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姜於醫館
書吏聽了之後,謝過了熟人,便回身找到了李日知他們,說道:「狀子這邊是接了,但長史大人發脾氣,狠拍了趙鐵根一頓,現在趙鐵根還在醫館里躺著呢,你們要不要去看看他!」
剛才在書吏和熟人說話時,李日知離得並不遠,他們二人說的話,李日知隱隱也聽到了一些,尤其是打板子的話,更是聽得清清楚楚。
李日知道:「當然要去看看,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要找他的。」
想了下,他又問道:「這種越級上告的案子,就直接呈報給長史大人了?」
雍州府的長史是非常厲害的存在,因為雍州牧是由親王擔當,但只是掛個名而已,處理府中事宜的人是長史,所以長史才是雍州府里的實際掌舵人。
別說長史先打了趙鐵根三十大板,就算是打完再給扔到大牢里去,讓趙鐵根好好反省一下,誰借他的膽子竟然敢越級上告,關上個十天半個月的,那也沒誰敢說長史半個不字兒!
正因為長史此時的權力極大,所以一般的案子長史是不會審理的,都由手下官員去做,比如說司法參軍等等,所以書吏說長史打了趙鐵根,李日知有點兒納悶兒,長史應該不會直接過問這種事情吧!
書吏道:「這個我卻不知了,總不好再去問一遍,有什麼話你去問趙鐵根自己吧!他應該就在那條街上的一家醫館里,那家醫館的坐堂醫,在治療跌打損傷這些外傷方面,本事了得,每逢我們這邊有人要治外傷,那都是去那家醫館的。」
李日知哦了聲,順著書吏手指的方向望去,卻沒有見過什麼醫館,估計得拐個彎才能看到!
李日知忙回頭示意,傅貴寶上前,從懷中取出一小錠金子,塞進了書吏的手裡,書吏頓時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連聲道:「太多了太多了,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嘛!」
書吏拿到了超出想象的好處,於是話便又多了一句,道:「那家醫館的主人乃是府里司戶參軍的親戚,消息最是靈通,要是你有什麼事情想打聽,去那裡打聽准沒錯兒。不過,嗯,要想問出點兒啥來,那得買點兒葯吃!」
說罷,書吏沖著李日知一笑,擺了擺手,搖搖晃晃地回衙門去了。
全束方聽了書吏的話,奇道:「怎麼回事,打聽消息還要買葯吃?那要是沒病,為了打聽消息,也得吃點兒葯不成嗎?」
那書吏說的話,實在是讓他很是驚訝,他算不上是孤陋寡聞,但見多識廣肯定更加算不上。
李日知聽了,道:「可能是那司戶參軍想要收取賄賂,便想了這麼個法子,由親戚代收銀錢,不過卻說成是藥費,這樣又能收錢,又不會讓人說成是貪贓,估計那家醫館里的醫師,也應該會有一些本事的,否則這生意也做不長久,司戶參軍豈不是還要想別的法子么!」
全束方聽了之後,幾乎難以相信這是真的,收受賄賂竟然會用如此的方法,這真是完全的意想不到了!
傅貴寶看著他驚訝的表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要走的路,還很漫長啊!」
這話說得又深沉又深奧,很有在家鄉時,傅家長輩對他苦口婆心的架勢,雖然傅貴寶從來不聽這種苦口婆心,但這不妨礙他對全束方也如此的苦口一番。
「醫館不就是在前面嗎?」全束方更加驚訝地問道。
傅貴寶臉色一黑,呃了聲,心想:「我早就知道,苦口婆心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李日知已然順著街道往前走了,傅貴寶他們趕緊跟上,全束方連忙也跟了上去,沒走多遠,只不過拐了個小彎而已,便看到了醫館的招牌,醫館不大,招牌名號也不甚響亮,姜於醫館。
到了醫館門口之後,全束方說道:「就是這家醫館吧,離著也不遠啊,談何漫長?」他還沒有搞明白傅貴寶說的那句話。
傅貴寶心中暗罵了句書獃子,卻也不再理會全束方。
李日知見醫館雖小,但進進去去的人還不少,看來這家醫館的生意還是相當不錯的。李日知進了醫館,就見堂屋裡面的布局和自家的六分醫館差不太多,但面積卻小了不少。
在西邊靠牆的地方,有方桌一張,後面坐著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留著山羊鬍子,頭上用灰布包頭,身上穿的也是灰色的袍子,看上去很不起眼的樣子,正在給一個壯碩的大漢看胳膊,旁邊還有好幾個大漢圍觀。
李日知走到近前,見那大漢的胳膊耷拉下來,完全不能動彈,就象是胳膊不是大漢自己的似的,看樣子是脫臼了。
那大漢滿頭大汗,但強忍住不叫,以李日知的經驗判斷,只要中年人一開始接骨,就算這大漢再怎麼想裝英雄,也照樣得疼得嗷嗷大叫不可,不直接暈過去,就算他忍耐力非同一般了。
李日知道:「這位先生,在下是從府衙那裡剛過來的,找您打聽個人,你這兩天有沒有接過一個叫趙鐵根的病人,他傷在……臀部!」
那幾個大漢聽到他說臀部,忍不住一起笑了出來,就連那個脫臼的大漢也吭嗤了一下,中年人抬頭看了他一眼,道:「我這裡天天有屁股被打的人送來,有沒有人叫趙鐵根,我卻是沒有注意過,你自己去後院看看吧!」
李日知哦了聲,見這中年人沒有要讓自己買葯的意思,他便轉過身,沖著傅貴寶他們使了個眼色,一起往堂屋的後門走去。
就在李日知剛要出後門時,就聽那大漢哎呀呀的叫了起來,接著便是一聲輕響!不用回頭,李日知便知道中年人把大漢的脫臼給治好了!
