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抹殺,歸來的沉靳
陰寒的地牢里,那蜷縮成一團的身子被外層的那道若隱若現的靈罩護著,而走得越近便越能清楚地感覺到來自那道靈罩本神散發出的陣陣陰寒之氣。
沉靳,王族中曾被遺棄的王子,帶著一身人類的骯髒之氣回來。
為防止他那一身骯髒之氣沾染上旁的族人,他在被帶回來的當天便被沁藺王下令打入這極寒之地。
「鳳……鳳九,給……給我……給我……」
被千石散支配的身體在離開那個男人的第五個時辰后終於還是發作了。
沉靳的父親雀鳴沒有因妻子的苦苦哀求為他解除靈咒,現在的他依舊只是個普通人。
沒了那個男人伸過來的手,沒有靈力抵禦,沉靳的每個時刻都像是走在地獄的邊緣。
下意識便張嘴喚了那熟悉的名字,腦子裡早就被幻象迷惑,哪裡還記得起自己不該去想那個男人的。
「母妃……母妃救我,救我……救我……」
顫抖地抱著胳膊蜷縮在靈罩里,二十多歲的男人卻還如一個孩子般流下了淚。
體內猶如蟻噬般,密密麻麻地侵襲著他的每一根神經,臉色發白,原本紅潤的唇變得近乎紫色,而抱著胳膊的雙手更是抖成了篩子。
和過去的那些年一樣。
不管他在清醒后如何想從那個男人身邊逃離,等到千石散的癮上來后他便什麼都想不到了,能想到的便只有那個男人抱他時的溫度和千石散帶給他的舒暢。
「靳郎……我兒靳郎……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母親過個幾日便會背著父親來看他,而他會在經歷過一段很長時間把癮忍過去后清醒過來,每每清醒時看到的便是母親那紅腫的眼睛。
「母妃……母妃!」隔著靈罩,身形頎長的男人慘白著那張消瘦而好看的臉望著外面的人,眼淚如那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從他的眼眶流出。
雀珂撲過去,隔著靈罩與兒子哭作一團。
「靳郎,你……你讓母妃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你父親與祖父是鐵了心要將你放置在此處,我兒……你的命為何這般的苦……」
偌大的極寒地牢,女人的哭聲將此處充斥,聽在已然痛苦不堪的沉靳耳中備受煎熬。
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
沉靳已經記不清自己在那地方待了多長時間了,長到他都以為自己快死了,長到他的頭髮已經比他的身量還長,長到他那為他哭泣了幾十年的母親最後竟是哭瞎了那雙美麗的眼睛。
「你可知錯?」
出來的那天,父王雀鳴已然成了豹族之王,成了統治這方人類的君,他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底下終於解除了靈咒的男人。
沉靳端端正正的跪著,根除了千石散的他被母親的近侍梳洗后依舊如幾十年前那般好看。
「孩兒知錯,」他垂首,對那王位上的人前所未有的恭敬。
雀鳴對他這態度還算滿意,「嗯」了一聲后道:「虧得你祖父終究心慈讓你恢復族籍,即日起你還是我雀鳴的兒子,但你若還想繼續當你的大王子繼承這個位置,我勸你還是早些打消這個念頭,刻有罪人之印的王族,是沒有資格繼承王位的!」
父親還說了什麼沉靳沒有認真聽,五歲離族,二十餘歲方才歸來,他對著王位本就沒什麼意思,在極寒之牢時他便想好了,他出來后的唯一念頭就是去見那個男人。
那個給予了他這近五十年痛苦的男人。
「小靳……你……你真的是小靳?!」
解放靈力的他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鳳九,只與他不同的是站在他面前的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風華正茂,丰神俊朗的鳳九公子了。
人類就是這般脆弱,在他經歷那痛苦的幾十年後,他分明才重生,而這個男人卻老了。
沉靳沒說話,他只站在那裡淡淡地看著那個曾經與他那般親近的男人,眸子里波瀾不驚,絲毫看不出他是帶著殺意來此地的。
六十多的鳳九背有些駝了,本在園子里與老友喝茶的他在看到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時震驚地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將未發一語的沉靳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沉靳任由他看,片刻開口:「鳳九,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的確許久不見了,從他被母親帶回至今已過去整整三十五年,如何能不久呢。
「小靳……是小靳!真的是你!」鳳九瞪大眼走近了沉靳,欣喜之情無以言表。
老友見鳳九有客人,便在看了看沉靳後起身告辭,鳳九見到沉靳高興,自然沒有挽留,一時間園子里便只剩了兩人。
