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前塵往事（二）
風天禹輕嘆了一口氣，看看壓抑著怒氣的霍北辰。
最終風天禹轉過了頭，這一次，他突然不想再幫他了。
不想幫他再欺瞞，或是掩飾了。
他的愧疚在一次次見到這個笨女人的笑容的時候，越積越厚，壓得他無法喘息了。
不知為什麼，夕蕾的笑容總會讓他想起他心底的那個女人，那些塵封的往事，慕夕蕾有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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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葉念語的那一聲尖叫，不僅成功停頓住霍北辰的腳步，也穿透整個走廊，被另一間病房的夕蕾聽了去。
在異地的醫院，誰會這麼大呼霍北辰的名字，這讓夕蕾十分好奇。
她不顧陳秀芬的勸阻，披上了外套下床去看，陳秀芬沒有辦法，只能也跟了過去。
當夕蕾看到屋裡是葉念語的時候，大為驚訝。
她不明白葉念語怎麼會出現在慶山市？還是在醫院裡……
她受傷了嗎？
但是夕蕾所有的疑惑，在聽到葉念語剛才的那些話之後，通通不再重要。
她的心臟因為葉念語的那些話而抽痛。
……是的，她不知道霍北辰是不是在利用她，他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他從不否認，但也不明說這一點，她只知道他不會害她就是了，只是單純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至於他的喜歡，她覺得霍北辰是喜歡自己的，否則在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他不喜歡自己，就不會那麼關心她的……
夕蕾鼻子有點酸，感到委屈，這一切就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她的內心深處……
即使她一次次去忍痛拔下它，無視它，它還是在她的心裡瘋長。
就連她也不知道，她還能忍多久，無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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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語抹去臉頰的淚水，聲音很低，凄然看向霍北辰。
「我真的好嫉妒她……她能和你結婚……有愛她的父母，有好朋友，能一直畫畫去做喜歡的事，她還可以去你的公司上班……她得到了所有想要的東西……她怎麼可以擁有這麼多！可是我卻得不到任何一樣！我一直在失去……失去！老天，真的好不公平……不公平……」
夕蕾獃獃地看著屋內，淚流滿面的葉念語。
她的身體無法剋制地輕顫——
念語姐，為什麼……會說出這一番話……
這番「老天公不公平」的話，跟在河邊那個戴著面具的女人，說的一模一樣……
難道這就是，她出現在慶山市的原因么？
夕蕾不可置信地盯著葉念語，毫不知道自己的拳頭已經握得死緊，連那傷口都滲出了血……
疼痛令夕蕾清醒過來，她滿腔的怒火，正要衝進去給葉念語一頓暴揍，卻忽然聽到葉念語說道：
「好，我可以告訴你關於你母親的一切，但是條件是，你必須聽完我所有的話！」葉念語盯著霍北辰，她環抱住自己的雙臂，哽咽。
夕蕾愣住，霍北辰的……母親？
霍北辰劍眉緊蹙，音調極冷，「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他不想跟這種女人廢話一句，正欲轉身，卻見葉念語忽然衝過來，擋在他的面前！
「……你母親，就是因為接到了夕蕾的電話，才去了那個湖濱公園，才被人殘忍殺害的！……全是因為慕夕蕾！」
門外的夕蕾瞪大了眼眸，整個人癱軟在地。
陳秀芬連忙扶起了她，她看著面無血色的夕蕾，唯一的一隻眼睛里流露著焦慮，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屋裡那個女人到底是在說了些什麼，讓慕小姐變成這樣！
陳秀芬看向屋內，然後她就看到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美麗的女人，越看越覺得她那張臉好似在哪裡見過……
忽然，陳秀芬唯一的一個瞳孔驟然擴大！
是她！
只一瞬間，她渾身顫抖，雞皮疙瘩，從頭到腳，全冒了出來！
她驚恐地看著她，而那隻不好的眼珠卻再也無法移開——
屋內，霍北辰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
風天禹恍惚了一下，竟然是因為……慕妞？
葉念語這個女人，到底在說什麼！-
霍北辰胸膛起伏不定，注視著葉念語。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他不想聽到這一切，只想離開這個房間。
但是他邁不出一步。
他一直都知道母親的死跟慕夕蕾有關。
他在美國查了很久，知道母親活著的最後一天，是因為接到了慕夕蕾的電話，才去了那個地方。
那一天慕夕蕾遭遇了綁架。
和慕夕蕾相處的這段時間，他能夠確定慕夕蕾對他母親的死因毫不知情，甚至那個電話應該也不是她打的，
而且慕夕蕾也不知道，那個做中式點心的女店主，就是他的母親，顧雪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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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北辰是在回國之後，回到老屋看到了母親的日記本，才得知了她和慕夕蕾的認識經過——
