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決定,殿下可安好?
國師未料到她會有此一說,淡然的眸眼中閃過一抹銀光,「你?」
明珠抿緊了唇,知道面前的人雖表面看不出什麼,但聽得出來他語氣中的詫異質疑。
「是,」捏緊袖子,明珠一咬牙點了點頭,「依著大人的意思便是要想取得女神族的幫助,只有讓他們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大人,恕我斗膽猜測,女神族要的並非我娘,他們要的,應該只有永久的生命吧?」
吞食了雪晶果的身體,體內的血液便有著跟雪晶果一樣的作用,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繼承了多少,但如果可以,她想代替她娘。
非同情或心軟,她只是不想在那個人醒來后依然對狼族人人抱著仇恨失望的態度。
若可以,她想等她醒來后告訴她這一切。
告訴她想要做的那些事都是錯的,告訴她狼族不僅沒有拋棄她,如今還在為她曾經無意識犯下的錯贖罪。
「原來如此。」她的想法讓國師勾起了唇。
明珠對上國師那雙瞭然的眸子,咬著下唇垂眸想了想,遂抬頭問道:「能嗎?」
她有些忐忑,也有些擔心國師大人會認為她不自量力。
不安的神情落入國師眼中,後者垂了垂眼帘不發一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卻是不知他究竟在想著什麼。
明珠啞然,方才那略微緊著的心這一刻漸漸往下沉。
難道……真的要讓她娘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錯再錯嗎?
真的要……整個狼族世世代代都為那本不該承受的懲罰失去他們永遠的自由么……
「即使,」正想著,對面人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明珠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
國師看著她,淡然道:「你會為此失去性命,你也要代替她么?」
「轟」的一聲,明珠的腦子猶如雷劈一般,空白的一瞬間她的心跟著搖搖欲墜。
「會嗎?」她囁囁,手指的關節處因為太過用力開始泛白。
國師長睫輕顫,「或許。」
話落,屋內再次陷入沉寂之中,明珠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心跳如雷,卻不似以往面對那人時的頻率。
她……真的會死嗎?
「若你害怕,本座權當你方才的話沒說,」國師起身,欲將畫卷放回原處。
明珠見狀下意識心底一急,想也沒想便「騰」地站了起來,「不!我不怕!」
國師頓住腳步轉身,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明珠頓覺自己失態,忙低了低頭,放柔了語氣,「並非怕,只是在想會以何種姿態失去。」
上一世的慘死她想起後有些后怕。
她不是她娘,沒有想死都死不了的生命,她若死了那便是真的死了。
她不怕死,但卻怕她死後關於他的一切,若她真的死了,他呢?他會如何?凜兒又會如何?
想到她會離他們而去,明珠的心突然就疼了起來,甚至連揪著袖子的手都開始顫抖。
國師將她的心聲聽得明白,收回了邁出的腳步回身面對她。
「我一個人,死不足惜,但是孩子……」下意識把手移到了還未顯懷的腹部,曾經的那種窒息感讓明珠的聲音略微哽咽。
她不是什麼偉大之人,也不會為了所謂的大義去獻出自己的生命。
但那個女人已經帶著仇恨活了幾千年,幾千年啊,她根本無法想象她是如何活下來的,也無從得知她在對自己族人痛下殺手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
她說:「我不想再一個人了,哪怕只是謊言,有個人能騙騙我也是好的。」
這是一種怎樣的孤寂,她當時不懂,但卻在回來的這段時間后認真想過她所說的一切,而方才在得知這一切后她才徹底明白過來。
她不想讓她再帶著仇恨活著了,不想她醒來后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己在女神族手中備受折磨。
或者說,她想讓曾經被遺棄的神子重新回到他們本該屬於的地方,重拾屬於他們族人的自由。
「決定了?」
國師的聲音傳入耳中,明珠的手顫了顫,片刻后抬頭,「大人說過,女神族不會輕易讓人喪命,如此這般,可否求大人一件事?」
國師眉頭幾不可見地挑了挑,「說。」
