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餘孽
第194章 餘孽
羅德爾郊外,一支氣宇軒昂的車隊緩緩駛向西城正門,隊列上方飄揚著上百面白色綢緞為底、紋以金色法環圖紋的教堂旗幟,護衛騎士人人皆佩金甲白馬,連同山妖牽引的馬車外殼也遍布大量的黃金飾物。
時值傍晚,暮光恰好從車隊背後傾瀉而來,整支隊伍頓時沐浴在一片燦爛的金輝中。
所有在這個時段通行的商隊及私人馬車都在三天前接到了羅德爾市政廳的通知,要求他們於今日下午至凌晨移步其他城門入城,故而偌大一片平原上此刻只餘下這一支隊伍。
如此禮節,只有王都在迎接身份極其崇高的貴客時才會出現,上一次類似的情景還是在三年前卡利亞三位半神初次造訪王都之際。
然而奇怪的是,千步之外的城門方向卻未見到任何迎賓隊列,羅德爾高聳威嚴的城牆在西門腳下投下大片漆黑的暗影,春末略有幾分蕭瑟的晚風中,唯有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在御道之畔守候。
雙指神使——艾普西隆。
很快車隊就抵達了西門,護衛騎士們紛紛在雙指神使面前下馬跪倒行禮,隨行的雙指神官也無不躬身致意,唯有隊列正中一輛體積驚人的龐大馬車繼續向前,徑直駛到艾普西隆身側方才悠悠止步。
「有什麼話就現在說吧,艾普西隆。」車廂內傳來漫不經心的話語聲,「進城之後,我就沒時間見你了。」
艾普西隆似是根本沒有注意到對方連車窗都不肯降下的傲慢,只是淡然自若地開口道:「我是來勸你停手的,貝塔。」
「我聽到了你的勸告——回去吧。」貝塔的語調沒有任何波瀾道。
說罷祂便下令車隊繼續前進,前方拉車的十二名金甲山妖發出沉重的呼氣聲,一人高的車輪碾起地上的浮塵,剛要轉動起來,驟然間一片耀金色的神力波動從艾普西隆身上激蕩開來!
離得最近的金甲山妖們發出一片悶哼,紛紛跪倒在地,周圍剛剛翻身上馬的神官與騎士們也如滾地葫蘆般跌倒下來,駭然望向驀然發怒的神使,一時盡皆噤若寒蟬。
突然,另一股強悍澎湃的神力從貝塔的御駕之內衝天而起,兩股性質、強度都極其近似的神力氣息在空氣中相互衝擊侵蝕,卻都奈何不了彼此,一時涇渭分明地對立著,形成兩圈水火不容的力場。
「你是要在這裡向我發起挑戰么,艾普西隆?」貝塔的聲音終於帶上了一分怒意,「路西亞已經成為世上第一個屠殺雙指教堂的褻瀆者,你也要追隨他的腳步,成為雙指中第一個悖逆者么?」
「拎清自己的身份,貝塔,」艾普西隆聲音冰冷道,「你只是神使,不是神祇!」
說話時祂有意將神力的範圍進一步擴張,在外圍形成一層斷絕聲音的屏障,隨後才勉力壓制怒意道:「你我都清楚你到底做了什麼——那位能瞬間殺死兩名古龍騎士、重傷那位名叫克里斯托福的騎士統領的強大古龍就是從你的教堂里走出去的,你敢說你對此毫不知情?」
「你也說了那是一位極其強大的古龍,」貝塔冷笑道,「古龍一族的化形之術從來變幻莫測,我怎麼知道他為什麼有興趣來我的教堂,說不定是想離開天空城皈依到黃金樹腳下呢?」 「好——」艾普西隆深吸一口氣,「這件事稍後再談,再往前追溯,你手下那個蠢貨次席祭司怎麼冒犯兩位神人也暫且不提,我無意越權干涉你對待菈妮殿下的態度,但你千不該、萬不該插手路西亞桑克斯殿下和菈妮殿下的感情私事!」
自三年前降臨在王都以來,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溫文爾雅的艾普西隆還是第一次露出氣急敗壞的樣子,祂上前一步抵近貝塔的馬車,聲音低沉道:「卡利亞與天空城的友誼可以追溯到數百年前,那時眾神之戰尚未爆發,黃金王朝更是連影子都沒有!你多年來久居卡利亞,難道不清楚滿月王室和穆格拉姆首席對路西亞殿下的態度?難道不明白兩位殿下彼此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感情?」
「那是錯誤的感情,根本就不該存在!」貝塔陡然震開車窗,聲色俱厲道。
「從九年前菈妮被無上意志冊封為神人時起,她就一直行走在一條不容於黃金的歧途之上,倘若我像你面對路西亞一樣對她不管不問放任自流,才是背棄我的使命、辜負無上意志的信任!」
「這些年我費盡心思想要將她引回正道,為此不惜在世人眼中背負狂悖跋扈的罵名,三年前送她來到羅德爾,我本想她能在永恆女王的言傳身教之下逐步醒悟,但她竟然跟路西亞搞在了一起——」
祂的聲音不知何時帶上了一股徹骨入髓的恨意與怨毒,咬牙切齒道:「那小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你心裡比我更清楚!」
「這三年來他在黃金王朝插手內政、恣意擴張、橫行霸道,更可惡的是,他甚至比菈妮都更不尊重黃金律法,乃至於對我、對無上意志都毫無敬畏之心!踐踏雙指教堂,屠殺半數神官,自禁忌之戰以後,世間何時出現過這樣的狂妄之徒?」
「注意你的言辭!」艾普西隆一時也勃然大怒,「路西亞桑克斯同樣是無上意志冊封的神人,你如此出言侮辱,就不怕無上意志降罪么?」
「降罪?呵呵呵.」
貝塔愣了一下,隨即發出一陣誇張到了極點的冷笑,「艾普西隆,我簡直看不出你是假裝傻還是真愚鈍了——他為什麼能得到無上意志的冊封,就算我不說,難道你還不知道么?」
「什麼三大王朝之間的平衡、當世最高的半神血統、對古龍王朝數千年功業的尊重都不過是些拿來堵住世人之口的名目罷了,如果不是我們至今無法判斷普拉頓桑克斯的狀態,也無從確定赫拉瑞斯的下落,那小子在踏足王都的那一刻就該被當場誅殺!」
「畢竟他身體里流淌著星月時代最強大的兩個叛逆之血,比起那些被永世鎮壓在地底的可憐螻蟻,他才是那場世人口中的『禁忌之戰』中殘存至今的最大餘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