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 箜篌之音
乾淨！
利落！
爽快！
絲毫不拖泥帶水！
那突如其來的一巴掌，不但拍傻了沙掌柜，同樣拍傻了周圍許許多多的人。
那一刻，包括樊掌柜在內，周圍的人全都愣住了。
而更遠一點的地方，一個個觀望的酒客一哆嗦，手中瓊杯玉盞掉落下來，噼里啪啦摔碎一地。
很快，空氣中徹底安靜下來，只餘下清風送來陣陣酒香，格外醉人。
「你……你敢打我？」大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打臉，好長一段時間，沙掌柜才回過神來，面色通紅，雙目噴火。
「你有意見？」楚辰視而不見，一臉風輕雲淡，彷彿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混賬，我要殺了你！」巨大的屈辱之下，沙掌柜已經徹底失去理智。
只是還不等他動手，驟然間。
啪！
又一聲脆響，驟然間，眼珠子破碎一地。
「什麼情況？」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絲毫不比之前遜色，一時間，人群莫名喉嚨發乾。
楚辰同樣有些發愣，他這手還在半空沒揮下去呢，沒想到居然有人先一步出手了。
出手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一隻客客氣氣的樊掌柜！
而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這樊掌柜比想象中更加不簡單。
除卻為人處世的圓滑老練，他這才發現，樊掌柜赫然還是一名武者，貨真價實的星耀境武者。
「樊余道，你……」無端端又挨一巴掌，還是死對頭樊余道，沙掌柜目光中的憤怒與殺意更見濃郁。
「怎麼？你覺得不該打？還是說，你想殺了我？」樊掌柜面色平靜，絲毫沒有在意沙掌柜的臉色。
彷彿這一刻，他只是一個武者，而非之前處心積慮、銖錙必較的生意人。
「你……你給我等著！」看著此刻暗含煞氣的樊掌柜，沙掌柜終於知道怕了。
這個時候他才想起，那個一直圓滑市儈的老好人，其實還是個星耀境、隨手能拍死他的武者！
心知硬扛下去絕對討不了好，沙掌柜果斷選擇了避讓。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會就此善罷甘休，否則的話，他不會往「映月荷塘」而去。
「抱歉，讓幾位看笑話了。沙掌柜一時衝動，情急之下失言，還請諸位勿怪！」眼見沙掌柜前去搬救兵，樊掌柜無奈的搖搖頭，轉身歉意道。
幾女笑著點點頭，沒有說話。
「掌柜言重了，區區小事，我等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見樊掌柜不似作偽，楚辰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同時也對眼前的矮胖中年多了幾分認同。
原本依照樊掌柜與沙掌柜之間勢同水火的關係，樊掌柜完全可以不出手干預，甚至在一邊推波助瀾，讓事件進一步惡化。
那樣發展到最後，沙掌柜是鐵定要倒霉的。如此，樊掌柜將兵不血刃拿下沙掌柜，榮升長老寶座。
然而樊掌柜卻沒有那樣做，舍卻了那百利而無一害的做法，他做出了一個看似愚蠢的決定。
他出手了，直接打了沙掌柜一巴掌！
隨後，又真摯的道歉，平息了楚辰的怒火。
可以說，他這樣做根本就是保了沙掌柜一命，結合雙方之間的競爭關係，看上去這種舉動簡直蠢到家了。
但偏偏就因為此，楚辰對他反倒是多了幾分認同，也高看了幾分。
識大體，顧大局！
關鍵時刻懂得取捨，能夠放下私人恩怨，待人以誠！
這是在圓滑老練之外，楚辰對樊掌柜全新的評價。看上去似乎很簡單，但能做到的人卻是不多！
和楚辰一樣，碧凝洛穎還有赤月個個都是七竅玲瓏心，自然也看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是以看向樊掌柜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敬重。
倒是於玲玲幾人還傻乎乎的愣著，根本都沒回過神來。
「楚老弟這樣說，樊某算是放心了。不管怎麼說，諸位放心，今日之事，樊某必定會給出一個滿意的交代。」
見楚辰沒有深究的意思，樊掌柜悄悄鬆了口氣。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敢想怎麼獲得寒衣公主的支持了！
發生了這種事，能夠將事件平息，不引來寒衣公主的惡感，已經是難能可貴。
至於「明皇欽點」的將來……誒，以後再說吧！
按照樊掌柜的意思，原本是要招呼楚辰一行人去別處的。只是事情鬧到這份上，都動手扇人了，楚辰反倒有些不想走。
和他一樣，碧凝幾人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掌柜好意我等心領了，只是在下還想多呆一會，正好看看裡面究竟是何方神聖！」婉拒了樊掌柜去他處的建議，楚辰靜靜在原地等待。
