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審問
鄭剛令和李日知互視一眼,他倆剛才分析之後,得出了兇手查證的範圍,但別人卻是不知道的,而且會對事情進行分析,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夠具有的能力,這年頭識字的百姓都沒多少的,更別說進行有條理的推斷案情了。
至少王婆就絕對不具備這種能力,但她雖然不能進行有條理的推斷,她卻可以想當然地推斷!
王婆叫道:「縣尊,民婦認為兇手一定是西門掌柜,他到這裡時日不短了,可小人們卻都不知他的真實名字哩,只知道他姓西門,這不就是罪嗎,他這是有意隱瞞姓名啊!」
鄭剛令不喜歡這個多嘴多舌的老婆子,冷冷地橫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李日知卻問道:「那麼王婆,這集鎮上又有多少人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王婆呃了一聲,道:「民婦窮苦人出身,那有名字,只是一個姓氏罷了!」
「那這個姓氏,是你夫家的姓氏,還是你娘家的姓氏呢?」李日知又追問了一句。
王婆有點兒泄氣,似乎馬屁沒拍好,反而引起官家人的反感了,她只好說道:「是先夫的姓氏。那個西門掌柜必定是畏罪逃走了,雲哥是去追他了,肯定是這樣的!」
她這麼一說,幾乎是可以代表了大多數鎮上百姓的想法,百姓們都認為西門掌柜嫌疑最大,所以應該是逃走了,而雲哥是去追他了!
當然,之所以鎮上百姓都懷疑西門掌柜的,是因為王婆不遺餘力地宣傳,說西門掌柜的是多麼的好色,是個老色鬼,又是多麼的垂涎武大娘子的美貌,為人又有多壞,諸如此類的話,聽得多了,百姓們便會自然而然的認為,西門掌柜就是兇手,至少是很有嫌疑!
鄭剛令哼了聲,道:「要是照你這個婦人的說法,那麼如果西門掌柜真的逃走,又被雲哥抓回來,那麼他就一定是兇手了,這案子也就告破了,是這樣吧?」
王婆沒聽出這話里有什麼玄機,她只知道只要判西門掌柜有罪,那就是她說對了,她很有先見之明,所以趕緊點頭,表示非常贊縣令大人的話。
鎮上百姓紛紛點頭,認為就應該是這樣,雖然有少數人覺得不一定會是如此吧,但大家都點頭,這少數人也就不吱聲了,反正也不關他們的事,何必多嘴!
武二有心中納悶,雲哥不是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么,為何一轉眼的功夫,雲哥就不見了,這個人辦事可真不靠譜兒,就算不跟在自己身邊,也應該看好自己兄嫂的遺體啊,怎麼可以說不見就不見了!
可他轉念又一想,雲哥並不欠自己什麼,可卻這麼賣力氣的幫忙,這已經是很大的人情了,自己卻不懂感恩,還要抱怨雲哥為什麼會不見了,這實在是不該,有失君子之風,自己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小鎮的一端,走來兩人,其中一個人邊走帶邊大聲吆喝,叫另一個人快點兒走!
眾人轉頭一看,見竟然是雲哥和西門掌柜,他們兩個人又出現了,而且西門掌柜的還被綁了起來,是被雲哥押著回來的!
看到這個情景,在場的百姓幾乎都同時在心中湧起了一個想法,看,我還是預料的很準的,這個西門掌柜的,確實是有問題的!
王婆叫道:「縣尊,快看啊,雲哥把兇手西門老狗給抓回來了,就是他殺的武大有和武大娘子,他就是兇手!」
武二有見狀,衝上前去,對著西門掌柜破口大罵,伸手去扯西門掌柜的頭髮,而鎮上百姓也都紛紛喝罵,群情激動,似乎是西門掌柜的行為,激起了民憤一般。
如果是換在別的地方,換成是別的縣令,換成是沒有李日知的地方,那麼此時,幾乎就可以直接判定西門掌柜有罪了,至於口供,大刑之下,什麼樣的口供得不到?
有板子,就有口供,大唐官員審案子,怕的是抓不到犯人,從來不怕得不到口供!
現在,雲哥把犯人西門掌柜送到了跟前!
然而,鄭剛令和李日知又互視了一眼,兩個人的眼裡都有驚訝之色,老百姓的推斷,當然老百姓的代表是那個王婆,可老百姓的推斷,和他們兩人的推斷,可是完全不一樣的啊!
李日知看向西門掌柜,就見這人年紀不輕,相貌猥瑣,雖然讓人一看就厭惡,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是不可能成為潘氏的情人的,如果潘氏真的看上了他,那口味得多重,李日知要是真的因此而看走了眼,那也真是不能叫冤了!
反而,再看雲哥,相貌和身材都有,而且正是年輕力強之時,比之武大有的那種強壯,卻有所不同,武大有是粗獷,而雲哥是帶有幾分斯文,潘氏要是找他當情人,那就屬於正常了!
