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舅舅,我怕

  阮明心此時才六歲,當她一個小孩子用這種微微驚訝又顫抖的聲音說話,沒人懷疑這一切都只是她裝出來的障眼法。


  「二舅,心兒好怕!」


  說完,紅紅的眼眸又是一串淚滴落下。


  就連被她指使著在門口守著的小桃紅聽到都側目過來,跟著抹了抹眼淚。


  小桃紅這兩日過得也是渾渾噩噩,從夫人新喪,到桂嬤嬤要發買那些姐妹,直至後來桂嬤嬤被制住后小姐整日整夜跪在靈堂,她日夜守在小姐身邊。


  本來只知道夫人死去小姐難過,卻沒想到桂嬤嬤這事本來就不尋常。


  小桃紅頂著寒風,手握成拳,是的必須得為夫人討回一個公道。


  鳳澤天聽完,頓時怒目,周身威壓連阮明心都忍不住打了一個顫。


  「來人,將那刁奴給我帶上來。」


  「是,將軍。」鳳澤天帶來的侍衛立刻去尋了靈堂這邊的護院去了桂嬤嬤養傷的院子。


  阮明心靠在鳳澤天嘴角勾起一個里冷蔑的笑意,她就知道外公和舅舅一向疼愛她更是視母親為掌上明珠,知道此事一定會勃然大怒。


  到時候,就算父親再怎麼遊說也無濟於事。


  他能將桂嬤嬤帶回來,那麼她就能再把她送出去。


  桂嬤嬤被侍衛押解上來時還在掙扎,一路威脅著尚書大人不會放過他們。


  她也不想想,一個尚書大人和大將軍府比起來到底孰輕孰重。


  此時天已大亮,這一番動作阮父聽到動靜急忙趕來,看著被隨意亂仍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桂嬤嬤,對著周圍的侍衛大怒:「你們這是在作什麼?」


  桂嬤嬤一見到阮父就不停的往阮父面前爬,哭喊著老爺救命老爺救命。


  「老爺您是最知道老奴的忠心的啊,奴婢入府十年,辛辛苦苦兢兢業業的照顧夫人跟小姐,無愧老爺,無愧『小姐』呀。」桂嬤嬤抓住阮父此時穿著的白色亞麻衣衫直墜下巴哭得涕泗橫流。


  說道「小姐」時還特意回頭沖著黑暗加強語調。


  她以為,這只是阮明心指使人把她帶來,現在沒有霍府那個小子做主,老爺也在,一定要這個死丫頭好看!


  不知阮父是聽懂了桂嬤嬤話中深意還是真心為著他心中的裴玉蓮著想,按耐下對桂嬤嬤此時的骯髒嫌棄:「桂嬤嬤,你且先起來,你對我阮家的功勞那是無需任何多心的。」


  阮明心此時還跪在棺前,二舅不是愚人,此時聽了外甥女的話正隱在白色的布幔之後,準備好好看看這個妹夫會怎樣處理。


  看著阮兆麟讓桂嬤嬤起身,阮明心的眸中劃過一抹譏誚。


  呵,桂嬤嬤當然是無需父親任何多心。


  她幫父親害死母親,又來迫害她,對父親當然是忠心耿耿。


  「且慢」阮明心緩緩從蒲團上站起,終於開口。


  她一步一步緩慢從陰影中走到光亮下:「爹爹,桂嬤嬤奴大欺主,私自變賣主人物品,按家規該打斷雙腿直接發賣。可是家有家法,國有國規,當日桂嬤嬤已經被送去官衙,怎麼又在家裡出現。」


  她只做無知小兒,但是此刻神情凜冽

  不,桂嬤嬤聽著一直搖頭,期翼的看著阮父。


  「明心?你亂說什麼?!」阮父看看周圍又看向阮明心和桂嬤嬤之間,語態已不復溫度:「你這是做什麼?你母親屍骨未寒這就是你對待自己養大自己嬤嬤的態度?」


  他眼神冰冷,手指靈堂,「到你母親靈牌前跪下,好好反省你自己。我阮家書香門第,這就是你從小跟著你母親學的規矩不成?」


  「父親?!」


  阮明心臉上做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就算是已經知道父親憎恨母親,憎恨自己,可是她沒想到他居然在母親的靈堂之上這樣污衊母親。


  這還是她從小認識的那個溫文爾雅的尚書大人嗎?他竟然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不過這樣最好,因為,這樣看著的人,至少知道他是什麼東西!

  阮明心受傷後退,一步一頓又融入了那片光線還沒照到的黑暗之中。


  卯時兩刻了,天邊已經漸漸的有了紅色彩霞,霞光還不甚明朗。阮父看不清靈堂後面昏暗的情形,只模模糊糊的看見還有個高大影子坐在椅子上。


  他定睛看了看,黑影一動不動,對照那個在大廳內一頓一退的小姑娘白影,被蒙了塵土的盔甲閃不出寒光,坐在那兒實在像是黑暗中的家飾,阮父沒放在心上。


  他是一點也不想再看見鳳凝香這個賤人,即使死了尤不解氣,這兩天的弔唁安排除了賓客人多的時候進來看一眼,其餘時候都是在前廳招待。甚至連故作的悲戚他都覺得辛苦。


  阮父看見阮明心站在那個黑影前面,白色的衣料在黑夜中尤為明朗,這樣一襯,阮父完全放了心下來。轉身就要走出去。


  天快大亮了,他該出去做一個深情款款的丈夫了。


  就在他踏出門口的時候一個冷寂的聲音毫無緣由的沖入他的耳朵。


  「等等。」


  那拉長的語調像刀磨著人的骨頭,阮父蔚然一顫。


  「這就是你對待妻子的態度?」


  「阮兆麟,你這是在欺我鳳家無人?」


  接下來的話一句比一句冰冷,那是戰場上血與枯骨廝殺出來的氣勢。


  阮父深吸氣,已經聽出是誰的聲音。他閉了閉眼拳頭握了又松,轉身的時候又換成了那個京城玉面郎君,如沐春風,陪著小心道:「大舅子何時來的?剛才怎不出聲?」


  一轉身又對著家僕憤聲道:「少將軍來了怎麼都無人來通報?」說完小心翼翼上前,「來人還不長燈?」


  「少將軍請這邊請,這邊濕寒我們前廳敘話。」


  「我看不必了。」鳳澤天手靠扶椅,大馬金刀地坐著。


  阮父無法,只能小心的上前寒暄,而錯過了後面管焦急而來的神色。


  屋檐燈盞掛起,瞬間亮的晃眼。


  「我問你,你問也不問的處置心兒是何意?」風澤天怒目而視。


  「少將軍這是何意,明心不顧尊卑,頤指桂嬤嬤不敬在先,我罰她為為母親守靈也是符合情理。」


  阮兆麟一身白衣長身而立,面容溫潤如玉,說話侃侃而談,看上去秉持公正無所偏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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