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弟弟遭遇不測
李朝陽沉吟片刻,然後說:「具體需要多少,我現在還真不好說。這樣吧,等我回去探一下風聲,看具體情況再定吧。」
柳葉梅說:「那好吧,你趕緊辦,越快越好,我等你電話。」
「行……行……好……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這就回去辦,爭取最短的時間內把事情給解決了。」李朝陽說著,發動汽車,載著柳葉梅慢悠悠駛出了高粱地。
回到鎮上,李朝陽把車停了下來,轉身對著柳葉梅說:「我是開小差出來的,不敢耽誤太多時間,就不送你了,你自己想辦法回去吧。」
柳葉梅心裡微微一堵,但嘴上卻輕鬆地說:「誰要你送了,快一點回去忙工作吧。」
李朝陽嘆息一聲,說:「在機關工作不比基層,一點自由都沒有,就像被關進了籠子里一樣。」
柳葉梅拉開車門,邊下車邊說:「知道了……知道了……用不著解釋了……趕緊走吧。」
李朝陽不再說話,透過車窗對著已經站在路邊的柳葉梅微微一笑,一腳油門往前駛去。
柳葉梅久久地站在那兒,痴痴望著漸漸遠去的車影,不知不覺中心裡泛起一陣茫然與失落,就像最最心愛的東西被偷走了一樣。
但具體丟了些啥,自己一時又沒法說清楚,只覺得整個人就像被掏空了似的,飄飄忽忽浮了起來,風一吹,就沒了方向。
……
回家以後,柳葉梅一直等著李朝陽的迴音,啥也不想做,真有些坐卧不寧、寢食難安的味道了。
從天亮盼到天黑,再從天黑等到天亮,但卻遲遲不見有任何消息傳來。
直到十天之後的一個炎熱下午,柳葉梅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
正躺在床上犯著迷糊的柳葉梅遽然爬了起來,下床抓起了桌上的手機,看都沒看一眼,就按下了接聽鍵,連聲應答起來。
電話里傳出了一個蒼老混濁的聲音——竟然是年邁的父親。
這是父親平生第一次給自己打電話,驚訝之餘,柳葉梅已經被一種不祥的預感深深攫住了,她清晰地預感到,一定是發生大事情了。
「爹……爹……你別著急……慢慢說……慢慢說……」
「柳葉梅,你快來吧……來吧……你弟弟他……他……」父親越髮結結巴巴、語無倫次。
「他……他出事了……出天大的事了呀!」
「他……他出啥事了?」
「你弟弟……他……他人沒了……」
「啥?啥?他咋了……咋了……」柳葉梅慌亂地喊道。
「他……他死了呀……嗚嗚……」父親說完,放聲嗚嗚大哭起來。
柳葉梅顧不上多問,收起手機,一路狂奔去了楊絮兒家。
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楊絮兒見柳葉梅瘋瘋癲癲進了院子,抬頭問道:「柳葉梅,你咋了這是?家裡起火了呀?」
柳葉梅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別問了,借我自行車用一用。」
「都這時候了,你去哪兒?」
「快把自行車搬出來,快點!」柳葉梅直著眼吼叫道。
一看這陣勢,楊絮兒就不敢再問了,慌忙起身,去東屋把女士單車推出來,交給了柳葉梅。
柳葉梅接過自行車,邊往外走邊命令道:「你去我家給小寶做飯,晚上我不回來的話,你就呆在那兒照看門戶。」話音未落,人已經出了院子,偏腿騎上自行車,一溜煙飛去。
來到爹娘家時,見門上已經落鎖,就知道一定都去弟弟那兒了。掉轉車頭,騎上去,徑直奔了過去。
大老遠,就看到弟弟家的新房子前里三層外三層就圍滿了人,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柳葉梅停下來,隨手把自行車靠在牆上,急急火火鑽進了人群中,用力推搡著擠了進去。
進屋一看,傻眼了——弟弟直勾勾躺在地上,被一床舊床單嚴嚴實實包裹了起來。
守在一旁的弟媳一見柳葉梅進了屋,便放聲嗷嚎大哭起來,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邊哭邊拖聲拉調地數落起來:「你好狠心呀……咋說走就走了呢……扔下我一個人該……該咋辦呢?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下去啊……」
爹娘也守在那兒,他們沒有哭也沒有叫,只是無精打采地抬起頭,乞憐地望著女兒,就像兩條垂死的「老狗」,眼裡布滿了蒼涼與絕望。
柳葉梅走過去,蹲下身,把孱弱的老娘緊緊摟在懷裡,輕聲問道:「娘……娘……快說說是咋回事……弟弟……弟弟他好好的咋就這樣了呢?」
