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安
[緣起緣落緣歸處]
以前董恆在YH時，我天天盼著能和YH有更多業務交集，這樣就有理由和他正大光明見面，而現在，我總試圖避免出現在有YH參與的場合，有種複雜的情緒縈繞，更不想別人因我的出現而縮手縮腳。有時想想，如果還是當初剛入職場的小助理，默默無聞專心於那些簡單重複的工作，也許現在，我還會有一個輕鬆的心態。職場就是這樣一個地方，走著走著便背離了初衷，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證明與被證明，順理成章朝著所謂更高目標邁進，途中丟掉了輕鬆快樂。
認真研讀這些資料，以現在的市場情況和該地塊的位置，這片土地開發后一定會有很大的升值空間，作為奧仕一員，我真心希望能拿到這個項目，可同時，心裡隱隱希望YH成為最後贏家。出於職業道德，我不能將奧仕的準備情況透露給YH，一時竟有種進退維谷的感覺。還好奧仕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否則我就沒有機會接觸這麼重要的項目，想到這裡，不由得暗自慶幸。
陳陽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旁邊，俯著身子輕聲說，\華一，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是在想你那萬人迷的董公子吧。\她挑挑眉毛，神秘的笑著。
我沒有理她。
她繼續到，\我男朋友如果是董帥，我一定寸步不離看著他，這樣的男人即使自己不出去沾花惹草，也會有一群蜜蜂主動送上門的。\她學著蜜蜂拍打翅膀的動作。
\董帥？！你還挺會取名。\我瞪一眼她，\別亂說，快回工位幹活，讓經理看到又該挨罵了。\
她的表情從眉飛色舞中恢復，\晚上一起去看電影，《北京遇上西雅圖》，聽說挺好看的。\
\你怎麼不和男朋友去？\
\他出差了，所以你陪我去吧。\她擺出一副央求的表情。
\我晚上有事，不能陪你，下次一定陪你去，好不好？\
\重色輕友，你一定是去陪董公子吧。\她嘟著嘴走開。
時鐘跳到下班時間，董恆照例已在樓下等，我連忙收拾東西跑出大廈，免得碰到他的花痴\'狗仔隊\'。
一上車，我輕啄一下他的臉頰，\我們去看電影吧，《北京遇上西雅圖》，聽說挺好看的。\
\好，聽你的。\
我們來到離家不遠的UME影城，像普通小情侶那樣，手牽手一起排隊買票。我們不時相視而笑，以此表達任何語言都無法詮釋的幸福。
買了一小時后開場的票，便去影城的餐廳吃飯。
\華一，後天我得去趟石家莊，那邊有點事，需要我親自處理。\
\去幾天？\
\一天，最多兩天。\
\我不捨得和你分開。\
\我也不捨得和你分開，我處理完馬上回來。\他握著我的手表示安慰。
\後天我也得出差。\
他有些驚訝，\你出差？去哪兒？和誰去？去幾天？\
\去上海，那邊有個土地開發的項目，是和公司大老闆去，我剛剛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很驚訝，想想和大老闆一起去，我有點緊張，擔心自己搞砸了。\
\是浦東新區那塊地吧。這個項目很多公司在覬覦，但仔細了解下來，有實力拿下的卻不多，自從高特集團的地產業務融入YH以後，YH一家獨大，奧仕只能算是最後一搏。\
\YH的情況我不了解，你知道我對公司業務一向不關心。可奧仕如果真是最後一搏，大老闆更應該帶幾個有經驗的人去談，為什麼會選擇我？\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若有所思，\因為你是塊金字招牌，說不定還是奧仕拿下項目的最後一棵稻草。各家公司一年前就在為這個項目做準備，你為什麼會剛剛得到消息，奧仕一定是在最後關頭仍希望渺茫，才翻出你這張牌。\
我完全聽不懂他的話，一臉茫然的看著他，\金字招牌？你在說什麼？\
\華一，你很單純，把問題想的很簡單。你以為不透露真實身份，奧仕就不知道你是誰，就能簡簡單單工作嗎？一般人從小職員到相伴總裁左右的人，要經過很多考驗，無論從經驗還是從管理團隊能力，你想過為什麼自己能平步青雲嗎？\
他越說我越糊塗。
他繼續到，\因為你姓華，因為你長了一張和總裁、華曉一樣的臉，大家都知道華家有位二千金不喜歡拋頭露面，但你就是你，他們只要稍作調查，就會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可如果他們知道我是誰，為什麼還讓我參與如此重要的項目，難道不擔心我向YH走漏消息嗎？\
