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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讓月亮來審判你們

  能在通鋪店裡出現的官員,當然也不可能是大官,甚至都不能稱得上是官員,連小吏都不是,頂多也就算是個百姓頭兒而已,這人是個裡長。


  里長也姓慕容,名叫慕容有牛,和慕容老店的掌柜慕容智算是本家親戚。


  慕容有牛剛好來店裡辦事,看到了王大碗在和慕容智吵架,本來他也沒想著過來勸架,就算是里長,但他也是一個很有理想的里長,自認為很有身份,所以別人吵架這種小事,他是不會管的。


  可剛好王大碗喊著要見官,一般來講,鄉里鄉親的要是有點兒啥事,犯不著驚動官府的,那麼便由鄉中宿老,也就上了歲數的老人,或者是里長之類的人,來解決糾紛。


  王大碗這麼一喊,店裡其他人就說了,正好本地的里長在此,你們有什麼糾紛,讓里長給評理就好了。


  王大碗不認得慕容有牛,也不知慕容有牛和掌柜的是本家親戚,他便拿著那字據,讓慕容有牛看,並述說了自己的冤情!


  可不管慕容有牛和慕容智是不是親戚,也不管王大碗說的經過有多麼的真實,但白紙黑字上面寫的是錢囊,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慕容有牛便以此判定王大碗是個騙子,想要訛詐慕容智,他是里長,管著周圍好幾個村子,他要是判定王大碗是騙子,那麼附近的百姓還能給王大碗好臉色看么,自然是冷嘲熱諷,百般羞辱。


  王大碗這輩子都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委屈,被這麼多人辱罵,尤其是那個掌柜的老婆,往他的臉上吐了好幾口濃痰,更是讓他感到這是奇恥大辱,銀子要不回來,沒有臉回管城去見自己的東家,便一時之間想不開,想要投河自盡,附近沒有別的河,也就是環城的護城河了。


  李日知躲在屏風後面,聽到王大碗講到這裡,幾乎差不多明白了整個事情的經過,說白了就是王大碗沒有人證物證,無法證實他說的是實話,從正常途徑上來講,他是甭想把銀子要回來了。


  鄭剛令聽完之後,皺起了眉頭,道:「那張字據,可還在你的身上?」


  王大碗苦著臉道:「回大人的話,不在草民的身上,被那個慕容里長給拿走了,說那是證據,是草民誣告慕容掌柜的證據,他倆還是親戚呢!」


  當時不知道,可在店裡被人一通罵,他就知道了,也就更絕望了,要是掌柜的有官家人撐腰,那銀子他更別想要回來了。


  鄭剛令感覺事情挺棘手,而且他也不能聽信王大碗的一面之詞,尤其是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更加不能偏聽偏信。


  鄭剛令道:「王大碗,你先下去休息吧,不要太過悲傷,本官會還你一個公道的,你今晚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捕快帶著王大碗下去了,王大碗的表情竟然有些放輕鬆了,似乎他非常相信鄭剛令一樣,認為縣令大人一定會幫他要回銀子一樣。


  等人都出去了,李日知便從屏風後面跳了出來,笑道:「舅舅,你猜這個王大碗有沒有說謊?」


  鄭剛令微微搖頭,道:「看上去似乎不象是在說謊,雖然他長得有些獐頭鼠目,但斷案不能從人的外表上看,得重視人證物證才行,但這兩樣他又都沒有……」


  他是為人很方正的讀書人,不是那種特別會變通的人,所以要是離了人證和物證,他還真不知道這案子該怎麼破了。


  看著小外甥,鄭剛令忽然笑了,道:「日知乖,看你的樣子,似乎知道了什麼,且說來給舅舅聽聽!」


  李日知年紀不大,正是好顯擺的歲數,小孩兒心性,聽大人問他,他便迫不及待地道:「我爹有時候也會出去要賬的,都是帶著賬本的,只要看看這個王大碗的賬本,就能斷定他有沒有撒謊了。」


  鄭剛令啪地一拍腦門,笑道:「看我這腦子,都糊塗成什麼樣子了,竟然還不如你想得周全!」


  他立即問救人的捕快,那個王大碗身上有沒有帶賬本之類的東西,捕快迅速給找來一本小冊子,不過小冊子都濕了,上面的字跡模糊,但也還算能辨認出來。


  鄭剛令努力辨認,把小冊子上的銀錢數字加了加,如果換算成銀子的話,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四十二兩!

