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縣長千金的警告
她面前不由得晃動起了孫委員的面孔,她覺得那人看上去還真不錯,說話中聽,人也文雅,有那麼一股子瀟洒勁兒。
不管怎麼說,至少他挺體貼人,自己剛說有急事兒,他就站起來為自己解脫,這可是很多男人,特別是那些有點兒身份的男人做不到的。
她隨即又想起了他那雙咕嚕嚕轉動著的大眼睛,那眼神打在人身上就像一道電光,直灼人。
就隱隱意識到,這個鳥人興許也不是啥好東西,保不準跟村長尤一手是一路貨色。
可再往深處想,現在的男人,特別是那些有點錢、有點權的男人,又有幾個不好那一口的呢?
就連自家男人蔡富貴那個土拉巴幾的熊樣子,不是也照樣有一肚子花花腸子嗎?不也這樣跟女人眉來眼去的嗎?
村長家的閨女;
派出所的小女警;
還有那個臊呼呼的女院長;
……
雖然還沒被自己逮個正著,但風言風語還是不少的。
這一陣子他又做夢一樣想著鹹魚大翻身,真要是讓他得勢了,怕照樣也會招蜂引蝶、雞飛狗跳的……
這樣烏七八糟地想著,就已經到了村上的小超市。
柳葉梅走進去,買了一隻雞,割了一點肉,又買了一些青菜、點心啥的,就快步返回許翠翠家去了。
進了屋,見許翠翠已經燒火燎灶地忙活開了,就埋怨道:「你著啥急呢!不是讓你活動活動身子就行了嘛,誰讓你干這些的?」
許翠翠把炒好的一盤蔥花雞蛋放到了飯桌上,直著腰板,笑吟吟地說:「這不是也一樣活動嘛,又累不著。」
「都怪我又去了一趟二嬸家,把小寶託付給了她,這才回來晚了些。」柳葉梅歉意地說。
「我又沒怪你回來晚了,你解釋啥?我是高興,才動手做的。」
「好,只要你高興就好。」
許翠翠接著說:「姐,你知道我為啥這麼高興嗎?」
「還能為啥?難題解決了,心裡舒坦了唄。」柳葉梅邊把殺好的雞放在了鐵盆裡邊說道。
許翠翠站到她跟前,彎腰盯著柳葉梅的臉說:「也不全是,我是因為你才這麼高興。」
「因為我?因為我啥?」
「姐,你是我來這個村裡認識的最好的一個姊妹,以前我很少跟外面的人說話,結婚後剛出一個月,俺對象就出去打工了,根本就找不到個說話的人。」
柳葉梅動手拔著雞身上殘存的雞毛,說:「那還不怪你自己呀,幹嘛不出去串門呀?去找嬸子、大娘聊聊天,多好啊!你都嫁到這個村子里來了,那就是這個村裡的人了,老融不進來咋行?」
「可不是嘛,我就是怕生,害怕見人,跟不熟悉的人坐到一塊就渾身不舒服,就不知道該說些啥了,再說了,俺對象臨出門時也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讓俺出去亂跑,所以就乾脆待在家裡了。」
「躲著也不是個辦法呀,這人又不是個雞啊鴨的,圈養著都行,可人是要交流,要說話的。」
許翠翠沒再接話,來來回回走動著。
柳葉梅已經洗好了雞,撈出來,控凈了水,直起腰來,問許翠翠該用那一口鍋煮。
許翠翠從院子里拿來一口鋼精圓鍋,剛想盛水去洗刷,卻被柳葉梅一把搶了過去,拿到了水缸處,里裡外外擦洗起來。
「有你這麼個姐姐可真好,可我打小就只有哥哥,沒有姐姐。」
「好啥好?我就沒覺得自己有啥好。」
許翠翠繼續絮絮叨叨地說著:「以後可就好了,我在這個村裡也就不孤單了,等有了心裡話的時候,也就有地兒去說了。」
「行,只要你信得過姐就行。」
兩個人一邊聊,一邊忙著做飯,等香噴噴的雞肉香味兒蒸騰而起的時候,柳葉梅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柳葉梅摸出手機一看,是個陌生號碼,遲疑了一下,接了起來。
不等柳葉梅應一聲,對方就直聲大氣地問了一句:「喂,你是誰?」
一聽是個陌生的女聲,便回問道:「你是誰?我怎麼沒聽出來呢?」
對方兇巴巴地說:「我是誰用不著你管!你先回答我,我問你,你跟李朝陽是啥關係?」
柳葉梅一聽李朝陽二字,心裡凜然一動,複雜起來。
她抬腳出了屋,走到了院子的南牆根。
「你是不敢說?還是羞於出口呢?你倒是說話呀!」對方火藥味十足。
柳葉梅這才豁然頓悟,那個女人一定就是李朝陽的未婚妻,要不是縣長家的大小姐,誰家的閨女能有那麼粗大的嗓門呢?
