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片烏煙瘴氣
蔡疙瘩低下頭說,搓著腳說:「做了一點點。」
「做啥了?」
「下午去溜達的時候,薅了人家五棵小蔥,帶回家蘸大醬吃了。」
「誰問你一把韭菜半把蔥的了,你老實跟我說,你昨夜裡頭去學校了沒?」柳葉梅壓低話音問道。
「去學校?去學校幹嘛?」蔡疙瘩傻傻地搖著頭問。
「你裝傻是不是?」
「我沒事去學校幹嘛?」
「你知不知道學校出事了?」
「出啥事了?」
「你裝蒜是不?就是那個女老師的事。」
「女老師啥事?」蔡疙瘩一臉茫然地盯著柳葉梅,「她……她不會又被人偷看了吧?」
「豈止是看了,她被人糟蹋了!」
「糟蹋不糟蹋的與我有啥關係?她就是讓我辦我現在都辦不了了,不是當年了,沒了那個能耐。」蔡疙瘩嘰嘰咕咕說著。
柳葉梅逼視著他,問道:「真的不是你乾的?」
蔡疙瘩用力搖著頭,連聲說著:「不是……不是……真的不是!」
柳葉梅凝眉想了想,說:「那就好,以後你少給我們惹是生非的,再干出醜事來,可別怪我跟你不客氣!」
蔡疙瘩也動氣怒來:「你咋就老瞅著我,跟我過不去呢?真弄不懂你到底存得啥心!」
「啥心?人心!」柳葉梅把目光轉向那個「怪物」,緊接著問道,「你把他弄來幹嘛?」
「你的意思是放在家裡養著他了?」
蔡疙瘩低頭看一眼「怪物」侄子,說:「不只是養著他,我還要給他治病,治好他的病。」
「你還要治好他的病?」柳葉梅皺眉問道。
蔡疙瘩輕輕拍著「怪物」的肩膀,對著柳葉梅說:「是,我要治好他的病,然後讓來養我的老。」
「要他來養你的老?」
「是啊,要不然我老來老去的咋辦?還有誰能給我喂茶喂飯,端屎端尿?」
「你就指望他給你養老送終?」
「是啊,不然咋辦?」
「不是還有我和蔡富貴嗎?」
蔡疙瘩低下頭,鼻腔里輕蔑地哼哧一聲,說:「就你們?我可早就死了那份心了,壓根兒就沒敢指望。」
「不指望拉倒,你就依靠你的瘋侄子吧,看看到底是他伺候你,還是你伺候他?」
「這就用不著你管了,咋說他也是我親侄子。」
「那就好,你以為自己是香餑餑呀,好像有多少便宜我賺似的,才懶得管你呢!」柳葉梅說著,便轉身朝外走去,等到了大門口,又轉過身來,警告道,「你可給我聽好了,你跟你的「怪物」侄子都放老實點,別給惹出啥是非來,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馬勒戈壁滴!咋呼啥呀咋呼?自己一身屎,偏嫌別人臭,還是先把自己管好吧。」
「再臭也臭不過你!」柳葉梅啐一口,氣呼呼出了門。
不等到家門,柳葉梅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急急忙忙從兜里摸出來,看一眼號碼,是尤一手打來的,便按鍵接聽了。
「柳葉梅,你幹嘛去了?」
柳葉梅想都沒想,就撒謊道:「我去北坡看麥子呢,咋了?」
「你又去北坡看麥子了?」
柳葉梅一聽這話,心頭一揪,覺得尤一手的話裡有話,趕忙問道:「過去看看麥子熟不熟都不成呀?」
「成……成……只是覺得沒必要三天兩頭的去吧?」
尤一手這句話像個無形的小炸彈,猛然把柳葉梅的思緒炸得紛紛揚揚起來:難倒那天他看見自己去北坡的麥田了?
難倒……難倒他看見自己跟陶元寶在麥田裡「壓」麥子了?難倒那胡隆隆的滾石聲是他的惡作劇?