李日知想得雖多,但其實也沒有多長時間,不過十數息的時間,那雲哥便已經將西門掌柜押到了近前,雲哥對著西門掌柜猛的一腳,踹中他的腿窩,西門掌柜哎呀一聲,跪倒在地,正好跪在了鄭剛令的跟前。
鄭剛令道:「這人是誰,你們為什麼要抓他來?」
雲哥叉手抱拳,道:「縣尊,這個是生藥鋪的掌柜,複姓西門,他對武大娘子早就垂涎,好色之極,就是他殺害了武大有和武大娘子,請縣尊處死他,給武大有和武大娘子報仇!」
武二有哭倒在地,叫道:「兄長,嫂子,兄弟終於給你們報仇了,老天爺有眼,讓雲哥抓到了這個惡人,兄弟終於可以給你們報仇了……」
轉觀百姓也都喝罵起來,其中罵得最大聲的當然就是王婆了,如果不是縣太爺就在跟前,她幾乎都要往西門掌柜的身上吐口水了。
鄭剛令眼睛一眯,看向雲哥,哼了聲,道:「你怎麼知道他是兇手,他和你說過了?」
雲哥頓時一愣,他只是一個賣新鮮瓜果的,沒讀過書,開的店鋪也小,平常也多和底層百姓打交道,就連里長這樣的人物,他都沒有說過幾句話,更別提縣令這樣地位的人了。
雲哥本以為抓住逃走的西門掌柜就可以了,卻沒想到縣令大人會這樣問,他撓了撓後腦勺兒,道:「小人看他逃走,便去抓他回來,現在正是大人斷案子的時候,他卻逃走了,那不就正說明他是兇手么!」
王婆叫道:「對對,就是這個西門老狗,要是他不做賊心虛,他跑什麼呀!縣尊快點兒把他砍頭吧,給武大有和武大娘子報仇!」
鄭剛令臉色一沉,喝道:「大膽婦人,滿口胡柴,你現在如此說話,需當然知道,如果西門掌柜無罪,你是要反坐的!來人,把她拿下!」
差役們立即上前,把王婆抓了起來,也一併按倒,讓她跪在了西門掌柜的旁邊!
王婆大驚,叫道:「縣尊,縣尊,民婦無罪啊,有罪的是他,是西門老狗!」
西門掌柜剛才被雲哥押回之前,曾和雲哥動過手,當然他沒有打過雲哥,反而被揍了一頓,打得他有些頭暈腦脹,剛剛才清醒了一些,忽見縣令發怒,把王婆也按到了他的旁邊。
西門掌柜大怒,這個王婆太不是東西,口口聲聲誣陷自己,完全是把自己往死里整,而自己有什麼地方對不起她了?
不過就是因為她管自己要一包枸杞,自己沒有給她罷了,就因為這麼一點小事,這個老乞婆就要把自己往死里整,自己豈能坐以待斃!
西門掌柜叫道:「你這條老母狗,竟然敢誣陷於我,我看就是你和雲哥兩個人合起伙來,殺害了武家兩口子,兇手就是雲哥,你是幫凶。」
他這話一喊出來,鄭剛令和李日知同時去看雲哥,就見雲哥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但卻也沒有驚慌失措,光從表情上來看,還真看不出什麼來!
鄭剛令立即喝道:「西門掌柜,你這是算告雲哥和王氏嗎?還有,你複姓西門,名字卻叫做什麼?你為何從不肯告訴別人你的真名,可是要隱瞞什麼?」
西門掌柜不再和王婆互罵,立即為自己解釋起來,他道:「縣尊,小人從來沒有隱瞞過自己的名字,小人複姓西門沒錯,但名字就是掌柜啊,小人的名字就叫做西門掌柜。別人問小人的名字,小人從來都是說你叫我西門掌柜就好,或是你叫我掌柜就好,從來沒有隱瞞啊!」
在場不少人都笑了起來,哪個父母會給自己的孩子起名叫掌柜,為名字也實在太可笑了吧!
西門掌柜看向四周的眾人,氣道:「這有什麼好笑,我父親是一家生藥鋪的夥計,受盡掌柜的欺負,所以他就希望我長大之後,也當掌柜的,只欺負別人,不許別人欺負我,這有什麼好笑的!」
如果是這麼個起名法,當然沒什麼可笑的,反而有些心酸,但如果知道西門掌柜的鋪子裡面只有他自己,卻沒有一個夥計,那這就有些好笑了。
鄭剛令還是沉著臉,問道:「西門掌柜,你是要告雲哥毆打你,還有王氏誣陷你之罪嗎?」
西門掌柜忙道:「是,小人是要告他們兩個,他倆太壞了!」
鄭剛令沖著差役一擺手,差役立即上前,把雲哥也按翻地,對著鄭剛令跪下!
雲哥大吃一驚,連聲叫道:「縣令大人,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鄭剛令卻哼了聲,道:「西門掌柜告你毆打他,你剛才有沒有打他?」
雲哥急道:「他是惡人,是兇手,小人不打他,哪會把他擒獲歸罪!」
鄭剛令哼了聲,道:「那你還叫什麼冤枉,西門掌柜確實就是告你毆打他,如果他有罪,你自然無罪,可要是他無罪,你以為你能跑得了干係嗎?」
他又看了眼王婆,道:「還有你也一樣,所以你們儘力地證明,西門掌柜有罪吧!」
鄭剛令的意思很明顯,你們如果不能證明西門掌柜有罪,那你們就是有罪的了,這種判案方式是偏頗的,但在大唐卻很正常,縣令大人沒有一上來就扒褲子打人板子,就是很和善,很講道理的了!
這時候武二有忽然跪倒了,大聲道:「縣尊,學生可以證實,雲哥是好人,他打西門掌柜的罪責,學生替他承擔了!」
鄭剛令沒理他,只是看了一眼李日知,李日知明白,這是讓自己開始問話了。
李日知對西門掌柜說道:「案發那晚,你在哪裡?有誰證明你沒有去過武家店鋪?」
西門掌柜打了個哆嗦,表情猶豫,竟然沒有回答,王婆見狀,立即大叫起來,說西門掌柜就是兇手。
李日知道:「你不想說,是么?」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把西門掌柜嚇得毛骨悚然,他結結巴巴地道:「小人,小人來過武家的店鋪!」
他這話一出口,立時滿場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