明珠深吸一口氣,放下了覆在身前的手,想了想道:「若我的血真能如他們所願給予他們長壽,而他們又不會傷我的性命,那麼我想懇求大人在他們面前保住這個孩子,即使希望微乎其微,我也想生下他。」
即使她已經不在他身邊了,她也要保住屬於他們兩人的骨血,這樣即便她之後死了也不會遺憾了。
國師最後沒有給明珠肯定的回答,但卻也沒有否定。
明珠知道,他是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了。
從七層下來明珠跟著流螢去了吟風所在的房間,流螢出去后明珠坐在床沿邊看著床上雙眼緊閉的人。
伸了伸手,最後握住了那放在被子上的手,
溫熱的。
「娘,」兩世不曾喊出口的稱呼,在這個漂亮的女子睡著時她總算喊了出來。
「對不起,娘,」明珠捏著手裡溫暖的觸感,眼眶竟有些熱,「我知道,你定是在怪我,怪我將你跟他拆散,怪我不站在你這頭,怪我在十七年後的第一次見面就給了你這般的痛楚。」
愛一個人似乎就是這麼奮不顧身,無關他做了什麼,無關他曾經如何傷害,愛了便愛了。
若說當時在看到兩人擁抱的瞬間她未曾被感動,那都是假的。
她是狼族人,卻以人類的身份活了兩世,她的心自然會因為難過的事而不好受。
然即便如此,她卻是從未為自己的決定後悔過,無論郝正綱當年是抱著何種心態將吟風推開,無論他是抱著何種心態對待她這個女兒,上一世他將她當做替罪羊卻是事實。
那個時候,她的痛,她的絕望都是他給予的。
或許她該感謝他在明知她身份的情況下卻遲遲未對她動手,如若不然也不會以後的事了。
但事實就是如此,那個男人到最後還是葬送了與其心愛之人的唯一骨血,以那等殘忍的方式將結束了她本不該被結束的生命。
「所以娘,我不會原諒他,一輩子都不會,」明珠吸了吸鼻子,捏著吟風手的那隻手有些涼,「即使你這般深愛著他,即使你此生都會怨我,我也不會因此原諒他曾對我跟凜兒做過的事。」
永遠都不會。
「你怨我,我半句都不會為自己辯解,」嘆出一口氣,明珠將自己跟國師的聊天一句句說給不知能否聽到的人。
「但我希望你醒來后能放下你這千年的仇恨,即使他不在,即使女兒不能常伴左右,我也希望你能回到族人中來,希望你從此能為自己而活。」
國師說會將她的提議告知女神族人,儘管不知會如何,但做好一切打算總是好的。
拿起那隻溫暖柔軟的手放在臉上蹭了蹭,明珠沒有再多說。
從定安塔出來兩個丫頭因為擔心在路上問了很多,但明珠卻都沒做清楚的解釋。
回到弘宸宮后明珠以疲憊為借口將自己關進了寢殿,走到書桌前,最終拿起了放在一邊的筆,終於在那張空白的紙上寫下了近一個月來的第一句話。
「殿下,許久不見,你可安好。」
……
「哈哈!來!侄兒敬皇叔,敬皇爺爺,請!」
距離晃關城三十裡外的營帳內,郎弘璃露出了這征戰三月來最爽朗的笑。
位於左上位的十九王爺在他說完話后馬上就把杯子給舉了起來,對在營帳內的將領們道:「來來來!大家別客氣,都喝!喝!」
今日大戰,大獲全勝,並活捉了對方的一名主帥,一名副將,實在是可喜可賀。
「十九叔……」
恭南王浪宸南無語地看著自己侄兒跟皇叔,很想說你們二位的酒品實在太差,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裝成很能喝的樣子?
「皇叔,別客氣,來來,舉杯!」太子殿下熱情地以手勢示意讓自家皇叔舉杯。
也是,三個多月了,從他家皇叔跟皇爺爺抵達晃關開始至今已經過了三個月。
儘管他們還未找到擒拿那風雪雨雷四人的法子,朝廷也未傳來任何消息,但他們現在卻是將對方牽制的厲害。
正應了那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論對方如何出招,他們這頭都能接下,且還能步步緊逼。
雖說現在這持久的拉鋸戰也著實讓人著急,但戰爭這種事本就急不得,再說敵方也非等閑之輩,他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今日一戰,因為有兄長的防禦,已然將我軍的折損降到最低,而又因十九爺爺的燃燒能力,現下雪雲的攻擊已經全然不在話下。
一名主帥,一名副將,這對交戰的兩軍來說是何等的激動人心,何等讓士氣高漲,如此這般自然值得慶賀。
「戰場之上,如何能掉以輕心?」
相比之下,身為本次出征大將軍的郎傾玦就冷靜得多,他看了一眼正要反駁他的太子殿下,遂看向眾人。
「此次征戰能大獲全勝自然是大快人心,但諸位可別忘了,眼下情勢雖對我等將士來說是處於優勢位置,但於百姓來說卻是水深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