難倒……
「喂……柳葉梅……柳葉梅你倒是說話呀!「
柳葉梅這才回過神來,裝出信號不好的腔調喊著:「喂……喂……咋聽不到呢……喂……喂……現在聽到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
柳葉梅趕忙岔開話題說:「你火急火燎地打電話找我,有事兒嘛?」
「沒事能找你嗎?你趕緊來村委會一趟。」
「去村委會幹嘛呀?」
「你沒聽說學校里的那個女老師出事了嗎?」
柳葉梅淡然回應道:「知道呀,村裡出事的女人多了去了,案子破不了,壞人又抓不到,早就習以為常了。」
「那可不一樣,人家是教師,是吃公家飯的,這影響可大著呢。」
「影響再大,又與我有啥關係呢?」
「咦,柳葉梅。」尤一手陰陽怪氣地說,「你這話聽上去咋就有些刺耳呢?是不是你之前跟人家結過啥冤讎呢?這時候就幸災樂禍了是不?」
「誰幸災樂禍了?你這個老東西,可別盡胡說八道啊!」柳葉梅氣惱地喊一嗓子。
「聽聽……聽聽……咋就覺得你跟人家有深仇大恨似的,這樣可不好啊,容易被當成嫌疑犯的,會被……。」
「你就別在那兒滿嘴噴糞了,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我還急等著去看麥子呢。」柳葉梅不想再跟他胡咧咧下去,打斷尤一手的話。
尤一手嘿嘿乾笑兩說,油腔滑調地問:「你是急著去看麥子呢?還是急著去見人呢?」
這下,柳葉梅心裡有底了,她斷定自己那天跟陶元寶在麥地里「胡來」的事兒,一定沒能逃過尤一手的眼睛,要嘛就是有好事者窺探到秘密以後,給走漏了風聲,傳到他耳朵裡面去了。
但既然他沒有直露地把事兒挑明,那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去跟他計較啥了,乾脆裝作啥也沒有發生就是了,於是便大喊道:「我可沒時間跟你磨牙,忙著呢,扣了!」
「別……別扣……別扣!」
「有話你就快說!」
「是這樣,柳葉梅,一會兒派出所來人,調查那個女老師被糟蹋的情況,你得來打一把手,配合一下。」
柳葉梅乾脆地說:「我不去!」
「咦,柳葉梅,你現在又不想當村幹部了?」
「你現在不是還沒宣布我當村幹部了嘛,憑啥讓我摻和進去,跟著跑前跑后的?」
「不是都已經定下來了嘛,只是程序還沒走完,這是個必然的過程,再說了,你以為選拔個幹部就那麼簡單呀?需要鍛煉,需要考驗,這都是必須的,你知道不知道呢?」
「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問你,從你答應我當村幹部起,到現在有多少日子了?」
「我答應你的咋作數呢?只有黨委政府決定后才正事兒。」
「那就等著黨委政府決定以後再說吧,再這樣沒名沒分地跟下去,我才丟不起那個人呢!」柳葉梅越說越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尤一手也跟著發起火來,嚷道:「柳葉梅我咋就覺得你孬好不懂,香臭不分呢?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呀!」
柳葉梅沉吟一陣,然後說:「你的好我知情,可總不能這樣沒完沒了地耗下去吧?」
「那好吧,你願意來就來,不願意拉倒,我才懶得費這個唇舌呢!」尤一手說完合了電話。
柳葉梅站在原地,呆著臉,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琢磨了好大一陣子,她腦海里突然又蹦出一個人來,那就是毛四斤。
這個小子最近一段時間來無影,去無蹤,神神秘秘的像個鬼,他到底在忙些什麼?
昨天夜裡的事兒不會與他有關吧?
就算與他無關,那也得跟他聊聊,畢竟他是村裡最有文化的人,看事更高遠的些,免得見了所長沒話說,讓人家瞧不起。
到了毛四斤家,見他正坐在樹蔭下,膝蓋上放個本子,急急火火寫著啥。
「四斤大兄弟。」柳葉梅輕輕叫了一聲。
「打住……打住……」毛四斤頭也不抬,不耐煩地嚷嚷著。
「毛病,幹嘛不理人?」
「沒看見我正在寫東西嘛,好不容易來了靈感。」
「你在寫啥?」
「寫詩。」
「是給我寫的吧?」柳葉梅心頭一喜,蹲下來,打眼看了過去。
「幹嘛呀你?」毛四斤停下了,氣呼呼地盯著柳葉梅。
柳葉梅站起來,嘟嘟囔囔地說:「小氣!怕看是不?怕看就不是好東西,是不是寫啥反動言論了?」
「滾,誰寫反動言論了?快說,找我有事嗎?」
「毛四斤,聽說昨夜裡學校裡面出事了,你知道不?」柳葉梅緊盯著毛四斤的臉,試探著問。
「啥事?」
「那個叫孫秀紅的老師被人糟蹋了,挺嚴重的,連身上的零件都讓人給割得七零八落的。」
「操,這個鳥村子,出了這樣的事,一點都不稀罕。」
見毛四斤一臉冷漠,柳葉梅心裏面就更加重了對他的懷疑,「你是不是覺得她是罪有應得,該著要人禍害?」
毛四斤眼一瞪,吼道:「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我咋就那麼惡毒呢?」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村子里烏煙瘴氣,邪不壓正,早早晚晚會出大事。」
「你看透了是不是?」
「沒看透,正在看。」
「你別光看呀,想辦法管一管呀。」
「你怎麼知道我沒管了?」
「你天天呆在家裡,就跟個傻子似的,管個屁啊管?」
「你沒看見,並不代表我沒管。你好好瞪大眼睛看著,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五體投地!」
「就知道吹牛,不聽你說夢話了,我還有正事呢。」柳葉梅說完,扭著肥大的屁股就往外走。
毛四斤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喊道:「做事不能光用屁股,要學會用心、用腦啊!」
「滾犢子,小鱉羔子,用你個頭啊!」柳葉梅罵著,抬腳邁出了門檻,朝著村委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