划火點燃了,繼續吧嗒吧嗒抽了起來。
等把所有「驅鬼」程序都做完之後,夜幕已經沉沉降臨下來。
柳葉梅直起腰來,對著娘說:「這下你放心吧,鬼已經被收走了,安安心心地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昏暗的燈光下,娘臉上終於有了一抹輕鬆的笑容,扯著閨女的手說:「都這時候了,你一定餓了吧,坐下來,咱這就吃,鍋里有現成的呢。」
柳葉梅說:「我得回去了,晌午只是跟小寶說,晚一點回去,說不定這時候他還在等著我呢。」
娘問:「那蔡富貴呢?」
柳葉梅說:「這一陣子他幫著村長幹事,忙的很,家裡的事情不指望他。」
「那也好,跟著村長好,說不定也能當上個官啥的。」娘說著,嘆息一聲,接著說:「瞧俺這當姥爺姥娘的,不但連自己的日子打理不好,還要孩子跟著受苦受累的,不稱職呢……不稱職呢……」
「娘,你說啥呢,我一個大活人還照看不了一個孩子呀,你們都這麼一把年紀了,自己日子都過不好,誰還指望你們呀,再說了,二嬸打小就喜歡小寶這個孩子,恨不得天天守著呢,你放心就是了。」柳葉梅安慰道。
見閨女執意要走,娘也就不再挽留,動作麻利地掀開鍋蓋,從裡面摸出了四個煮熟的雞蛋,盛在了方便袋裡,遞給了柳葉梅,說:「捎給小寶,自己家雞下的,吃著放心。」
「娘,留給爹下酒吧,家裡有呢。」柳葉梅推辭著。
娘不樂意了,嗔怒道:「這是給俺外甥的,又不是給你的,拿著……拿著……還熱乎著呢。」
柳葉梅只好接了過來,提在手上,轉回身,跟爹打一聲招呼,便急匆匆地出了門。
摸著黑走了沒多遠,腳下突然有一道亮光照了過來。柳葉梅駐足回望,見老爹打著手電筒,弓腰塌背地快步跟了上來。
柳葉梅心頭一暖,眼淚溢出了眼窩,視線一片模糊。
爹一直把她送到了村頭,然後就站在原地,打著手電筒,往前延伸著,照射著女兒前行的路。
到了家門口,剛想開門,突然聽到蔡富貴在院子里念叨著啥,心裡呼一下就想起一件事來。
就在自己去幫爹娘拉家什,被「狐狸精」的家人堵在了村裡,又不讓報案時,高所長卻喜從天降,事後問過高所長,他說是蔡富貴報的案。
這就有點兒奇怪了,他當時又不在現場,他是怎麼知道詳細情況,又及時找了高所長呢?
柳葉梅走進家門,見他正一個人站在樹下,仰望著天上稀拉拉的星星,胡亂念叨著啥,本想訓斥他幾句,粗話到了嘴巴,突然意識到也許他真的是犯神經了,可不能再刺激他,就柔聲問他:「富貴,你在幹啥呢?」
「寫詩啊。」
「寫給啥的?」
「還能寫給誰,寫給該寫的人唄。」
「不是寫給我的就是了。」
「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情人。」蔡富貴說完,竟然笑了,看上去很正常。
柳葉梅啐一口,說:「沒良心的,白跟你過了半輩子。」
蔡富貴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忙前忙后的,都累成那樣了,還有心情讀詩。」
「對了,富貴,我問你個事兒。」
「你說。」
「聽高所長說,是你幫我報的案?」
「是啊,怎麼了?」
「你是咋知道我被人家訛上的?」
蔡富貴稍加沉吟,然後說:「別人給我通風報信了,我又不敢出面,唯恐你吃虧,就直接給高所長打電話了。」
柳葉梅心頭一熱,看來這個神經兮兮的傢伙只是外表冷漠,心裏面還是挺熱乎,至少對自家老婆還是有情有義的,但嘴上卻埋怨他:「就那麼點小屁事,還要驚動人家所長親自去,多不好意啊。」
「高所長不去,你還能囫圇著回來嗎?」
「這倒也是。」柳葉梅把手中的雞蛋遞了上去,說,「俺娘煮的,你先吃著墊一下,我這就做飯去。」
蔡富貴冷冷地說:「我不要,吃多了不好,夜裡放屁。」
柳葉梅玩笑著說:「放屁不是正好嘛,你在村委值班,賊聽了,會以為是放炸彈。」
「那可不行,不但影響我睡覺,還會引起壞人的警覺。」
「切,哪有那麼多壞人啊?」
「有,多了去了。」
見蔡富貴又神經兮兮起來,柳葉梅就冷下臉來,說:「盡胡說八道,哪裡有那麼多的壞人啊?」
「男盜女娼,殺人越貨,還有再世的西門慶,潘金蓮。」
柳葉梅一聽潘金蓮幾個子,心裏面嗖嗖一陣抽搐,忙轉移話題問:「你種的中草藥咋樣了?」
「還成。」
「是不是該收成了?」
「還早著呢,前幾天醫院的黃院長帶專家來看過了,說那玩意兒成長周期長,必須要等到秋後,霜打以後才有藥效。」
「那就等著吧,真要是能賣個大價錢,明年就多種點。」
「誰知道呢,現在還是個未知數。」
「不是有美女院子做後盾嘛,肯定能成,說不定咱家一下子就富起來了,幾萬、幾十萬的鈔票就揣進兜里了。」
「也不是沒有那麼可能。」蔡富貴說一句,又仰頭瞅起了星星。
柳葉梅進了屋,見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心頭一熱,朝著外面喊:「你還愣在外頭幹嘛?趕緊進來吃飯吧。」
蔡富貴應一聲,走進來,悶頭吃了起來。
吃完后,他站了起來,抹一抹嘴,說一聲我要去值班了,就出了門。
柳葉梅說好你去吧,繼續吃自己的了。
吃了沒幾口,突然覺得蔡富貴今天有點異常,不但說的那些話雲里霧裡,還主動做了晚飯,這在之前可是未曾有過的。
這麼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呢?
……
想來想去,柳葉梅心裡有點兒不踏實,乾脆起身走出了屋,虛掩了門,尾隨著去了村委會。
她躲在暗處,見蔡富貴正坐在值班室里看書,也沒啥不正常的表現,就放下心來,悄悄回了家。
剛進門,見裡屋的燈光亮著,就想到一定是小寶從二奶家回來了,便火急火燎地喊起了兒子的名字。
喊了幾聲,卻聽不見有回應。
於是她站定了,加大嗓門又喊了幾聲,依然不見有動靜。
柳葉梅心頭忽悠一陣顫動,腦袋也跟著猛然大了起來——莫非兒子小寶他出啥意外了?
「小寶……小寶……你在屋裡嗎?」柳葉梅聲音直打顫。
屋裡依然沒人回答,這讓柳葉梅更加膽戰心驚。
她快步走到牆根,抓起了倚在牆上的鐵杴,抄在手上,貓著腰,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上,一步步進了屋。
當她站在門外,伸出脖子朝著亮燈的東屋望過去時,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她看到床上竟然直挺挺躺著一個人,大熱的天還緊緊捂著一床被子,禁不住失聲嗷嗷大叫起來。
床上的人猛然撩開被子,呼的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