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君菱，雷竹
傳道峰上，浩蕩的聲音傳開。
「罪人楚辰，枉殺無辜，通敵賣國，公然劫法場，劫走死囚……今於碧霄宗傳道峰，賜烈火焚身之刑，以儆效尤。望蒼生引以為戒！」
很快，罪狀宣讀完畢，一箱黑黑的東西被抬了上來。
「融金石！」人群目光驚駭，齊齊噝聲。
融金石，專門熔煉礦石的燃料，易燃，火焰溫度極高。一旦燃起來，就是最堅硬的石頭都扛不住，何況血肉之軀？
融金石被迅速堆積好，雷傲冷笑道:「點火！」
一聲令下，一人擰著火把上前。正待點燃，突然，高空傳來一陣清冷的笛音。
眾人紛紛抬頭，只見一道紫光破空而來。
紫光那頭，女子白衣如雪，傾城絕世。尤其腳下一截桃花枝，奼紫嫣紅，彷彿間，時光回到了芳菲無限的春天。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從天而降的紫光便降臨高台。
那是一截再尋常不過的紫竹，通體圓潤，卻如同利劍般，蘊藏著無盡鋒芒。
帶著犀利的破風聲，紫竹直接插入台上堅硬的石層。繼而一陣無形的震蕩波蔓延開來，驟然間，高台上鋪好的熔金石四射而飛。
與此同時，一陣「咔嚓」聲傳來。
眾人目瞪口呆，那堅硬粗大的鐵鏈，竟然就這麼斷裂開來。一截截掉落在石台上。
好美的女人！
好強的一劍！
人群震驚中，那白衣女子飄然降落台上。
眉如遠山，面如皎月，一股清冷孤寂之意瀰漫開來，彷彿間，人們看見絕世孤峰上遺世獨立的神女。美得驚心動魄，盪絕寰宇。
人們心中悸動，目光獃滯，一句話說不出來。那台上的女子近在咫尺，看上去卻徒然有種遠在天邊的錯覺。
「哎！」看著那雙深邃而沒有神採的眸子，明華一聲嘆息，轉過頭去。
沒人明白這位碧霄宗宗主的心思，曾經寄予厚望的碧霄宗黃金一代，君菱、雷逍、碧凝、雷傲，而今卻立場分明，水火不容。
尤其君菱，當年彗星一般崛起，橫掃年青一代，衝出雷鷹國，榮登潛龍榜，天資縱橫，堪稱雷鷹國千百年來第一人。
而今，卻雙目失明，默默無聞的獨居紫竹峰。數年時光洗鍊，她早已盛名不再，就連碧霄宗的弟子，儼然都忘了這位曾經震驚天下的奇女子。
其中發生的變故，明華已然不願多想，他只是感嘆，這老天未免對碧霄宗也太苛責了一些。
曾經的黃金一代四人如此，而今被視為白金一代的楚辰四人，結局更加慘淡。
越想，他越感覺心灰意冷，碧霄宗的未來，究竟在哪裡？
相比於明華的沉默，碧凝明顯表現得十分激動。君菱的出現，彷彿一團火焰，讓她感覺自己全身都燒了起來。
「她敢，她真的敢！這種時候，她都敢於站出來，為什麼我不能……」
熱血升騰，渾身莫名的顫抖，不期然間，那水火交融的碧炎劍出現在碧凝手上。一股不肯服輸的念頭驅使著，她站起身來，邁步往台上走去。
「你能做的，我也同樣可以！」碧凝心中暗道，不斷給自己增加勇氣。
只是突然間，她感覺自己被一股氣勢罩住了，疑惑之下回頭，只聽明華搖頭道：「放棄吧！碧霄宗已經失去太多了，不能再失去你。」
碧凝愣住了，獃獃站在原地，彷彿被抽空了全身的氣力。
碧霄宗的確已經失去太多了。
當年的四霄，如今的三霄，還勢同水火。最新一代的楚辰、周浩然、玉寒煙、林溪若，如今玉寒煙已經遠走，林溪若不知去向，楚辰即將被處死，唯一的一個周浩然，將來必定要繼承周家，而不會留在碧霄宗。
如此，數十年之後，碧霄宗還有什麼？誰還能扛起碧霄宗的大旗？
「為什麼偏偏是我？為什麼？」心在流淚，心在滴血，碧凝，終究沒有勇氣再踏出下一步。
算了吧，負了也就負了，也不是第一次了！心中苦澀，碧凝再次撐起了青荷，樣容顏徹底隱藏起來。
「呵呵，沒想到最後是你來救我。話說，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啊？」看著那白衣如雪的背影，楚辰笑道。
君菱轉過頭來，空洞的眸子打量著楚辰，彷彿真的能看見一般。好一會才淡淡道：「沒把握。」
楚辰心頭一凸，差點噴出血來，哭笑不得道：「沒把握你出來？瘋了吧你？走走，趕緊走，別把自己給搭進去了。我可不想到死了還要欠人的債，債主還是個女人！」
君菱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話真也好，假也罷，至少，不是什麼人都能在這個時候如此輕鬆的說出來。
