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好久不見
昏暗無光，一個小小的身影安靜的站在角落裡，沉默的看著面前爭吵不休的兩個大人。
「我說了，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裡，這裡太危險了。」一個尖利的女聲歇斯底里的吼道。
「可是.……」一個渾厚的男聲有些怯懦的嘟囔到。
「沒有可是，老娘受夠了，每天都不敢出門，每時每刻都有人會被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箭給射死，啊？」女聲提高聲音，粗暴的打斷了男人的話，「不說別的，就那些混賬東西，仗著自己是當兵的就來店裡隨便吃喝，每次都是賒賬，賒賬，賒賬！我就沒見過他們還過！」
「唉」
男人似乎被女人給說服了，沒有再出聲，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沉沉的粗氣，接著一陣嘎吱聲響起，男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逐漸消失無聲。
角落裡，小小的身影仍舊趴在牆邊沉默的聽著，幼小的他並不知道此時的父母正在承受著怎樣的壓力，只是本能地覺得空氣中的氣氛有些沉重。
女人仍在發著牢騷，卻是無意中一抬頭，看到了趴在牆邊安靜乖巧的小男孩，臉上煩躁惱怒的表情瞬間消失不見，換上了一副溺愛溫柔地表情朝著小男孩招了招手。
「來，小哈爾斯，到媽媽這來。」
小男孩點點頭，一路安穩乖巧的走到了女人面前，投入了女人的懷抱里。
女人眼中閃著柔光，伸手撫摸著男孩黑色的短髮，聲音輕柔。
「寶貝，告訴媽媽，你在這聽了多久了？」
「.……全聽到了……」小哈爾斯臉色有些怯怯的說道。
看著小哈爾斯那清秀的面孔上兩個忽閃忽閃的清澈至極的眼睛中那隱藏不住的一絲害怕和恐懼，女人眼中一絲心疼閃過，只覺得心臟一陣揪心的疼痛。
她摟住小哈爾斯，將他的頭埋到懷裡，一滴渾濁的淚水啪嗒的滴落到小哈爾斯頭上，女人聲音有些哽咽：
「對不起你，寶貝，都是我和你爸爸沒用，沒法給你一個安穩的生活……」
聽到女人的哭聲，小哈爾斯從女人懷裡起身，認真的看著女人，伸出一雙白皙稚嫩的小手，替女人抹去那眼中的淚水。
依稀能看出女人年輕時很美，只是現在被生活磨平了稜角，白皙光滑的皮膚也是變得黯淡無光，布滿了風吹雨打的操勞痕迹。
小哈爾斯伸出雙手捧住女人的臉，稚嫩的小臉上能看出一絲安慰：
「沒事的，媽媽，這樣的生活挺好的，我沒事，和你們在一起，我過得很開心。」
看著小哈爾斯一臉認真的樣子，女人「噗嗤」一聲，破涕為笑，一臉笑意的將哈爾斯抱在了懷裡，開懷的笑著，眼中卻是溢滿了淚光.…… ——
「寶貝，你就躲這裡，不要出聲，不管怎麼樣都不要出聲，聽到了嗎。」
女人臉色慌亂，手忙腳亂的將小哈爾斯塞到衣櫃里，然後又將門牢牢的關上，轉身跑出院子，想要去找孩子他爸。
「嗖」
心口一痛，女人愣愣的看著胸口一根還在顫抖的箭矢，轉過身，顫顫巍巍的倚靠到大門上，擋住了去路。
感受著身體漸漸變冷，女人眼神空洞，一抹淚珠緩緩的滑落，打濕了衣襟。
丈夫，孩子，生活……
聽到屋外的嘈雜聲漸漸消失，小哈爾斯耐不住寂寞，小心翼翼的從裡面推開了櫃門，來到了院子里。
一抹濃郁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里，令小哈爾斯一陣不安。
踮起腳尖，小哈爾斯努力的拉開了大門，一道僵硬的聲音突然倒在了小哈爾斯腳下。
看著身影的面孔，小哈爾斯腦中一片空白。
愣愣看著女人那仍睜的大大的雙眼，小哈爾斯只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徹底失去了。
日出，日落，斗轉星移。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哈爾斯依然待在那裡，沉默的看著，只是體力不支，只能虛弱的癱坐在那裡。
「老大，這有一個！」
一個驚喜地吆喝聲從遠處傳來，小哈爾斯沒有扭頭去看，而是一直沉默的盯著母親那仍未閉上的雙眼。一個渾身布滿花紋的光頭中年眯著眼，喜笑顏開的跑了過來，彎下腰，細細打量著小哈爾斯。
聽到光頭的呼聲，一名肥頭大耳的中年人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同樣洋溢著笑容，只是在看到無神的癱坐在小哈爾斯時，中年人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眉頭也緊緊的皺在一起。