娘閉緊了雙目,眼角溢出一滴混濁的老淚,沉甸甸搖搖欲墜。她用力咬著牙關,輕輕搖了搖頭。
柳葉梅又轉向爹,問道:「爹,弟弟到底是咋了……咋了……」
爹深嘆一聲,低沉地說:「爹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呀,本來好好的,說是回來幫著收麥子,可……可麥子還沒割一棵,人就沒了……沒了……」
柳葉梅又逼視著悲悲戚戚的弟媳婦,問道:「弟弟他得的是啥急促病?咋就說沒就沒了呢?」
「小妖精」止住哭聲,抬起頭,滿目凄然望著柳葉梅,低聲說:「我也不知道啊,只是昨夜裡吃過晚飯後,他就說肚子不舒服,找來醫生給他看了,只說可能是吃壞了肚子,吃幾片葯就好了。可誰知他吃過葯后,就睡了,一宿都沒有動靜。等到天亮時,我過去喊他起床吃飯,喊了半天都沒動靜,上前晃一把,這才知道,人……人早就硬了。」
「吃的啥葯?你拿給我看看。」
「小狐狸精」就起身把過了包在紙里的幾片葯,柳葉梅看一眼,見是PPA片,就問她:「晚飯吃的啥?」
「水餃呢。」
「啥餡兒的?」
「雞蛋、韭菜餡的。」
「你們一起吃的嗎?」
「嗯,一起吃的,他還喝了一點酒呢。」
「喝的啥酒?」
「白酒。」
「喝了多少?」
「不多,也就一杯。」
柳葉梅邊問邊直視著「小妖精」,想從她眼睛里窺探出些啥來。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卻空空濛蒙,一片虛渺,根本看不出有啥實際的東西來。
「你昨夜裡沒跟他在一張床上睡?」
「小狐狸精」臉上一陣不自然,吞吞吐吐地說:「沒……沒有……」
「你們是兩口子,咋要分開來睡呢?」
「他……他喝酒了……我嫌味兒,一聞就想吐……」「小狐狸精」低著頭回應道。
柳葉梅緊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蹲下身來,撩起蓋在弟弟臉上的舊床單。
「別……別……」「小狐狸精」驚叫起來。
柳葉梅被嚇得一哆嗦,抬起頭來問她:「咋了?」
「你……你還是別……別看了……」
「咋了?為啥不能看?他是我弟弟,我總該跟他見最後一面吧,這有啥不妥嗎?」本來就疑心重重的柳葉梅越發猜忌起來。
「狐狸精」慌亂地搖著頭,結結巴巴地說:「不是……不是的……我是擔心……擔心他得的是傳染病……怕傳染了你……」
「你咋就知道是傳染病?」
「醫生來過了,說他得的很可能是急性傳染病病,搞不好會傳染人的,要家裡人離得遠一點,小心感染了。」
她越是這樣說,柳葉梅就越覺得懷疑,毅然揭開了蒙在弟弟臉上的床單,打眼看了過去——
已經成了沒了絲毫生命氣息的弟弟面色蒼黃,雙眼緊閉,眉宇間隱隱浮出一絲怨憤,令人驚秫的是:在他右側的嘴角邊,竟然溢出了一絲血跡,就像含著一條死去了蚯蚓……
畢竟是一母所生的親弟弟,柳葉梅望著這張曾經再熟悉不過,如今卻已是陰陽兩隔的面孔,內心撕裂一般疼痛,再也無法抑制,放聲嚎哭起來,邊哭邊嘮嘮叨叨數落著——
數落著弟弟的情,數落著弟弟的好,數落著自己對弟弟的誤解與愧疚,最後又數落起了弟弟的不幸與悲哀……
正哭訴著,令人意想不到一幕出現了,站在一旁的「狐狸精」卻勃然大怒,撒起潑來:「你別在那兒胡說八道,你咋就知道他婚姻不幸,家庭不幸福了?我對他好不好,鄰居都看在眼裡,由不得你說三道四的!你平日里對你弟弟不聞不問,這時候人沒了,你就來挑事了,你想在這兒就老老實實呆在這兒,不想呆在這兒,就趕緊離開,沒有你,我照樣能把他的後事給處理好了,讓他入土為安。你走……你走……趕緊離開這兒,這是我的家!」
柳葉梅沒有過激的反應,只是慢吞吞重新把床單蓋在了弟弟的臉上,強忍著滿腔的怒火與悲憤,站了起來,逼視著「狐狸精」,厲聲問道:「你說,他嘴角的血是咋回事兒?」
「啥時候有血了?我咋就沒看到呢?」
「你睜開眼睛好好看一看,他嘴角流出的那是啥?」
「就算是有血,那也是他臟腑內沾染了病,破裂了,才流出來的,這不也很正常嗎?」
「啥病能吐血?」
「我咋會知道?」
「既然我弟弟是染病身亡的,那你用得著慌裡慌張了?」
「我啥時慌了?」
「這還要問我?剛才我伸手掀蓋在他臉上的布時,你沒慌嗎?一看就是做賊心虛。」
「誰做賊心虛了?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弟弟死了,那是他命短,怨得了別人嗎?」
「怨不怨別人那可不是我說了算,他好死歹死那也不是你說了算,相信法律自由公斷!」
「你……你啥意思?」「狐狸精」臉色越發惶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