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靜聽風雪
地形進一步延伸，四周的寒氣越來越重。
僅僅過去一天時間，那高聳的雪峰彷彿近了許多，隨時觸手可及的樣子。
夜，無聲，靜謐！
雪峰與荒山交接處，月光之下，寒風將朵朵雪花捎來，清冷，卻又美麗。
某處山洞中。
「終於要結束了！」
「雪峰之上那座殿宇，應該就是最終的目的地，卻不知裡面究竟藏著什麼！」
「更不知道，這一路還會遇上怎樣的危險！」
葉憐霜一反常態，第一個打破沉默。
看上去，她似乎與以往不一樣，身上宛然沒有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反而有種淡淡的憂傷，惹人憐愛。
此刻她靜靜坐在山洞口上，背靠山壁，一隻素手伸出，五指修長，纖白如玉。
悄無聲息間，一片雪花落入掌心，凝而不化，看上去似乎，她很冷，冷到連手心都是涼的。
與之相比，赤月心情卻是好上許多。
同樣依靠著山洞口上的石壁，她坐在葉憐霜對面，滿臉微笑，即便朵朵雪花不斷飛來，那笑容，依舊讓人如同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之中。
「我想那殿宇裡面一定藏了許多好東西。」
「這一路上走過來，基本上走到現在的都得了不小的好處。」
「最開始的淬星草，後來是各種千年靈藥，然後各種星兵星衣層出不窮，甚至連天級武技都出現好幾部。」
「那殿宇身為陣君墓空間的核心，裡面的東西肯定比外面要好。」
赤月笑著，似乎對接下來的行程十分樂觀。
不過說到此處，她面上突然多出一絲憂色。
「好處肯定是有，可是，想要獲得可能不太容易。」
「之前的收穫都是千辛萬苦，甚至九死一生才得到的。不知前面的雪峰究竟會有怎樣的考驗在等待著我們。」
話音落盡，山洞中再次安靜下來。
楚辰一直安靜聽著，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卻又最終什麼都沒說。
不知過去多久，他突然起身，笑道：「你們先休息，養好精神三個時辰後上路。」
「那楚大哥你呢？」赤月疑惑，葉憐霜同樣困惑的看過來。
「我？」楚辰呵呵一笑，搖搖頭，並未多言，兀自走出山洞。
二女的目光追逐而去，只是瞬間，便看到那月光之下，飛雪之中，獨自靜坐山頭的女子。
「好美！」同樣的聲音從二女心頭升起。
與此同時，一種似乎羨慕，又似乎嫉妒的情緒在各自心頭瀰漫不散。
世界如此寧靜，彷彿沒有絲毫聲音。
楚辰默默走近，本以為可以一直走到那女子身邊坐下。
然而，數丈之外，他卻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一股莫名的孤寂，一種說不出的寒冷，儼然將那月光下的女子包裹在一個獨立的世界。
彷彷佛佛，他永遠走不進去，永遠，永遠！
就這樣默默看著，靜靜望著。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女子依舊是那個模樣，雙手抱膝，精緻的下巴擱在膝蓋上，青絲沾染了雪花，素白，銀亮。
然而她卻彷彿全無所覺一般，一雙美麗的眼睛寫滿憂傷，寫滿追憶，最終，卻又落在天邊的雪月之上。
楚辰站在那裡，如同時光中守望的古老雕塑，一言不發。
此情此景，一人傷感，兩方凝望。
洛穎沉浸於往事當中，傷懷大岳的離去，又或者，她想起了姐姐的死。
楚辰在背後默默看著她，似乎想讓她明白，即便所有人都走了，她還有他。只是，有些話遲遲開不了口。
而另外一邊，山洞中葉憐霜和赤月看著楚辰雕塑般的身形，一時之間，心中酸澀，複雜難明！
雪還在下，月光，似乎清冷了許多。
不知過去多久，那孤獨的女子突然回頭，微微笑了那麼一下。
純凈！
甜美！
然而那一瞬，楚辰卻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悲傷與凄涼。
「小東西，你來了？」
「過來，陪師姐坐一會！」
轉瞬即逝的笑容過後，洛穎轉過頭去，很快，沙啞的聲音傳來。
楚辰微微有些心疼，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
最終，他艱難的來到洛穎身邊坐下。
「放心吧師姐，大岳師兄會回來的，我保證！」坐下的第一句，楚辰便道。
洛穎搖搖頭，也不知是沒聽到，還是不相信，總之，她沒有任何回應。
一時間，月光下的世界再次安靜下來。
寂寥，落寞！
許久，似乎是累了，洛穎終於動了。
她緩緩合上雙眼，輕輕將頭靠在楚辰肩頭。
那一刻，楚辰身體僵了一下，卻又很快鬆開。
緊跟著，耳邊傳來女子的囈語。
恬淡，輕柔！
帶著回憶中無限美好與歡樂，如同一個純真的少女！
