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徇私枉法？
狐狸也聽出了沐凡那生冷的語氣中，似乎有些要徇私枉法的味道，不禁心中警鈴大作，仔細打量著站在不遠處的這位女城隍。齊肩的秀髮，襯衫牛仔褲的打扮，顯得很是清爽。雖然鼻子似乎略高了些，但是配上那英氣十足的面容，倒是顯得有種別樣的風采。
女子並沒有注意到狐狸警惕的眼神，而是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這位「巡查使」，在記憶中卻怎麼也找不到印象。
他的面孔是張再標準不過的人臉——說「標準」，是因為這張面孔上，無論是嘴唇還是眼睛，五官都是彷彿機器生成的一般。只是組合在一起，卻顯得分外有些詭異。看上去，倒有些像是電腦用不同人的五官合成的所謂「標準人臉」，雖然是人的臉龐，卻偏偏少了最重要的「人味」。
「他是我的仇人。」女子放棄了對眼前這人身份的探尋，低聲道，「前一世不共戴天的仇人。」
「繼承了這城隍之位后，我自然記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前世的我並非人族，本是一株再普通不過的梅花。」這位女城隍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本來有些中性的聲音漸漸變得柔和起來，回頭往後院看了一眼，眼波中滿是溫柔，「生在窗前，蒙夫君照料，後來漸漸生了神智。他是個很有趣，很溫柔的人呢，第一次見面，竟然就不怕我這個妖怪……」
女子的聲音越發輕柔：「那時的我，覺得這世間所有的幸福，大抵也不過如此罷？有時候，他跟我講嬰寧，講聶小倩，講白娘子，當時的我想呀，這世上怎麼可能有法海這種完全不講道理的人呢？」
「那時的我，實在是太天真了，以至於後來那個人打上門時，竟然毫無反抗之力……除魔衛道？呵呵……我連只雞都沒有殺過，又做錯了什麼？就因為我是妖怪么？」女子的聲音變得有些癲狂，拳頭已經緊緊握在一處，「我那夫君，也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又怎麼可能護的住我，還有我肚子里，那可憐的孩兒？我們一家三口，就這麼，就這麼……」
女子用力搖了搖頭，聲音變得有些哽咽，似乎不願意再說下去。良久，才繼續道：「老天開眼，這一世我死後有幸繼承了城隍這神位——而就在幾個月前，我不僅確認了我生前的男友於輕侯就是夫君轉世，還意外的嗅到了那個人的氣息。從年齡判斷，那個人應該是在當年的事情不久之後就死掉了。天道昭昭，報應不爽，夫君當年所言確實沒錯！」
「我自然不可能放過他，便找機會將他結果了。我現在又暫居城隍之職，他這種非正常死亡的吊死鬼，自然歸我處置。現在的他，已然魂飛魄散了！」女子的聲音中，帶著切骨的恨意。而提到對那人的處置時，似乎還隱隱有幾分快意。
後面靜靜聽著的狐狸不禁吞了口口水，拉緊了旁邊的小貓，只覺得後背都有些發涼：一方面，是因為同情這女子的不幸遭遇，另一方面，則是暗暗咋舌於她的狠厲手段。魂飛魄散，這四個字說來簡單，但對修士和妖族來講，卻無異於最可怕的夢魘。那是真正的、徹徹底底的被從這世間抹消，再也沒有半點重來的機會。而女子所言的事情，大約應該發生在修士與妖族對立最嚴重的那段時間吧？狐狸雖然聽父母講過，但向來只當是故事聽聽，從未想到會血腥到連孩子都不放過，以至於當初的仇恨竟至連綿到現在。
女子平緩了下情緒，道：「這天地，對我已然不薄。這一世我雖然死於車禍，但老天不僅讓我照顧了夫君將近二十年之久，還讓我得以手刃仇人。天道至公，我如今為那人抵命，也沒什麼好遺憾的。」女子斬釘截鐵的繼續道：「我沒什麼好辯解的，現在說這些，也不過是希望死的明白而已！那並非什麼誤殺，我是光明正大的為我當年的孩兒報仇！」
這一句擲地有聲，狐狸張了張嘴，又想起之前沐凡的吩咐，便悄悄傳音過去：「喂喂，這算情有可原吧？我說，能不能抬一手？」
只是狐狸並沒有聽到沐凡的回應。廟宇里彷彿時間都靜止了一般，氣氛凝滯了許久，才再次響起之前那個冷硬如鐵的聲音：
「身為本地城隍，因前塵舊事，而擅殺治下之民，並致其魂飛魄散。依天條，其罪當誅，以警後人！」
狐狸瞪大了眼睛，正要再傳音過去，卻被旁邊的小貓輕輕拉了拉袖子，作了個噤聲的動作：「現在不要打擾他喵……」
那聲音一頓，繼續道：
「然其罪可誅，其情可憫。本次判決如下。」隨著聲音落下，半空中漸漸浮現出一卷淡黃色卷帛，浮現在眾人頭頂，一股浩大莫名的意志也出現在感知之中，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此次，便罰汝百年之內，不得升遷罷！本次判決，至此歸檔！」每一個字，都是剛從沐凡口中說出，便直接呈現在那黃色卷帛上，閃爍著耀耀的光芒。
狐狸猛的眨了眨眼，捂住了嘴：百年之內不得升遷？這算什麼見鬼的懲罰？現在又不是末法之前，凡間的神職體系早已經崩潰，她難道還能升遷不成？而且，區區百年，這他喵是在逗我玩么？這麼徇私枉法，真的沒問題么？
而沐凡則是伸出了右手，食指尖顯出一道淡淡青芒，緩緩的點向自己的眉心。之前隱沒的符籙再次顯現出來，無風自動，徑直飄到了半空中黃色卷帛的右下角，穩穩的貼在了上面。卷帛上的那一行文字再次一陣閃耀，然後整個卷帛舒緩的捲起，逐漸在空中消失不見，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與此同時，一直似乎注視著此處的那個浩大的意志也漸漸退去。沐凡輕輕鬆了口氣，直接毫無形象的坐到了地上，伸手抹去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
在他對面，那位似乎被這判決嚇傻了的女城隍已經清醒了過來，此時手指哆哆嗦嗦的指著已經恢復了自身容貌的沐凡，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沐凡？怎麼是你？！」
沐凡扯了扯嘴角，輕輕笑了笑：「學姐，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