\他們通過平日對你的觀察，知道你不會這樣做，而且你入職的時候一定簽過禁業條款吧。\
我點點頭，\即使這樣，還是不明白我為什麼會成為金字招牌？\
\對別的公司，有你在，他們會覺得奧仕和YH關係很深，一定不敢怠慢。如果最後YH拿到項目，奧仕也許會從YH分得一杯羹，當然你是談判的籌碼。\
我頓時感到很失落，一直以來，我想脫離爸媽的光環，通過努力和認真，證明自己的能力，可為什麼別人總看到我身後的光環，而看不到光環下的我！
\怎麼了？不高興了？\董恆關切的問。
\領導說我聰明，有能力，有潛力，原來都是口是心非……\
\他們說的是真的，不然也不會交給你那麼多實質性工作，你不僅聰明，有能力有潛力，還很可愛善良。\他盛碗湯放在我面前，\別想那麼多，如果哪天做的不開心，就待在家裡，我保證把你養的白白胖胖。\
\白白胖胖那是小豬。\我不禁笑出聲。
\快吃吧，吃完我們去看電影。\
他溫柔的眼神有強大的威力，能迅速將我所有的不快一掃而光，不管別人怎樣看我，有他在身邊，我已擁有全世界。
走進電影廳，電影剛開始放映，眼睛一時不適應黑暗的環境，我下意識緊緊攥著董恆的手。
他找到我們的位子，坐好，我摟著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肩上，他將臉貼著我的頭，無論屏幕里主人公是哭還是笑，在我們眼中都是幸福的畫面。
兩小時的影片，男女主角分分合合，但最終是一個快樂結局。**總是讓人身臨其中去感動，感動他們的愛情，也感動我和董恆來之不易的相守。
董恆送我回家，我站在院門口看著路虎一點點遠離視線，一個念頭浮現，今後不去當誰的助理，不去忙什麼項目，不去追求浮誇的成就感，做他的全職太太，就是一份不錯的工作……
路過華曉房間，看裡面燈亮著，她應該還沒睡。推門進去，華曉正在看資料。
\姐，浦東的項目，YH這次安排誰去談。\
她似乎對我的問題有些驚訝，\這個項目比較重要，所以我親自帶隊去談。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們公司也參加了。\
\我知道，奧仕這是自不量力。\
\後天的談判，我也去，大老闆讓我參加，所以我想知道YH安排誰，免得臨場出現不必要的麻煩。\
\你參加？你沒有相關經驗，奧仕怎麼會安排你參加這麼重要的場合？\她沉默片刻，彷彿想到了什麼，\華一，回YH工作吧，你和我遲早要接手YH，早點回來，早點幫爸爸分擔。在外人眼裡，只會把你當一塊金字招牌。\
金字招牌！和董恆的話一字不差。原來再清晰不過的事實，我竟渾然不知。
\姐，再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眼下我需要完成好手裡的工作，不能有始無終。\
華曉點點頭，起身輕輕拍拍我肩膀，\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失落，不是每個人都能按照自己預定的軌跡生活，我們能做的只有接受現實，調整心態。\
\關於上海這個項目，我今天才得到通知，對項目了解不深，只看了些資料，後天一早就出發，我該做些什麼……\
\你什麼都不用做，奧仕本來就沒打算給你分配實質性任務。我知道該怎麼做。\華曉思忖片刻，\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也許後天談判結束后，也是你在奧仕工作結束的時候。\
我心裡已隱隱閃出一絲不舍，\其實奧仕是家不錯的公司，領導和同事都對我很好，我在那裡學到很多東西。姐，難道這個項目YH不能和奧仕一起開發嗎？\
\我們有高特集團，開發那片地實力足夠，不需要第三方。我知道你在奧仕這麼久，有了感情，可商場如戰場，利益至上，不是講感情的地方。\
\我明白了。早點休息，我回屋了。\
我剛走到門口，華曉叫住我，\華一。\……\後天我和江越一起去上海。\
我一怔，自從上次分開，一直沒有見過江越，想到馬上要見到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各種奇怪的情緒撲面而來……
\知道了。\轉身匆匆走出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諾大的空間只有我一個人，莫名的心煩意亂，不知是因為馬上會離開奧仕，還是因為馬上會和江越碰面……