  放下小冊子,鄭剛令道:「看來這個王大碗說的是真的了,要不然沒必要弄出這麼個假帳來,要知道我只需要找人去商家一問,這小冊上的帳是真是假,就可以明明白白的查出來,所以他應該不是個騙子。」


  李日知趴在桌邊看鄭剛令算數,他歪著頭道:「舅舅,但這個小冊子上的東西,能證明是掌柜的眛下銀子了嗎?」


  鄭剛令有些為難,他搖頭道:「還是不能,這事情看似簡單,實際上棘手之極,又不能派人去抄了慕容老店……」


  「因為就算是抄了他家的店,抄出銀子來,也沒法證明那些銀子就是王大碗的,是這樣嗎?」李日知問道。


  鄭剛令唉了聲,嘆氣道:「是啊,所以說這事棘手,難不成非要我動大刑么。可是慕容家的人有人證和物證,我卻對他們用刑,就算他們招了,也會說成是屈打成招,這還是不行啊!棘手,事情雖小,但卻棘手之極。」


  鄭剛令就差舉頭問青天了,他是真沒法了,除了暗罵慕容智太狡猾之外,實在是並無其它良策。


  李日知忽然道:「舅舅,外甥掐指一算,這事兒不難解決啊!」


  「哦,你還能算出怎麼解決來,快說來聽聽!」鄭剛令大感興趣。


  李日知嘿嘿笑道:「打不出實話來,騙他說實話卻容易得很,外甥想……」他如此這般的說了出來。


  鄭剛令聽完之後,頗有些哭笑不得,猶豫道:「這,未免有些兒戲了。」


  可看到李日知一本正經的樣子,他又想起本來這就是一個兒童嘛,想出來的辦法,當然是兒戲了!


  但,姑且一試,也未嘗不可,總比束手無策,無招可使要強!

  鄭剛令點頭道:「好,咱們就試上一試,好好折騰折騰他們,也讓他們好好地欣賞一下縣衙里的夜色!」


  他叫來捕快,立即出城去捉拿慕容老店的掌柜的,還有一眾給慕容智當證人的客人,還有那個叫慕容有牛的里長也要一併抓來。


  捕快們立即出發,出城四下抓人,慕容智和客人好抓,去老店直接就一窩端了,稍微有點麻煩的慕容有牛,他家住得離老店有點距離,不算太近。


  慕容有牛剛剛吃過晚飯,坐在竹藤做的胡凳上,在自家院子里的樹下休息,當捕快闖入他家時,可把他給嚇壞了,得知是王大碗告了他之後,這才放下心來,對捕快信誓旦旦地說必是誣告。


  捕快下鄉辦事,還經常要依仗里長這樣的人來配合,所以也沒有為難他,帶著他便進了城,只比去抓慕容智的人晚到了一小會兒。


  慕容有牛進了衙門,此時天色已黑,不知是什麼緣故,整個衙門的前院,竟然一盞燈都沒有點,整個院子里漆黑漆黑的,就連大堂裡面都是黑咕隆咚的。


  慕容有牛大感詫異,滎陽縣衙他倒是來過幾次,基本都是秋收之後來,帶著村民百姓來交稅糧,晚上也來過,有時交稅糧白天交不完,晚上點起燈籠火把接著交,可從來沒有遇到過眼前的這種情況,黑成這樣,難不成縣令大人想裝清廉,連蠟燭都捨不得點一根,這清廉裝得有點兒太假了吧!


  捕快帶著他進了大堂,忽聽堂上有人說道:「你就是慕容有牛?本官以前好象見過你,路上時已經有人告訴你為什麼這麼晚了,還傳你來的原因了吧?」


  慕容有牛心想:「聽聲音,這是縣令大人啊,他不記得我,我卻是記得他的!」


  他連忙道:「知道了,小人都知道了,不過,那個王大碗是誣告,小人這裡有他和慕容老店掌寫的字據,上面分明寫的是錢囊,絕對不是銀囊。」


  「你倒是肯定,如果是銀囊呢?你這可便是做偽證了。」堂上又傳來問話。


  慕容有牛隻感詫異,現在是在審案嗎,黑咕隆咚的審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可上面問話,他又不敢不答,只好道:「小人哪敢做偽證,有字據為證,上面有王大碗的畫押。草民識字不多,但銀子的銀,還有銅錢的錢,卻是絕對認識的。」


  說著,他把字據取出,交給捕快,讓捕快交給堂上的縣令大人。


  堂上又傳來聲音:「你們這些刁民,一定是故意想要坑害王大碗,從而吞併他的銀子,只不過本官一時不能斷定是你們誰眛下的銀子,這需要月亮來判斷你們誰有罪!」


  堂上聲音剛停,慕容有牛的身旁忽然響起各式各樣的呼喊冤枉聲,聽聲音足有十來個人!


  慕容有牛本來跪得好好的,周圍又黑,身邊突然有人說話,可把他給嚇了一跳,差點兒驚呼出聲。


  稍稍穩了下心神,他聽出周圍的聲音,有他親戚慕容智的,也有一些陌生的聲音,估計是店裡的客人吧,給慕容智當證人的那些客人,看來這些人比自己早到了,一直跪在堂上,只因太黑,自己沒看到他們。


  慕容有牛隻感今晚的事太邪乎,這衙門裡到底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但一點兒亮沒有,還有,縣令大人說的讓月亮判斷誰有罪?

  這,是啥意思,不會就是天上那個月亮吧?


  或者,月亮是誰,是縣令大人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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