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太狡猾了
鄭剛令聽了李日知的話,點頭道:「徐榮采是仍舊要叫上來的,不過,在叫他再上來之前,應該把呂路叫上來,聽聽他的話。」
李日知卻搖頭道:「舅舅,那個呂路說什麼不重要,因為他是和頂針兒在一起的,先且不論他和徐榮采誰是真,誰是假,單憑頂針兒向著他,他就是得到好處的那個人,所以問他沒用,要問就問頂針兒,讓呂路在下面抱孩子,單獨讓她上來!」
鄭剛令想了想,確實如此,呂路是得到好處的那個人,也就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只要他不改口,別人就拿他沒辦法,問他話,還不如問頂針兒,起碼頂針兒是個女子,也好糊弄啊!
嗯,堂堂縣令大人去糊弄一個女子,實在是太不英明了,所以不是糊弄而是開導,開導頂針兒說實話,不可再誤入歧途,陷入淤泥而不能自拔了!
鄭剛令吩咐一聲,段保康下去,把頂針兒單獨帶了上來,下面則由呂路一個人抱孩子。
樓下,呂路抱著嬰孩,不停地哄他,讓嬰孩不要哭鬧,他無意間抬起頭,發現徐榮采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他用手擋住嬰孩的臉,然後同樣也用惡狠狠的眼神,回瞪過去,絲毫不畏懼徐榮采。
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互瞪對方,可把旁邊的閑漢們看得膩味了!
終於,有閑漢再也忍耐不住了,說道:「嘿,你倆,是不是漢子,是不是爺們兒?是漢子,是爺們就別光用眼睛瞪,動手啊,你們倆不是搶媳婦兒么,動手啊,誰的拳頭大,誰打贏了,媳婦兒就跟誰走啊,行李也拿走,不用客氣,我們這麼多人呢,給你們當證人。啥也別說了,打!」
這話一說出口,閑人們大為贊同,個個都叫了起來,讓徐榮采和呂路打一架,他們要看打架,不要看兩個人互瞪眼睛,又不是比誰的眼珠子大呢!
甚至有的閑人自告奮勇,很有毛遂自薦的精神,竟然想要主動幫著呂路抱孩子,然後讓呂路抄起胡凳,或者拿塊磚頭什麼的,去打徐榮采,狠狠地揍他!
有的閑人則支持徐榮采,更有好事者跑了店外,撿了半截棍子,拿起來塞給徐榮采,讓徐榮採去打呂路,要狠狠地打,但不要直接打腦袋,那就不好看了,先打別的地方,等打急眼了,再打腦袋不遲。
而對面,呂路面前的桌子上,已經放了好幾塊磚頭了,不停地有閑人催促呂路,飛磚頭,快快,大家都等著呢!
但是,呂路和徐榮采都沒有動手,他們都等著上面問話的結果呢,哪有心情打架,去娛樂一群只會看熱鬧的閑人!
又等了片刻,閑人們見兩個人如此的不聽勸,如此的不識好歹,竟然說什麼都不肯打上一架,急性子的閑人便怒了,要是兩個人再不打架,那他們可就不客氣了,也要用眼神來瞪他們,看看誰更擅長瞪人!
「你倆打不打?我們都很忙的,還有一堆事兒等著辦呢,在這裡都看你們半天了,你們也不打,你們還是不是漢子,還是不是爺們兒,還是不是人?你倆說,還是不是人!」
「你們不動手,你們對得起誰,對得起媳婦兒嗎,對得起自己嗎,對得起我們嗎!」
「你倆太讓我們失望了!」
就在這時,頂針兒下來了,由段保康押了下來,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梯,閑人們立時再不吱聲,都眼巴巴地看著頂針兒,想從頂針兒的臉上看出點兒端倪來!
可頂針兒臉紅得很,不知為什麼,下了樓梯后,徑直走到了呂路的跟前,把嬰孩接了過去,呂路問道:「縣令大人找你問了什麼?」
「問我在滎陽有沒有親戚,我說有,二舅不是在滎陽嘛,就住在附近,現在去找,一刻鐘時間就能到,只不過……」
頂針兒說話的聲音不大,而且越來越小,但閑人們全都屏住呼吸地聽著,店裡面間然鴉雀無聲,就連徐榮采都聽到了,但只不過後面說的是什麼,他沒聽清楚,因為他看見段保康走到他的近前來。
徐榮采嚇了一跳,這個官差怎麼盯上自己了,又沖著自己過來了!
段保康這回沒有提拎徐榮采,而是很客氣地道:「縣尊讓你上去,這便隨我走吧,不要讓縣尊久等!」
徐榮采一愣,心想:「下一個不是要問呂路么,怎麼又是問我?啊,明白了,縣令還是偏向我的,畢竟我是讀書人,而那個呂路只是個商人,士農工商,縣令還是向著讀書人的!」
他跟著段保康一前一後上了二樓,再次進入雅間,鄭剛令已經換了一副模樣,笑眯眯地看著徐榮采,不過,鄭剛令並沒有說話。
這回說話的是李日知,鄭剛令允許李日知問話,鍛煉一下他的膽量和口才,也鍛煉一下隨機應變的本事,畢竟這種本事不是天生的,必須要後天培養才成!
