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試映場
八三年一月十三日。
對電影檔期來說，這是個尷尬的時期，新年檔已過，春節檔尚未到來。
嘉禾、邵氏、金公主的『親兒子』們都不會選擇這個檔期上映主要電影，這種時間段是留給各個非嫡系和小公司拼殺的。
西門子豪很不爽，但也無可奈何。
或許該組個自己的院線？
不行，太不合算了！
除非在買地產的同時順手而為，單純的租買電影院，吃力不討好，能不虧就不錯了。
檔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後世的大製作要不放在春節檔，要不放在暑期檔，次一級的就是五一國慶，再次一級就是元旦情人節之類的檔期了，其他時段放映的基本都是小成本作品。
這時代還沒有明確的檔期說法，但做老了院線的商人們知道什麼時候播放電影能吸引到更多人。
今天是色即是空的試映場。
西門子豪和陳柏祥、王金等悉數到場觀看。
西門老闆很少看電影，畢竟這個時代的電影實在提不起他的興趣。總的說來，太粗糙！
從畫質到配樂、到劇情，可取之處不多，不愛看。
拿電影類比商品的話，八十年代的電影像半成品或者土特產，天生沒有賣像，除了情懷加成，很難堅持看完九十分鐘。
對八十年代的電影，西門看的真不多，龍哥系列、林道長系列，再加些倩女幽魂、英雄本色之類的。
這些基本就是他對八十年代電影的全部印象了。
西門老闆左右看了看現場：「人不多啊。」
上座率五成不到，這個劇院看著有些空。
陳柏祥：「咱們是新公司，現在來說沒啥名氣。不過我對這部電影有信心，今天過後，口碑肯定會發酵出去。」
西門：「但願如此」
原本信心滿滿的西門，待到真的要試映見真章了，心情也難免有些忐忑。
他的審美和這個時代的主流偏差太大，以致於沒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還好其他看過的人都表示樂觀。
放映前的音樂接近尾聲，觀眾的交談聲逐漸小了下來，但也談不上安靜，『咔哧咔哧』的啃甘蔗聲絡繹不絕。
這是『啃蔗幫』，算是香江的本土特色，特點是愛帶著甘蔗看電影。
電影看的爽了，他們會義務幫電影宣傳，顯得可親可愛。
但如果覺得不爽，浪費了他們的錢和時間，那現場幾分鐘后就會被罵聲淹沒，沒吃完的甘蔗會像炮彈一樣砸向屏幕。
這個給創作人員帶來的壓力可是巨大的。而且觀眾裡頭真有些脾氣不好的，導演在試映場里被揍的還真有。
啃蔗幫倒不是真的幫會社團，只是些愛看電影的群體綽號。
他們的人員構成主要是底層小青年、社會閑散人員，其中也確實有不少社團人員。
人員構成決定了審美情趣。
他們大多文化程度不高，就喜歡看爽的、刺激的，看電影不喜歡費腦子。對日常式的平淡劇情耐心有限，不愛看什麼探討人性、社會現象之類的情節。
文藝片什麼的想過他們的關，難度不是一般的大。而後世的一些「燒腦經典」，在這個時代最好先別拿出來。
你敢燒我的腦？我先給你腦瓜子開飄咯！拍的什麼鬼玩意兒？
其實香江電影最大的衣食父母就是他們，也是因為最好的迎合了這個群體，才能在一個時期內橫掃亞洲。
主流觀眾的審美及愛好是有心做導演的人必須要去思考和把握的，但是西門毫無這方面的自覺。
但是幸運的是，他的審美和他們不謀而合。
屏幕黑了下來，電影開始了。
首先打在屏幕里的是『王金電影製作有限公司』幾個黑體大字和王胖子的肥臉剪影LOGO。
畫面再次轉黑。
