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新局

  蘇然只好再次閉上雙眼,說來也是奇怪,當「蘇然」有了之前的種種經歷之後,這一次在要入睡,「蘇然」便有了很多心得,所以當她閉上眼睛時,她的身體就已經完全融入了嶄新的角色。


  當「蘇然」睜開眼睛時,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落魄的院子,這樣子里散發著讓人作嘔的霉味。


  「蘇然」心中一緊,她暗自心想:究竟有多少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蘇然」曾經以為靠著乾坤境可以救活所有人,最終她才發現,不管乾坤境有多大的威力,不管自己有多辛苦,她都沒辦法拯救所有人。


  「蘇然」不再獨針,她在此誠心讓自己融入到嶄新的角色之中。


  一隻枯瘦蒼白的手借著殘破窗外投射進來的光芒,從陰暗中顯露了出來。


  被這隻手如珍寶般緊緊握著的,是一根細小乾枯的柴火棍。


  柴火棍在清冷的風裡顫抖,最終在鋪滿灰塵的地上寫下兩個字:五月初十。


  傳言——大將軍朱文於八月前往潼關整軍,途經——岐山!

  她算定,朱老賊會在五月初十這日歇腳岐山行宮。


  顫抖的手,顫抖的柴火棍,描畫出顫抖的文字。一筆一劃,拖泥帶水,布滿恨意,彷彿橫陳在地上的死屍。


  「司音,我們的機會來了。」


  略顯干啞的聲音在昏暗殘破的偏房裡響起,空靈,且帶著一抹狠戾。


  一個清瘦的身影,慢慢站起身來,半眯著眼睛看向窗外。惡劣的環境可以抹去一個人原本如玉佩相扣般清脆悅耳的聲音,卻無法消去雙目中那一一泓清水。


  窗外閃過一道道若隱若現的陰影,女人蒼白虛弱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抹笑意。殘破的粗布麻衣一件件從她身上脫落,露出她如玉一般光滑的身體。


  被喚作司音的女子,早已灼淚盈眶,卻還是勉強鎮定心神,用顫抖的雙手為眼前的主子更衣。


  玫紅鮫紗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盈如雲,將清瘦女子的身形勾勒出了十二分的嫵媚,修長白皙的脖頸蘊藏著撩人心神的力量,如玉鎖骨若隱若現。


  婢女司音小心翼翼地捧起水壺,將水壺裡的水傾倒在一小塊方巾上,再用白凈濕潤的方巾輕輕點潤著女子的嘴唇。


  女子低垂眼眸,當視線觸碰到水壺時,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她和司音已經斷水兩天了,可她們誰都沒打這壺中水的主意。


  因為——這壺裡的一小口水,關係著她能否復仇成功。


  傳言——冷血權臣朱文最喜美人朱唇。


  她必須每日用水潤澤嘴唇,以保證朱文見到它時,能心生歡喜。


  不過——她得有機會讓朱文見到她才行。


  思謀間,司音已為她化好精緻妝容,只留著嘴唇部位不敢妄動。


  「公主.……」司音為難,手足無措,她早已在心裡思慮千百次畫唇的方法,最終卻還是拿不起精心做的這支描畫之筆。


  女子伸手,輕巧地接過畫筆,沾了特意按秘法用紅藍花調製的唇脂,「司音,喚我清歌就好.今日我若成功,你我便繼續做姐妹。我若失敗,請將我的墳朝著母后的陵寢方向。」


  司音跪地,泣不成聲,舉過頭頂的手在清風縈繞的暗淡光芒中微顫。


  「蘇然」畫完唇,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捻過司音手中雕花精緻的小紅瓷瓶,用畫筆沾了沾裡面透明微稠的液體,塗滿了整張嘴唇。


  司音將柴門推開,一大團光線跑了進來,讓她險些睜不開眼。


  一個黑影忽然跳了出來,司音卻並未感到意外,只是把一枚晶瑩剔透的玉玦放到那小廝手裡。


  「這寶貝價值連城,拿著它快跑吧。若是讓那個女人知道是你放我們走的,定然不會輕饒你。」司音說完,轉身牽「蘇然」。


  小廝歪著腦袋,半晌沒回過神來,只因他的目光觸碰到了一個恍若神仙妃子的美人身影。


  待那小廝回過神來,才發現她們已經走遠了。


  小廝甩袖離開,「來的時候還是灰頭土臉髒兮兮的樣子,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美?管他呢,我有這寶貝,想娶多少個漂亮小娘子都成。」


  「幸好今日朱將軍來府上,府里忙成一團,否則我哪兒有機會賺這寶貝!」


  可是——


  她為什麼朝著府邸正院方向走去?

  小廝如夢初醒,身體為之一僵,手中美玉如滑沙一般滾落在地上……

  青山流水,竹林亭長。


  碧波與高山相接的地方,佇立著一排吊腳竹樓,竹樓之後亭台樓閣錯落分佈,美輪美奐,風雅秀麗。俾子靈仆穿梭其間,白霧繚繞,恍如天上人間。


  臨水的那排竹樓上白衣飄飄,整整齊齊地站著兩排人影,似在練劍,一招一式,暗藏玄機。


  園內主樓的第九層,站著一抹紅影,她已經站了兩日了,沒有人去找她,她也不著急有所動靜,只是安靜地站在那兒,任由風從她白皙的脖子處繞過,從她的唇邊吻過。


  「公主,來人了。」司音往前兩步,在「蘇然」耳邊低語。


  「蘇然」不動聲色,目光看向濃霧縹緲的湖面。


  一輪畫舫慢慢從濃霧中浮出水面,船上重樓高閣,裝飾華美。


  「竟然是他!那這竹樓中人?」司音驚得失聲。


  「蘇然」卻面色清冷,唇齒輕啟:「而今的天下,已是朱姬的天下。敢在朱老賊眼皮子底下動手腳,還能不動聲色地毀了我的計劃,並將我擄走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


  司音躬身:「公主的意思是,這竹樓的主人,是連丞相都畏懼的……?」


  司音不敢往下細想。


  「是與不是,待會兒就知道了。」「蘇然」的眼睛鎖定了提前走出畫舫、隻身一人進園子的男子。


  「將軍來得不巧,先生今日正在凈修。」一青衣小卒見來到來者后,上前躬身賠禮。


  朱文笑著回禮:「確實不湊巧,那小兄台是否方便告知一聲,先生何時有空?」


  小卒如實回答:「先生只交有緣人,若是朱將軍和先生有緣,必然會相見的。」


  朱文沉吟片刻,追問:「可否容我在此歇腳,等先生得空了,我再與先生暢談?」


  小卒坐了請的姿態:「已按先生吩咐,為朱將軍備下一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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