李日知道:「徐榮采,剛才秦頂針兒說她並不是你的妻子,但她的左乳之下確實有塊疤,而且後背上也有疤,長一指,寬半指,你說一下,這塊疤是怎麼留下來的?」
徐榮采眼睛一眯,頗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道:「縣令大人,學生不知這位小郎君是誰,但既有問話,學生便回答。小郎君所說的疤,學生並不知曉,當初離家之時,秦氏背上還無此疤,現在竟然有了,也許是呂路打的吧!」
李日知心想:「早知這樣,說是胎記就好了,胎記總不能兩年時間就出現吧,那不就能判定這人到底是不是頂針兒的真正丈夫了,這是個經驗教訓,我得記著!」
李日知又道:「我們已經派人去找秦氏在滎陽的親戚了,等會兒就會有人到來,只不過,如果證人到了,說你不是秦氏的丈夫,那你便是誣陷,要反坐,是要坐牢的!」
徐榮采忙道:「學生所說句句是實,如果有半句虛假,天打五雷轟!」他的態度非常堅定,他說的就是實話,你們不信我,就是你們不對。
李日知幾乎可以確定,這個徐榮采就是在說謊,可他連使兩個方法,卻都不能讓徐榮采就範,無法得到真實的口供,這就讓他很為難了。
這個徐榮采看來是個慣犯,輕易的招術嚇唬不住他啊!
段保康把徐榮采又帶了下去。
這時候,郭有皆從旁邊的雅間里走了過來,笑道:「你們的問答,老夫都聽到了,依老夫看來,應該是徐榮采撒謊,這人是個很狡猾的騙子,但是卻很急躁,否則他再等幾天,等離著管城再遠點兒,再使出這招,那說不定就會成功了!」
離著管城越遠,去找頂針兒的家人和鄰居作證就越難,滎陽離著管城很近,找證人太容易了,所以郭有皆說徐榮采太急躁了,不是一個合格的騙子,光狡猾是不夠的。
李日知心中一動,急躁,對啊,急躁就是徐榮採的弱點,人要是一急躁就容易說錯話,如果徐榮采是預先計劃好的騙局,那麼自然不會說錯話,但如果遇到意外情況呢,他如果急躁起來,那實話可就當場噴出來了!
「學生有一計,不如我們這樣,然後這樣……」李日知把他想的計策說了出來。
聽完之後,郭有皆和鄭剛令兩人一起笑了出來,郭有皆道:「如此破案,倒是前所未聞,如果此招術不好使,那徐榮采確是秦氏的丈夫,那你如此詐他,豈不是有失厚道?」
鄭剛令卻笑道:「這已經很厚道了,老郭你沒遇過案子,也沒上過大堂,所以才會如此認為,只要你經過一堂,就知道你的學生有多厚道了!」
此時官員審案,基本上都是「你招不招?不招就打板子!」或者,「打板子還不招?哦,原來你是無辜的,那回家吧!」
官員打嫌犯的板子,那就是白打,不管冤枉沒冤枉對方,就算是那個嫌犯是無辜的,打了板子又能如何,甚至關進大牢,關個十天半個月,每天提出來上一遍堂,打幾十板子,再押回牢里關著去,又能如何?
對於無辜的人來講,最好的結果就是審清後放人,至於受審期間受了多少苦,是沒有人會理會的,甚至當事人也不會覺得挨打受苦有什麼不對,只要能證明清白就可以了,那就是萬幸了!
郭有皆呵呵笑了兩聲,道:「你們說厚道,那就厚道吧,老夫配合你們,看看這招術好不好用,來,筆墨伺候!」
李日知道:「如果這招不好用,那也只能證明說謊的不是徐榮采,而是那個呂路了,到時咱們再想辦法對付呂路!」
鄭剛令嗯了聲,道:「如不用嚴刑逼供,便可破案,這才是問案高手啊!」
郭有皆運筆如飛,聽到鄭剛令如此說,他抬起頭,看了眼老友,道:「你是在誇自己,還是在誇你的外甥?」
鄭剛令笑道:「是在誇你的老友,還有你的學生,都是你的!」
郭有皆哈哈一笑,道:「答得好,答得妙,老夫喜歡!」
一旁,傅貴寶聽著迷糊,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是要怎麼破案子,我怎麼沒聽明白啊?」
「吃貨,聽不明白就看著,無需多問!」郭有皆斥責了他一句。
傅貴寶哦了聲,真的不再問了,其實他挺害怕的,幸虧剛才老師只說他是吃貨,而不是屎貨,他偷偷看了眼李日知,還好李日知正在想事情,沒有閑心笑話他!
傅貴寶忽然感到,別人都在想著破案,只有自己在想著吃啊,還聽不懂案子是怎麼個破法,難道李日知比自己聰明得太多嗎?
小胖子忍不住嘆了口氣,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不過,自己會頑強地活下去的,咱別的不行,就是臉皮厚,愛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