「那是一個雪天，爹娘出去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我和姐姐留在家裡，守著不多的食物，艱難的支撐著，希望等到爹娘回來的一刻。」
「每次做飯，姐姐總是做得很少很少，她就吃那麼一點點，總說自己不餓。」
「然而每一次我都能吃得飽飽的，然後還總是取笑她，說她看著我吃東西偷偷流口水。」
「後來……」
「後來沒過多久，爹娘的死訊傳來，我們也徹底的失去了依靠。」
「那個時候天還在下雪，很大，很大，比現在大得多。」
「姐姐將我藏在被子里，每天很早很早，她就出門了。」
「她說她找了事情做，幫大戶人家洗衣服，當時我天真的相信了。」
「後來……」
「有一天，她高高興興拿回來兩個饅頭，胳膊上還帶著被狗咬傷的血痕。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她是去乞討了。」
「乞討，呵呵，乞討啊，多麼屈辱的字眼？」
「可是心中最美麗的姐姐，卻要在那種寒冷的天氣，沿街乞討，與狗爭食！」
「不過後來就好了，我們遇上了大岳那個臭木頭。」
「那個時候的臭木頭很機靈的，愛說話，愛笑，各種搗蛋打抱不平。那次他幫姐姐打跑了壞蛋，後來又懇求師尊收我和姐姐為徒。」
「就這樣，我和姐姐進入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天陽學府，並拜了副院長為師。現在想起來，一切都跟做夢一樣。」
「我想，如果不是遇上臭木頭，或許那個冬天我們根本都撐不過去了吧！」
「進入天陽學府後，一切都好了起來。」
「我們一起習武，一起長大，到處都是歡樂的笑聲。」
「記得那個時候，我們總是到處闖禍，不過那個時候的悅兒師姐好好的，溫柔美麗，跟娘一樣，總是不厭其煩的幫我們出頭。」
「後來漸漸的，臭木頭和姐姐好上了。」
「當時大家都很開心，以為可以這樣開開心心過一輩子。」
「直到幾年前的一次歷練，因為我的疏忽大意，因為我的頑皮，姐姐永遠的死去了。」
「我變成了孤家寡人一個，臭木頭彷彿變了個人一般，沉默，寡言，不求上進。」
「可是直到今天，我依然記得姐姐臨死前的呼喊，她說，大岳，照顧好我妹妹，一定答應我！」
「那是姐姐留在世間最後的聲音，那是記憶中姐姐最美麗的樣子，年輕，漂亮，宛如天邊一輪皎月。」
「姐姐死了，被妖獸群撕成了碎片，屍骨無存。」
「臭木頭帶著我艱難的逃了出來。」
「臭木頭遵循著姐姐臨終前的遺言，照顧我，保護我，無論如何無理取鬧，他總是讓著我。」
「而我，為了彌補對姐姐的虧欠，為了彌補對臭木頭的虧欠。我發誓，我要好好愛著臭木頭，將姐姐的意志延續下去。」
「……」
雪月之下，洛穎說了許多許多。
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說了些什麼，她只是不停說著。
彷彿間，這些年心裡的苦，她要全部都倒出來！
時間僅僅流淌，終於那夢囈般的聲音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女子甜美而均勻的呼吸。
洛穎睡著了！
安靜，柔和，甜美，如同睡熟的孩子！
「又夢見你美麗的姐姐了嗎？」鼻尖幽香縈繞不去，楚辰心中想著，不知不覺，嘴角掠起一絲微笑。
雪還在下！
如同暴風雪將至的前兆，越來越大。
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在不斷提醒著，最危險的時刻，馬上就要到來。
然而此刻，楚辰卻不願意去想那麼多。
縱然下一刻就是天塌地陷，這一刻，他只願如此寧靜，默默的給身旁的女子一個可靠的肩頭。
很快，白雪覆蓋了整座山頭。
山頭上，月光籠下，兩尊雪雕靜靜相依，紋絲不動，宛如古老歲月中結成的眷侶。
「如果……如果此刻你身邊的人是我，那該多好！」
「洛穎啊，這一次，我可是真有些恨你了呢！」
山洞中，葉憐霜將外面一切看在眼中，目光一眨不眨。
說是恨，然而經歷了這麼多，她突然發現心中生不起絲毫恨意。
非但如此，而今想來，她只覺得當初的行為如此可笑，就因為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她便與洛穎反目成仇！
葉憐霜百感交集的一刻，另外一邊。
赤月看向月光下的山頭，目光明媚，祝福中帶著堅定。
「好美，好浪漫！」
「果然是很般配的一對，楚大哥，洛穎師姐，你們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幸福！」
「不過，赤月不會放棄的。總有一天，我也能被楚大哥這樣擁著，靜聽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