鳳九揮手屏退下人,待人走後上前一把抱住了這個面相一如當年的男子,嗓音略微哽咽。
「小靳……小靳,你終於……你終於回來了,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嗎?」
沒了這個人,他曾經換取的那些東西變得少之又少,沒有了這個人,他的身體對任何男人女人都提不起興趣,沒有了這個人,他偶爾也會感到寂寞。
沉靳沒有推開他,只任由他抱了會兒后開口說:「你老了。」
話落,引來鳳九的一聲笑,他鬆開人,抬頭看著他,說:「是啊,老了,能不老么?三十多年過了,你卻還是這般的好看。」
邊說,他邊用略微顫抖的手替沉靳拂去被風吹到胸前的長發,如瀑布般的秀髮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沉靳垂眸,未將他的話聽進耳中,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后便朝亭中的石凳走去,然後坐下。
鳳九見狀好生興奮地說道:「小靳,不坐這了,這裡怪冷的,我們去屋裡。」
說著,人已經上前去拉沉靳的手。
「不用了,」沉靳抬手就躲開了他的觸碰,抬眸看著他。
「小靳?」鳳九眨眼不解,卻是越看這張臉越覺得歡喜。
曾經,他是那麼地迷戀這張漂亮的臉,自他不見后,他看誰都覺得奇醜無比,從四處收集的那些美人們,不管男人女人都比不得面前這人半分。
如今再見,雖沒了當年的那份嬌柔羸弱美,但渾身的風流韻致卻是渾然天成。
尤其那雙風情的眼睛,即便只冷冷地瞧著他,他那不爭氣的小兄弟竟開始蠢蠢欲動了。
太熟悉了,當真是太熟悉了。
曾經日夜相伴,坦誠相對,他怎會看不出男人心裡在想些什麼。
然沉靳卻是覺得好笑極了,是啊,他當初怎麼就那般地糊塗了,這個男人,從始至終看上的便是他的這副皮囊,便是他能帶給他的財富名利地位及身體上的歡愉。
這人若是有半分的真心,又怎會將那近乎致命的千石散讓他吞食,又怎會一次又一次地不顧他的拒絕將利刃伸進他的眼睛里。
曾經幾乎日日都浮現在腦海里的記憶如今卻在見到本人時緊緊地揪著他的心。
「鳳九,告訴我,你想怎麼死?」沉靳開口,便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鳳九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小靳你說什麼?」
沉靳眨眼,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鳳九臉上的笑意頓時凝住了,他近乎震驚地看著他,不由得後退。
沉靳收回視線,邊等著他的回答邊抬手朝亭外指去,只聽「唰」的一聲,被他指向的方向陡然燃起熊熊大火。
「啊!」鳳九受到驚嚇,連連後退,「小靳!你……你這是做什麼?!」
說著,他又扭頭喊:「來人啊!快來人,走水了!」
話落,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后家丁丫鬟便跑了過來,然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鳳九「撲通」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啪……啪……」
那好看的男子只朝過來的人輕輕彈指,殷紅的唇輕啟,輕輕地發出「啪啪」幾聲,過來的人便都隨著他聲音的落下倒下了,渾身浴血。
這還不止,慘叫后倒下的那些人身體竟騰空起來,最後移到那熊熊火焰之上,落下。
「撲通撲通」數聲后是「滋啦滋啦」的肉被燃燒的聲音,伴隨著的還有油腥和焦味。
「啊……啊……」鳳九被嚇得說不出話來,扭頭驚恐地看著那像是在玩耍的男子,「為什麼?為什麼……小靳,為什麼……」
他……他不是最喜歡他的么?
他……他分明就對他那麼好,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沉靳扭頭,笑著眨了眨眼,說:「不為什麼啊,就是突然想這麼做了,好看嗎?」
他在笑,那張臉因這笑讓人驚艷。
鳳九甚至有一刻因這笑而迷惑了,很快反應過來后他連連搖頭,神情憤怒。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你這是在殺人!他們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啪!」沉靳彈指,將被這大火引過來的又一人致死,頭也不回地說:「對啊,我自然知道他們是人,鳳九也是人,所以我才來和你們玩的,幾十年不見,鳳九便不喜歡我了嗎?起來啊,陪我玩,啪……啪啪……」
話落,隨著濃濃的血腥味飄進鼻間,好看的男人發出悅耳的輕笑,遂轉身看著那被他這副模樣氣得說不出話的鳳九,修長白皙的手照著鳳九從上往下緩緩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