「你啥意思?有話好好說不行嗎?」
「跟你這種人還有什麼好話可說?你根本就不配!你老老實實回答我,你跟李朝陽到底是什麼關係?」
柳葉梅倒也鎮靜,她慢條斯理地說:「你非要問我跟他啥關係是嗎?那好,我告訴你,你聽好了,他跟我兒子是師生關係,我跟他是教師與家長的關係,就這些!」
縣長女兒更加野蠻起來,罵道:「你放屁!沒有關係你能給他發那樣的簡訊?鬼才信呢?」
「你就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反正我們之間就是那種光明正大的關係。」柳葉梅的語氣聽上去不卑不亢。
「那條簡訊你怎麼解釋?」
「也許是我無意間發錯了吧。」
「發錯了?那為什麼單單錯到了他的手機里?」
「我手機用得不熟悉,說不定就是按錯鍵了。」
聽見柳葉梅滿嘴無辜,絲毫不肯鬆口,縣長女兒大概覺得這樣追問下去,已經毫無意義,便傲氣十足地下了最後通牒,警告說:「你可給我聽好了,如果你再對他有非分之想,趁早死了那條心!實話告訴你,我們都快結婚了,你再跟著瞎攪和,小心我跟你沒完!」
柳葉梅壓住心頭呼呼躥跳的火焰,極力剋制著自己,「你這樣說話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兒?實話告訴你,我是看在李朝陽老師的面子上,才盡量對你客氣一點的,因為我們村的老老少少都知道小李老師是個好人,我們都尊重他,你是他的女人,所以才不跟你計較,你懂了嗎?」
「你用不著跟我兜圈子,我是個女人,清醒著呢,你如果再繼續不要臉,跟他胡來,我非找人去撕爛你的xx不行,不信你就等著瞧!」
一聽這話,柳葉梅火氣騰上來了,還擊道:「我不管你是誰,就算你是黃帝親閨女,也不能滿嘴噴糞,瘋狗似的咬人。我也警告你,以後別再隨隨便便打電話騷擾別人,老娘跟你沒完!」
縣長女兒像被攮了一棒子,烏天黑地罵了起來。
柳葉梅被氣得兩眼直冒金星,噼里啪啦,腦袋也嗡嗡亂叫,脹得像個大氣球,隨時都要爆炸一般。
而對方的污言穢語卻一直不斷,機關槍一般突突掃射著。
去你奶奶個逑的!
柳葉梅狠狠地罵一句,乾脆關掉了手機。
她面牆而立,一時間悲憤交加,幾乎都要崩潰了
媽了個逼的!
不就是一條簡訊嗎?又不是被你抓姦在床,至於這樣緊揪不放,不依不饒的,還縣長家千金呢,簡直就他媽土匪家的一條賴母狗!
柳葉梅邊氣呼呼罵著,邊從手機里翻出了那條簡訊,仔細瞅著上面的內容——對不起,我心情非常不好,也許是因為想你,請你原諒。
看來看去,短短的幾句話中,或許真正觸動她,讓她抓狂的肯定是那句「也許是因為想你」。
而恰恰就是這句話,在柳葉梅看來,這是她與李朝陽相好之後,說過的最有情調,也最浪漫的一句話。
也恰恰就是這句話,在那個慌亂、失落的早上,給了自己一絲僅有的安撫,才使得自己那顆躁動的心暫且得以釋放,平靜下來。也使得自己那份壓制已久、看不到未來的情感得以放縱。
難道自己真的就錯了嗎?
難道自己滿心滿肺地喜歡一個人,又曾經,或者是仍在被那個人喜歡著,僅僅用一句話表白的權力都不該應有嗎?
……
思來想去,柳葉梅給自己的最後一個答案是:錯了!大錯而特錯了!自己本來就不該發那條簡訊。
這對自己或許是一種宣洩,一種昭示,但對於一個正處在熱戀之中的女人來說,殺傷力就大了去了。
僅僅幾分鐘的時間,柳葉梅心裡的氣惱便沒了,有的只是對李朝陽的擔心和愧疚。
她想象不出,這個在電話里都如此撒潑瘋狂的女人,現實中會是一副怎樣的嘴臉,說不定還真就能把李朝陽給生吞活剝了。
她摸出了手機,想給李朝陽打一個電話,問一下他的情況。
但極短的時間內,她就否定了自己,退縮了。
她擔心會給李朝陽惹來更大的麻煩,帶來更大的「災難」。
柳葉梅只得收起手機,帶著滿腹憂慮回到了屋裡,話沒說一句,就彎腰往鍋底續了一把柴草,再拿起火棍,漫不經心地朝裡面捅著。
而她的掩飾絲毫沒有逃過許翠翠的眼睛,她走過來,小心地問道:「姐,出啥事了吧?」
「哦,沒事。」柳葉梅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抿嘴一笑。
「姐,你哄不了我,一定是有啥不順心的事了,看看吧,你臉上明明清清楚楚寫著的。」
「你咋就看出我有不順心的事了?」
「瞧你那一臉皺皺巴巴的笑吧,跟哭差不了多少。」
柳葉梅就撒謊說:「是被你姐夫給氣的,沒啥大事兒。」
「他不是在家嘛,咋就氣著你了?」
「這不眼看著麥子泛黃了,用不了幾天就該開鐮了,花生、地瓜啥的也都該除草了,他卻整天弔兒郎當的,除了喝酒就是胡寫亂塗,我能不生氣嗎?」柳葉梅把謊撒得天衣無縫。
「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姐夫乾的可是大事,他寫的文章都在廣播里廣播呢,寫得真好,說不定那一天就能寫成名堂來,到時候你可就跟著沾光了。」許翠翠安慰道。
柳葉梅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心想:這女人也太單純了,說啥她都信,單純得像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唉,這樣一個女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該有多麼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