「羅伊斯，我怎麼感覺這個小傢伙根本活不下去？」
聽到中年人的質疑，被稱為羅伊斯的那個光頭搖了搖頭，一臉篤信的說道：
「不不不，老大，你要相信我的判斷，這個小傢伙覺得是個不錯的孩子，看起來脆弱不堪，但潛力絕對不小，帶走吧，你不會後悔的。」
「好吧」中年人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應允到。
看著中年人走遠，羅伊斯像是抓一個小雞仔一樣一把抓起了地上的小哈爾斯，甩到肩上，向遠處走去。
「來吧，小傢伙，你會讓我被打臉的對吧？」
被羅伊斯扛在肩上，小哈爾斯並沒有掙扎反抗，而是仍舊默默地看著地上母親的屍體，漸行漸遠，知道消失…… ——
「您好，我的主人，從今天起，將會由我來輔助您。」
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渾身籠罩在長袍之下，恭敬的俯身朝著面前一名端莊的坐在躺椅上的少女說道。
「老師叫你來的？」
少女皺了皺眉頭，言語中有著一絲不悅。
「是的，主人……」
青年依舊用他那沙啞的嗓子回道。
一陣微風從窗外拂過，吹亂了少女的那一頭淡酒紅色的頭髮。
聽著窗外傳來的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少女抬起頭，將視線從書本轉到了面前這個看起來十分怪異和壓抑的長袍人身上，想了想，還是妥協般的的說道：
「行吧，既然是老師讓你來的，那你就呆在這裡好了，但有幾點我們要提前說好。」少女皺著眉頭看著青年。
「但憑您的旨意，主人……」
「第一，沒有事，不要來打擾；第二，沒有事，不要出現我面前；第三，不要隨便進我的房間，第四……」少女揉了揉眉心，「第四等之後再說，明白了嗎？」
「是，我的主人.……」
聽到青年回答，少女有些陰沉的臉色才有些緩和，想了想，少女那好聽的如春風般的聲音響起：
「你有地方住？」
「您旁邊的房間就可以。」
青年隱藏在兜帽下的面龐看起來有些激動。
「旁邊的房間？那間小破屋？」少女終於有些好奇的抬起頭，認真的大量了青年一番，點點頭道，：「行吧，既然是你自己的想法，那就這麼樣吧，先出去吧。」
「是，主人.……」 ——
畫面漸漸暗去，許久再也沒有畫面出現.
一道渾身籠罩在墨綠色長袍下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望向遠方。
身影孤獨的坐著，只有一雙閃爍著微弱的慘綠色和幽藍色光芒的雙眼照耀著這未知的世界，但這微弱的光芒顯然照不亮這無邊無際的黑暗的世界，一片孤獨和死寂凄涼之意不斷地侵蝕著身影的內心。
一聲震耳欲聾的粗狂聲音突兀的響起，似乎帶著幾分嘲笑。
「看起來，人類，你也擺脫不了化身惡龍的宿命。」
身影低下頭，一雙染著鮮血的手，出現在他的眼前，聲音無力的伸出雙手伸向了那無邊的黑暗之中，緩緩虛握，似乎想要抓住什麼，但最終，卻是一無所獲。
雙手無力的垂落在身旁，身影眼中有著幾分瀰漫和不甘。
「或許吧……」沙啞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最終，還是沒能和你說出那一句話啊.……」
輕嘆一聲，身影緩緩的閉上了雙眼，黑暗中最後一絲的光亮也已然消失，空間中重歸於一片黑暗，寂靜無聲……
「真是，不甘心啊……」 ——
「哈爾斯，你怎麼樣了，哈爾斯，快點醒過來，哈爾斯……求你，別離開我.……」
突兀的，一聲飽含著焦急、心疼與擔憂的女聲帶著幾分哭腔，傳進了這漆黑一片的寂靜空間，打破了這壓抑的氣氛。 ……
「轟」
一道強光猛然出現，照亮了這片黑暗的空間，也喚醒了這全身上下皆籠罩在長袍之下的身影那沉睡的意識。
這黑暗死寂的空間也是悄然碎裂……
緩緩的睜開雙眼，強忍著身體傳來的陣陣虛弱感和不適，哈爾斯手臂不住地顫抖著，卻仍倔強的撐著地面坐起身來，扭頭尋找著聲音的主人。
「噗」
一個柔軟的軀體猛地撲進了哈爾斯懷裡，雙臂用力的環抱著哈爾斯，似乎生怕一撒手就會失去。
待到適應了外界明亮的光線，哈爾斯看到那一頭熟悉的淡酒紅色的秀髮以及隱隱鑽入鼻腔的香味，心中的那一絲暴戾陰冷似乎瞬間就已然消失無蹤，一抹淡淡的溫馨浮上了心頭。
「好久不見了，我的，主人……」
聽到這熟悉的沙啞的嗓音，那一雙纖細的手臂更加用力幾分，一聲滿含著欣喜和幾分羞澀的輕柔女聲，低低的響起：
「好久不見，我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