我覺得很壓抑，我需要新鮮空氣，繼續待在這個孤獨的空間，我會瘋掉！
我提著鞋，躡手躡腳跑出家門，還好沒被家人發現，徑直跑上馬路，攔下一輛出租，朝董恆家開去。
深夜的北京城，道路暢通無阻，車一路疾馳而去，應和著我不安的心情。沒多久車便停在董恆家樓下。
輸入密碼打開房門，屋裡只亮著泛著黃暈的壁燈，看來董恆已經睡了。
我跑到卧室門口，董恆已被開門聲吵醒，他坐起身，打開床頭燈，看到我站在門口，十分驚訝，\華一？你怎麼來了？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怎麼不打個電話？家裡人知道你出來嗎……\
我撲在他身上，用嘴堵住他正在蹦字的嘴，\不要提別人，今晚只有你和我……\
此刻的我，大腦里彷彿住著一個魔鬼，想把董恆吸附在體內，這樣就沒有更多的空間容納不安的情緒。
我退去他的睡衣，他配合著，我們纏綿了很久很久，大腦終於在一次次失去知覺一次次恢復中趨於平靜……
喘息著，窩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我感覺到臉邊有溫熱的呼吸，睜開眼，已是第二天清晨，董恆正一隻胳膊抻著頭，目不轉睛看著我。
我將頭在他胸口蹭來蹭去，\一睜開眼就看到你，感覺真好，我幸福的都快產生幻覺了。\
\你昨晚是偷偷跑出來的吧。\
我輕輕\嗯\一聲。
\為什麼突然跑出來？\
\太想你了。\
\你以後再像這樣跑出來，我會生氣的，一個人晚上很不安全，萬一出事怎麼辦，你想我可以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你別生氣。\
\起床吧，小懶蟲，\他邊說邊將我拉起床，\送你回去，不然總裁他們會擔心的。\
\我給姐姐打個電話，不回去了，一會兒直接去上班。\
董恆輕輕捏一下我的鼻尖，\那我去準備早餐。\
昨晚到現在，這個房間里，只有我和他，每個角落都回放著幸福溫馨，我們就像一對小夫妻，過著平淡的日子，多麼希望時間可以定格在此刻。
吃完早餐，董恆送我到公司。水滴魚叔叔又已早早坐在辦公室敲著鍵盤，我照例去打招呼，看著平日這張和善可敬的臉，此時卻寫滿\'目的\'兩個字。
回到工位，繼續看上海項目文件，明天就出發了，即使我只是去做一塊招牌，也要好好準備，以備不時之需。
米彤打來電話，再次確認明天的航班信息，定好明早八點在機場匯合。
不知道華曉和江越明天幾點的航班，千萬別是同一班，我沒想好怎樣面對這樣的場合，於是連忙撥通華曉的電話。
\姐，你和江哥明天幾點的航班？\
\早上9:05起飛到浦東的航班。\
果不其然，事情就這麼湊巧，和我們同一航班！
\姐，你倆改簽吧，我們也是這班，到時候在飛機上碰到，我覺得很尷尬。\
\你是碰到江越尷尬，還是我碰到你們大老闆讓你尷尬。\華曉一語道破我的心思。
\我沒有想好怎樣應對，不知道到時候該說什麼……\
\華一，你今後回YH，總會和江越碰面，我們兩家現在的合作越來越多，你不能總這樣躲著他。\
\我沒有躲著他！\我極力否認，\只是想到大老闆和你們非正式場合寒暄，我不知道該向哪邊說話……\
華曉答應著，掛斷電話。
我努力像往日一樣專心工作，可總會不時走神，在奧仕工作這麼久，漸漸從初出校園的青澀到如今可以在工作中遊刃有餘，一步步見證所謂成就感，沒想到最終會因這樣的原因離開。人和人的關係很微妙，前一秒對方還是自己可以信賴的人，轉臉卻無奈的意識到，你只是對方一粒棋子罷了，於是所有的正面情緒瞬間不復存在。
快到下班，董恆打來電話說正在和客戶開會，讓我先回家，我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整理電腦中的文件，於是堅持留在公司等他。
辦公室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我一個，肚子咕嚕作響，看看時間，原來已經八點多了。董恆一直沒來電話，應該還在和客戶開會，看他忙成這樣，我不免有些心疼。
手機突然響起，打破沉寂，在安靜的空間里分外響亮，是董恆，他已到樓下。
只見他一臉疲憊，看到我，還是擠出一個微笑。
\餓了吧。\他聲音有些嘶啞。
\出什麼事了嗎？\
\一個施工方出了點小問題，你不用擔心。\他還是勉強的笑著。
\回我家吃飯吧，我讓阿姨留了飯菜。\
他點點頭。
車開進院子，我一怔，前方停著一輛牧馬人，江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