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女人要抗爭
李朝陽被說得毛骨悚然,但卻極力鎮靜自己,聲音顫顫地勸柳葉梅:「你一定是看花眼了,沒事的,大千世界,哪有鬼啊怪啊的,都是用來嚇唬小孩子的,你怎麼就信那些呢?」
「是真的,清清楚楚,婆婆還是原來的模樣,她是恨我背叛她兒子,所以就來管教我了。」柳葉梅喃喃說道。
李朝陽緊緊摟著她,肌膚相觸之處,冰涼刺骨,滲入骨髓。
「婆婆,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饒恕我吧。」柳葉梅身子一軟,麵條一樣流出了李朝陽的懷抱,跪到了地上,連連磕著響頭。
哀告了好一陣子,才停了下來,安安靜靜跪伏在那兒。
「柳葉梅,你沒事吧?」李朝陽輕聲問候道。
柳葉梅沒有回應,過了大約一刻鐘,才慢悠悠站了起來,打一個長長的呵欠,淡然說道:「該回去了,太晚了會招惹楊絮兒懷疑的。」
李朝陽靠近一步,問她:「柳葉梅,你還好吧?」
「好啊,你對我那麼好,我咋會不好呢。」
柳葉梅的聲音聽上去很淡定,還帶有幾分滿足,這讓李朝陽心生疑惑——怎麼轉眼間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呢?
「柳葉梅,剛才沒嚇著你吧?」李朝陽問道。
柳葉梅哧哧一笑,說:「你這小男人,膽子也太大了點兒,怎麼敢在陰氣那麼重的地方,想著幹壞事呢?」
「那地方有陰氣嗎?」
「可不是嘛,那地方死過很多人。」
「你怎麼會帶我去那種地方呢?成心的是不是?」
「不是,真的不是!」柳葉梅回過頭,瞪著李朝陽,眼睛里竟然閃出了嘶嘶的寒光,她咬了咬牙根,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管不住自己的腳了,稀里糊塗就去了那個地方。」
「就是說,你是身不由己?」
「是,就像是有人在用繩子牽著我。」
「我靠!這也太可怕了。」李朝陽罵一聲,頭皮跟著發緊,感覺連渾身的寒毛都倒豎起來了。
「可不是嘛,嚇死我了,多虧咱也沒幹壞事情。」柳葉梅聲音顫顫的,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李朝陽也被嚇傻了,一時雲里霧裡,弄不清究竟是自己的意識出了問題,還是柳葉梅的神經出了毛病,也或許是真的見鬼了。
既然這樣,那就當做了一場夢吧,他試探著攥住了柳葉梅的手,頓時感受到了那種熱乎乎的柔軟,軟得讓他心酸,禁不住淚水潸然。
兩個人走出了樹林,剛剛拐上河邊的小路時,柳葉梅便低聲說:「你跟在後頭,稍微遠一點,我先走。」
看上去柳葉梅一切正常,那就說明問題真的出在自己身上,莫非是被鬼魅附體了?
或者是讓魔掌蒙蔽了眼睛?
「小李老師,你累了嗎?」
「不……不累……一點都不累。」
「那為啥不愛說話?」
「我挺開心啊。」
「不累才怪呢,走了這麼遠的里,又被鬼怪嚇得不輕,多虧著你強壯,攤上八字軟的,怕是就沒命了。」
李朝陽哭笑不得,只得連聲迎合:「好……好……我知道了,下次注意,再也不來這種地方了。」
「不是不來這種地方,是不能再有壞想法了。」
「好吧,我記住了。」李朝陽咳一聲,清了清嗓子,說,「對了柳葉梅,有件事我忘記告訴你了。」
「啥事?」
「胡善好那個狗東西尾巴長不了了,他就要離開桃花村小學了。」
「你是說胡校長他要調走了?」
「不是調走,是撤職,直接撤職!」
「他犯事了?」
「他的事複雜著呢,具體我也說不清楚。」
「是不是……是不是你在背後動手腳了?」
「你就別管那麼多了,反正只要他能離開就好,你們村的孩子終於看到希望了。」
「那誰來當校長?」
「誰來也比他強,這樣你就用不著擔心小寶的學習了,你說是不是?」
柳葉梅點點頭,拔腳往前走去。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回過頭,小聲問道:「你明天就回縣城嗎?」
「嗯,一大早就走。」
柳葉梅不再說話,情緒莫名其妙的低落起來,心臟被猛地扯碎了一樣,七零八落,隱隱作痛。
她低下頭,不再看李朝陽,緊盯著模模糊糊的路面,快步朝著自家走去。
開門進了屋,喊醒楊絮兒,讓她把燈開了。
楊絮兒懵懵懂懂打量著柳葉梅,問道:「你去哪兒了?咋這麼長時間才回來呀?嚇死我了。」
柳葉梅看也不看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你以為是你呀,孩子不在身邊,愛咋玩咋玩,我不是還得幫著孩子完作業嗎?」
說完就三把兩把脫掉了外面的衣服,爬上床,躺下來,閉著眼睛對楊絮兒說:「把燈熄了,睡吧!」
楊絮兒也懶得說話,順手拉滅了電燈。
屋子裡一下子黑下來,黑得嚴嚴實實,令人窒息。
柳葉梅一動不動躺在那兒,竟然無聲無息地哭了起來,眼淚順著面頰嘩嘩地流下來,不一會兒就打濕了軟綿綿的枕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掛在臉上的淚水漸漸風乾,柳葉梅這才抽噎一聲,帶著滿腹的悵然睡了過去。
其實,柳葉梅的這份傷感並不完全來自於與小男人李朝陽的重逢別離,也來自於胡校長調離的消息。
更令她動容的卻是聯想到了自己的命運。
對於她柳葉梅、對於這個偏遠的小山村而言,李朝陽跟胡校長他們充其量就是匆匆過客,不管他們在此逗留多久,該走的早晚要走,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想留都留不住,他們在這片薄瘠的土地上是扎不住根的。
而自己呢?