見狀，樊掌柜也沒奈何，只能同樣在原地等待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楚辰這樣的決定對他是有好處的！
看楚辰這意思，顯然是不願善罷甘休，要追究到底了。如此一來，沙掌柜是鐵定要倒霉的。
至於楚辰能不能拿住沙掌柜……
笑話，沙掌柜的靠山再大，能大得過名滿大乾的寒衣公主？
可以預見的是，沙掌柜基本上已經在競爭中出局了，原因很簡單，就因為他太過狂妄，太過自以為是！
連對面是什麼人都沒弄清楚就敢往死了得罪，如此愚蠢的行徑，他不死誰死？
也不想想，他樊余道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嗎？
如果真是一群普通人，他會眼巴巴的湊上去，會望眼欲穿的將「映月荷塘」空出來？
靜靜的等待中，很快，沙掌柜已經帶著一幫人出來。
「就這些人？」一個照面，蕭先生面色不自覺的沉了下來。
「就是他們，他們說的，要讓諸位大人滾出來磕頭賠罪，小的氣不過，反駁了兩句，結果他們就打人了！」沙掌柜巧舌如簧，處處添油加醋，看上去十足的奴才相。
聞言，楚辰冷笑一聲，也不反駁。
樊掌柜更是心道「自作孽，不可活」，索性轉過身去，來個眼不見為凈。
「他說的都是真的？」盯著楚辰的雙眼，蕭先生淡淡道。
「如果我說不是，先生會信嗎？」楚辰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信！」出人意料的，蕭先生篤定道，說完也不管沙掌柜錯愕的臉，又道：「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強烈的劍意。而真正的劍者，不屑於撒謊！」
「先生謬讚，楚辰相信，先生同樣是位出色的劍者！」楚辰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躬身一禮。
這不是害怕，更加不是屈服！
這是對強者必要的恭敬！
況且，就這幾句話展現出來的磊落，便只得他行這一禮。
「素聞天陽學府最近出了一位絕世天才，縱橫捭闔，蓋壓同代。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沒猜錯的話，你就是楚辰吧？」蕭先生毫不避諱受了楚辰一禮，面色稍稍平緩道。
「正是區區在下，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雪月劍宗，名諱早已不記，不介意的話，你可以稱呼一聲蕭先生。」
「原來是雪月劍宗的蕭先生。素聞雪月劍宗之人淡泊名利，一心追求追求至高無上的劍道，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楚辰笑道，不亢不卑，客套中又帶著真心的讚許。
說實話，兩名劍者之間的對話真心沒意思。
乾巴巴的，聽得人想睡覺不說。最讓人難過的是，說了好一會，眾人也沒鬧明白二人之間的關係。
說是友吧？
看上去似乎不像，因為二人之間一點沒有那種親密與默契，反而許多時候針鋒麥芒相對。
說是敵吧？
好像也不是。因為至始至終二人相互沒有敵意，反倒彼此有種欣賞。
只是，初次見面就聊了這麼久，怎麼看也不像是路人啊！
於是乎，人群有點懵了！
好在對話時間也不長，蕭先生最後一句話總算讓大家精神了一些。
「憑你的資質，繼續呆在天陽學府已經有些浪費了。不嫌棄的話，雪月劍宗隨時歡迎你的到來。」
一句話后，蕭先生徑直離開，什麼都沒有留下。
人群目光複雜，羨慕嫉妒無以言表！
楚辰倒是沒什麼反應，頗有些寵辱不驚的態勢。
而這個時候，另外一個人開口了。
「果然世事無常啊！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不知為何，看到楚兄的第一眼，北某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殺掉你！」
說話之人，北海雲，大皇子麾下第一智囊人物。
一開口，便是火藥味十足！
「是嗎？說來也怪，楚某也同樣有這種感覺呢！不知北兄可否解惑一二呢？」楚辰淡然一笑，目光與北海雲隔空相撞。
那一瞬，彷彿虛空中響起悶雷，火光四濺！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對我的身份充滿了懷疑！」短暫的靜默后，北海雲閉上雙眼，淡淡笑道。
「你的眼神也告訴我，你不是第一次見到我！」楚辰不置可否，同樣閉上雙眼，語氣無比篤定。
幾乎同樣的兩句話后，空間再一次安靜下來。
在場，恐怕除了兩位當事人自己，沒人明白這兩句話的意思。
所有人都獃獃的看著，等待著即將迸射的火花！
偏偏就在這靜默之中，「咚」，某處箜篌之音響起，奏出的卻非纏綿悱惻的靡靡之音，而是一曲盛世鐵血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