那是早些年，顧雪薇曾遭遇過三次綁票，防不勝防，第三次險些丟了性命。
然後她就被關在家裡不允許出門。
顧雪薇雖然不願意過類似軟禁的生活，但是為了讓家人放心，她從沒有對這種生活說一個不字，表達一點不滿。
直到有一天，她實在是憋壞了，看到家裡傭人出去採購，就突發奇想把自己的雙眼皮用粘睫毛的膠貼在一起，畫了一個濃妝，穿著T恤和長褲，跟著傭人一起出門採購。
半年來她第一次走的這麼自由自在，沒有人能認出她是霍遠集團董事長的夫人，不用擔心任何記者和壞人。
然後她就第二次「易容」偷偷上街，正背著包獨自逛街，聽到身後有人大聲吼叫著「小偷！」
她驚訝轉身時，一個男人正從她身後急匆匆離開。
她才發現她的背包被割破了，那一聲巨大的吼叫呵斥正是來自幾步之外的一個畫著煙熏妝的初中女生。
顧雪薇驚訝於這個女生的膽量，竟然敢對一個成年男人大吼。
想請她吃東西感謝，但是被女孩拒絕。
於是顧雪薇問了她的名字和電話，想送她禮物感謝，但是那個女孩只告訴了她姓名，「慕夕蕾」。
之後這個叫做慕夕蕾的女孩，讓她走路時候把包背在前面，當心一點，就離開了。
顧雪薇有些失落。
可是沒過多久她就又碰見慕夕蕾，她竟然是丈夫新的合作夥伴的女兒。
女孩一家來到她的家裡做客，似乎還很喜歡她的兒子，這讓顧雪薇很開心。
當時女孩並沒有認出她，因為當時在街上的她和現在的她的容貌完全不同，也是因此，她發現這個叫做慕夕蕾的女孩，是一個表裡如一的人。
顧雪薇因此就更喜歡了夕蕾，對她很好，讓十三歲的夕蕾不知所措。
後來顧雪薇「易容」偷溜的事情暴露，她被丈夫和兒子斥責了一通。
在她的眼淚攻勢之下，顧雪薇換來了一隅自由之地——
她被允許在霍遠百貨附近開一家小店，開了一家不大的中式點心店鋪。
那裡是霍遠的商業圈，大大小小的監控探頭遍布各個角落，她的一舉一動都可以被很好地「保護」。
這之後，霍北辰放學偶爾回來母親的小店坐坐。
然後有一天，慕夕蕾也來到店裡，和霍北辰坐到一起。
顧雪薇在日記里也寫過：
【感覺兒子是不是不喜歡別人也來店裡？
總是對每一個客人很嫌棄的樣子！
不過小蕾來到店裡誇我做的東西好吃時，兒子眼裡倒是滿滿的得意呢~好奇怪呀！
今天，小蕾帶了那個很美麗的女孩到店裡，為我介紹說這是她的表姐，叫葉念語。
這個女孩很乖巧，可是不知道為什麼，
好像從她的眼睛里看不到光……】
日記寫到這裡就停了下來，這也是顧雪薇的最後一篇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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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北辰現在才知道，原來母親從那麼早就看出了葉念語的為人。
當年霍家對外隱藏了一切，是因為霍慶宗不願意讓夕蕾內疚，畢竟她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
當時霍慶宗並不知道夕蕾不認識顧雪薇，只以為她是情急之下，隨便打了一個人的電話求救。
霍北辰也是這麼以為，所以他恨死了夕蕾，恨她為什麼打電話給母親。
當年的他根本無法理性思考，因為母親慘死那一刻的畫面被永久定格在他的腦海中。
一直到十年過去，他也不敢主動去回憶母親的樣貌。
一回憶，他就只會想起母親的那一張慘不忍睹的臉……
她的兩顆眼珠移位和血肉混在一起，他甚至分不清楚，哪裡是母親的鼻子，哪裡是她的嘴巴……
封存已久的畫面被猛地掀開，霍北辰的心臟狠狠地收縮，膨脹，快要炸開，可是被荊棘緊緊捆縛……刺得他生疼。
那一晚，慕夕蕾在秦館做的食物，猝不及防地讓他陷入過往的痛苦。
他剋制許久才將那些令他崩潰的畫面一一屏蔽……
之後送慕夕蕾回到學校，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一切，想用酒精麻醉大腦，可是越喝卻越清醒。
他讓慕夕蕾出去，因為她再不出去，他說不定就會殺了他，那他一切計劃也會全部失敗。
所以他忍住了不掐死她，但是他沒有忍住，還是問出了那一句：「為什麼……不是你……」
他當時想問她，「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她的脖頸就在他的手中，一掐就會斷的，她死了，是不是午夜夢回，就不會看到母親慘不忍睹的樣子，就能了結那些可怕的畫面？
為什麼……他連想夢見母親的音容笑貌都做不到！
霍北辰閉了閉眼，收回思緒，他的大腦開始不冷靜，這絕對不是他此刻需要的。
「我以為你會告訴我一些，我不知道的。」霍北辰俯睨葉念語，聲音極冷。「你知道為什麼我從小就不喜歡你！」
還沒等到回答，霍北辰的聲音響了起來：「因為從小你的眼裡就滿是算計，從來不懂得知足，連我媽媽的死，都被你拿來當作籌碼。」
說完深深的看了眼葉念語；「以後你就好自為之吧，不要出現在我眼前，至於你做過的事情，會有人找你的！」
霍北辰轉身就往外走，看到坐在地上的慕夕蕾，一把把慕夕蕾抱了起來，大步的走了出去。
完全不理會後面嘶聲力竭的聲音。
慕夕蕾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把被霍北辰抱住。耳邊傳來霍北辰急促的聲音；「蕾蕾，就這樣吧，我們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我一定會好好的愛你。」
慕夕蕾眼角含淚，嘴角上揚，哽咽的說了個字：「好！」
十月……所有新聞媒體都被大大的「霍氏集團掌門人大婚」標題佔據。
當霍北辰看著緩緩走來的他的新娘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我的新娘，我終於娶到了你，從今以後，我的餘生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