這貨還真不客氣，讓他取名直接用了自己的名字。要是哪天西門想把公司收回來了，還得把名字改了。
這是王胖子的生存智慧。不得不說，他雖然只會拍爛片，但人卻是個聰明人。
伴隨著舞蹈音樂和舞蹈老師的指揮聲，畫面逐漸變亮，進入觀眾眼帘的是幾排穿著緊身芭蕾舞裙，容貌美好、身材窈窕的妙齡美女。
「嗷嗚嗚嗚……」現場一片狼嚎。
啃甘蔗的聲音瞬間停下，美女是男人永恆的興趣。
畫面一轉，一大瓶啤酒整瓶倒入一個不鏽鋼盆里，伴隨著鼓噪起鬨的旁白聲，相貌酷似沙皮狗的許光英出現在觀眾面前。
鏡頭在兩個場景中反覆切換。美女們做著各種舞蹈動作，挺胸、提臀、劈叉、下趴。
鏡頭體貼的瞄著男人愛看的各個部位，特寫、慢鏡頭……觀眾們看得目不轉睛，樂不思蜀。
西門和王金對望一眼，皆是滿臉自豪。
嗯，就是要這樣。車要飆起來開，還要讓條子抓不到證據。
我可一點沒露，肉色舞裙？芭蕾舞裙本來就是肉色的！
另一個場景，在鏡頭切換之中，牛奶、紅酒、白酒、煙灰、胡椒粉，不知名白色液體依次倒入盆里。
旁白的鼓雜訊聽著明顯不懷好意。
西瓜皮髮型的許光英看起來即憨又呆，在眾人的起鬨聲中猶豫地捧起了不鏽鋼盆。
「卧考！不是要喝吧？！」西門幾人旁邊，幾個小年輕小聲嘀咕。
電影里，許光英看著盆中說不清顏色的不明液體，猶豫再三。
「喝」、「快喝，別磨嘰」、「不喝就是不給大家面子」的起鬨聲此起彼伏。
終於，老實人許光英受不住催促，心一橫抱著盆子大口吞咽起來。隨著喉結上下移動，一大盆不知名液體喝下肚去。
觀眾們倒吸一口冷氣。
「咯呃……」許光英打了個飽嗝。
「嘔……」觀眾們被噁心到了。
在旁白的眾人歡呼聲中，許光英咧嘴一笑，然後『噗通』一聲栽到了桌上。
……
畫面再轉，西瓜頭主角癱在一片狼藉的床上，床墊和地面上塗滿了疑似嘔吐物的東西。
隨著「上午全樓噴洒殺蟲劑」的告示牌出現，穿戴好防護裝的大媽開始進行噴洒工作。
濃煙在嗡嗡聲中滲入主角房間。
頭昏腦脹的西瓜頭男主暈乎乎醒了過來，猛然看到滿屋濃煙，大驚失色，踉踉蹌蹌跑到了窗前，猶豫了片刻，一個咬牙跳了出去。
畫面定格在樓外男主從四樓跳出樓外的瞬間，和外面看到鬼一般的各色人群。
「失~火~啦！！！！」伴隨著男主的尖叫聲和急速降落，《色即是空》四個大字終於出現在觀眾眼帘。
「哈哈哈哈哈啊哈……」
「沙雕！！」
「丟啊，樂死我了……」
影院里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西門幾人相視而笑，穩了！
接下來的劇情也沒讓觀眾失望，二貨學長、沙雕室友、爆笑男主，急躁暴怒的各女……幾乎每隔兩三分鐘，電影院里就會傳出爆笑聲和口水吞咽的聲音。
……
「票房絕對有破千萬的可能！」王金放下豪言。
「好好好，這次公司首開張，王導首功！」西門老闆也很滿意。
王胖子連忙謙虛：「不敢不敢，主要還是老闆的功勞，當初看到劇本，我就知道這部電影肯定不同凡響……」
阿叻打斷了各位的商業互捧：「現在就要再接再厲，續集的劇本已經準備好了，肯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當然，依然是老闆的功勞。」
「不急不急，還是要讓口碑再發酵發酵。」西門擺擺手：「還是先拍開心鬼，這個更重要。」
「一切聽老闆安排。」眾人附和。
「嗯。」西門老爺志得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