那就絕然不同了,自己跟這個小山村是血脈相連的,是砸斷骨頭連著筋的,想走都走不了。
就像村上所有外出打工的男人們一個樣,就算是你走了,離開了,那都是暫時的,哪怕你走得再遠,走得再瀟洒,再風光,那也白搭,離開的僅僅是軀殼,是影子,而靈魂還是牢牢系在老家的房樑上的……
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第二天醒來,已經不見了楊絮兒的影子,看起來是早起走人了。
柳葉梅望著空空蕩蕩的屋子,柳葉梅心裡亂糟糟,想的還是有關於自己命運的那些事兒。
想來想去,猛然抬起頭,她看到了灑在玻璃窗上的一束金黃色的陽光,心裡豁然一亮,開闊了起來。
她突然就有了一股衝動的力量,那力量在胸腔間衝撞著,就像一座醞釀爆發的小火山——
麻痹滴,小山村咋了?
還不是照樣有陽光撒進來了嗎?
桃花村是貧窮落後點,可那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只要打起精神來,好好往前奔,一樣能活得有滋有味,一樣能夠風風光光……
想到這些,柳葉梅心裡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一不做二不休,把一手遮天的尤一手轟下台去,把他使了半輩子的淫威徹徹底底踩在腳下,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只有這樣,桃花村才有希望,自己才有盼頭。
當她敞開房門,看到院子里追逐刨食的一群雞時,竟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柳葉梅啊柳葉梅,你這不是想造反嗎?
你還是個女人嗎?
簡直就是個大逆不道的黑心母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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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像李朝陽說的那樣,沒過幾天工夫,校長鬍善好就被調離了,準確地說是被免職了,直接回老家養身子去了,接替校長位置的是縣教育局下派的一個中年男人。
柳葉梅是在大街上聽長舌婦說起這事的,還說胡善好被免職之前是毫不知情的,當上面來的領導跟他說明了來意,又拿出紅頭文件后,他竟然一拍桌子彈跳起來,破口大罵,嚷嚷著一定是哪一個婊子養在暗中插絆子,攮刀子,要不然怎麼會說撤職就撤職了呢?
還眼淚汪汪地說,這個校長他幹了八年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怎麼說滾蛋就滾蛋了呢?
說到氣憤處,竟然還懷疑到了李朝陽的頭上,說一定是自己得罪了那個小雜種,有了過節,他才想著法子把自己扯下台的,還叫囂著一定給那個小子點顏色看看,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聽了這些傳言后,柳葉梅心裡著實慌亂得不行,因為她心裡最清楚,這事的的確確就是李朝陽乾的,並且也有自己的教唆和暗示在裡面。
萬一胡善好知道了真相,不跟李朝陽急眼才怪呢,沒準火氣上來了,還真就能做出「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惡事來,就算是他不敢真刀實槍的干,暗中放冷箭總可以吧?
要是真的為此鬧出人命來,自己不但良心上受譴責,法律上也難逃干係。
想來想去,柳葉梅還是把電話打到了李朝陽那兒,把道聽途說的有關於胡善好對他的懷疑全盤託了出來。
李朝陽聽后,哈哈一笑,輕描淡寫地說:「你覺得他有那個能耐嗎?不等他毀了我,怕他自己早就滅了。」
「小李老師,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俺聽人家說,他那人很壞,心性邪道著呢。」
「靠,姓胡的充其量就是一個變態的齷齪鬼,他能有多大的能耐?也就是用在女人身上的那點小伎倆罷了,這樣的人渣早該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了!」
「李老師……」柳葉梅哽住了,她突然覺得李朝陽些陌生,還有他的話音里多多少少滲透出了一種近乎瘋狂的東西,這在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
她手握電話怔在那兒,一時不知該作何作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