李日知心想:「這人的醫術還不錯,至少在治跌打損傷方面,馬馬虎虎算是個合格,就算他不替司戶參軍『賣葯』,光憑這手醫術,日子也照樣過得紅火!」
來到了後院,這姜於醫館的後院卻是相當地大了,竟然有五六間正房,又有十幾間廂房,這些房間都住滿了人,看樣子都是來找那中年人看病的。
李日知大聲道:「趙鐵根,櫟陽縣的趙郎君,可在此處休息?」
他話音剛落,就聽一間廂房裡有人應聲,出來一個僕人模樣的人,正是趙家的管家,管家問道:「是誰找我家老爺啊?」
李日知大步上前,道:「我是趙建的同學,聽說他出了事,特地來問問趙郎君,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管家忙讓開門口,讓李日知進了門,就見床上趴著一人,年紀不小,臉朝下,屁股朝上的趴在床榻上,屁股上面塗抹著藥膏,黑乎乎的一片,卻是沒有穿褲子,也沒有蓋被子。
李日知心想:「這人就是趙鐵根吧?三十大板竟然能打成這個樣子,這下手得多狠啊!」
他到了床邊,俯下身子,道:「這位可是趙老丈?在下李日知,我和後面的幾位同學都是趙建的同鄉,都是從鄭州來長安應試的,趙建通過了禮部試,但複試卻沒有去,在下聽說他出了事,便去了櫟陽趙老丈你家,看到了趙建的屍首,此事事關重大,在下不得不一路尋來,想問問趙老丈到底出了什麼事?」
趙鐵根啊的一聲,抬頭看向李日知,道:「你們是我侄子的同學?啊,快坐快坐!可憐我的侄子啊,千里迢迢的來考試,還考中了,我趙家正盼著他能光宗耀祖呢,卻不成想出了這檔子的事兒!」
趙鐵根這兩天心中就一直憋氣,如果光是心裡頭不舒服也就罷了,現在是屁股上更加的痛苦。
他在雍州府衙里挨了三十大板,事發突然,他甚至連疏通一下差人的時間都沒有,也沒法遞上些好處,讓打板子的差人們手下留情,結果三十大板結結實實地挨到了屁股上,把他打得連床都下不了,褲子都穿不上了!
在李日知的追問下,趙鐵根便把這幾天的經歷說了出來,在櫟陽的經歷說完之後,便說他來長安,一直說到他到了雍州府衙的外面!
當時的趙鐵根舉著狀子要告狀時,府衙裡面立即就出來人了,一個穿著綠色袍子的官員到了趙鐵根的跟前,拿過狀子看了一遍,然後便帶著趙鐵根進了衙門,讓趙鐵根站在門裡面等著,而管家不許進衙,只能在外面等著。
趙鐵根見他一喊告狀,裡面便有人出來接待了,心中歡喜,看來越級告狀不象是傳言中的那樣,會被上官狠狠地修理啊,這不是挺容易的么,他一喊告狀,立刻就被接待了,等著打官司就行了,多簡單的事兒啊!
然而,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倒霉的時候在後面呢!
今天府衙裡面正在升堂,長史在交待事情,因為科考的禮部事結束了,為了防止落榜的士子鬧事,所以長史親自把屬下都招集起來,交待一番,要屬下們把治安問題放在心上。
正因為長史在衙門裡面坐著呢,所以趙鐵根一喊告狀,裡面馬上就有人出來了,把狀子拿給了長史觀看。
長史看完之後,隨即便很生氣,他正在說要防止士子們鬧事,結果卻死了一個士子,越怕什麼越來什麼,他心情要是還能好得起來,那豈不是奇哉怪也了么!
長史脾氣相當不好,這狀子呈到了他的案上,他不接不行,雖然可以交給屬下去辦,但他心裡頭不痛快啊,既然趙鐵根讓他心裡不痛快,那他就得讓趙鐵根的屁股上也不痛快,否則如何顯得出長史大人的手段!
一根火籤扔了下去,差人們立即出來,把還在門口高興的趙鐵根給按翻在地,就在院子裡面,扒下了趙鐵根的褲子,嚇得趙鐵根大叫不要,不要啊!
差人們都是會看眼色的,長史大人生氣,他們誰都看得清楚,如何敢對趙鐵根手下留情,三十大板結結實實地打了下去,打得趙鐵根巨痛難當,這板子打得非常有水平,趙鐵根疼歸疼,但卻沒法暈過去,想要靠暈過去來忘掉疼痛都做不到!
板子打完之後,一個官員出來,對趙鐵根說了他為什麼要挨板子,以及回去等消息的話說了,便打發趙鐵根離開,管家把趙鐵根扶上馬車,立即去找醫館,便來到了這家姜於醫館,因為這裡離得最近!
李日知聽完之後,皺眉道:「你只是把狀子遞了上去,但實際並沒有過堂,更加也沒有看到長史,之後就挨了打,然後就一直在這裡養傷了?再然後就沒了,就讓你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