沉默中，君菱突然笑了。宛如盛世桃花，一笑春風御，煙霞九重天。
只聽她淡淡道：「君菱此生，不曾虧欠任何人。」
一語出，高山仰止，無盡的孤高令人心神蕩漾。
好一個君菱此生，不曾虧欠任何人！這是要用自己的生命來償還對楚辰的虧欠嗎？如果是真的，那麼她究竟欠下了什麼？居然不惜以命相還？
所有人都在深思，就連楚辰自己，亦不免陷入錯愕中。
他自問並不曾對君菱有什麼恩惠，相反，君菱雖然冷淡，卻一次次的幫了他，救了他。即便現在想起，沒有君菱，他或許根本活不到今天。
一身劍術，兩年之約，乃至最後被禁閉玄冰洞留下一線生機，所有的一切，都有著這個女子的身影。
如此，分明就是他欠了她許多，她何曾欠了他半分？
楚辰心中苦笑，卻終究沒有開口詢問。因為眼前的女子再次恢復了那身在雲端的孤寂、高冷。
一股莫名的氣勢在她身上環繞，彷彿珠圓玉潤如煙霞暖玉，卻又充斥著無比的凌厲肅殺如同出鞘之劍。
極度矛盾的氣息，完美的融於一身。眼前的女子，當真耀眼，令人無法直視。
「讓開，念在過往的情分，我不為難你，否則——死！」雷傲冷冷道，俊逸的面孔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看上去猙獰無比。
恨！
如何不恨？
論身份地位，論實力相貌，他哪點不如楚辰？
為什麼這個數年來求之不得的女子，偏偏無視他，一次次因為另外一個男人站在他的對立面？而今，更是不惜一死，也要擋在他面前？
「死？」一聲輕喃，帶著無盡的嘲諷，卻再也沒有下文。這孤高絕世的女子，此刻竟是一個字都不願再多說。
或許因為君菱輕視的態度，又或許因為這個別有意味的「死」字蘊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往事，總之，此刻雷傲徹底怒了。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一起死吧！」心中怒火如萬年火山爆發，雷傲一聲咆哮，氣勢衝天而起，席捲雲霄。
楚辰目光微凜，反射性的將君菱拉到身後。蘧然間，君菱清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讓開！」
楚辰回頭，只見君菱一臉寒霜，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根紫竹。
這是一根與眾不同的紫竹，珠圓玉潤，卻雷光環繞，給人的感覺根本不像是一截竹子，而是一把真正的九天神雷之劍。
「雷竹！」明華眼前一亮，迅速又變得暗淡起來。
雷竹，百年紫竹受雷劈而不死，而後經千年孕育重生的竹子。濃郁的青木生機與九天神雷之力相融，威力無邊，乃是天生利器，無數人夢寐以求。
而今，君菱手上赫然便是一根雷竹。對她而言，雷竹並非竹子的名字，而是真正的劍名。
「猶記得那一年，王城烽火台，雷竹一出，群英束手。似乎，那是她第一次持雷竹出世吧？沒想到一別多年，第二次看到雷竹，竟會是如此場面！」落楓閣一名老者嘆道。
「是啊，打那次以後，便時常聽到雷竹縱橫大乾王朝年輕一輩的消息，而雷鷹國建國上千年，終於有了第一位進入王朝潛龍榜而名列前茅的天才。這些年，每每回想這些事迹，亦頗感顏面有光，儘管，她並非我神風學府之人。」神風學府方面，一老者神色悵然。
「只可惜，數年的沉寂，崢嶸不再。雷竹依舊是雷竹，她卻不再是當年那個她。或許，此間之後，雷竹便成絕響！」強如周鼎，此刻亦難免神傷。
今次，大家懷著不同的目的而來，然而事情的結果，卻早在各種妥協與交換中定下。即便那些不認同的，也在強大的壓力下默認了。
這一次，楚辰必須死！
面對君菱冰冷的目光，楚辰吶吶的讓開，看著她手中雷竹，他總算明白君菱身上矛盾氣機的來源了。
一面是千年紫竹本身的圓潤，另一面，則是浩瀚神雷之力的肅殺，兩相融合，傾城絕艷。
「傲兒，去吧！要讓為父失望。」開疆王淡漠的聲音響起，意味深長。身為梟雄，怎可容女子羈絆？既然無法掌控，便只有抹殺。
話落，雷傲一聲怒吼，氣勢暴漲，九天雷動。陣陣雷音中，一頭雷光環繞的雷鷹虛空振翅，傲嘯蒼穹。
狂風席捲，舞動白衣勝雪，對面，女子神采飛揚，芳華絕代。那無邊的從容與淡定，彷彿間，曾經叱吒風雲的天才少女再次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