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裝傻
天空仍是陰沉沉一片，不過許久，便已是夜色來臨，李渡和藏海兩人自是不甚疲憊，但那陳亮卻已是滿頭大汗，面色泛白。
李渡拾了柴火，三人便在道旁的山坡下生上一堆篝火，略作歇息。陳亮方一停下便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顧地上濕漉漉的，若不是其胸口還是隱隱浮動，李渡都以為這人就這樣死了！
過得許久，陳亮似乎恢復了一點力氣，坐起身來，腹中咕嚕一聲，顯是餓著了。只見其面色微微尷尬，臉上脹紅，目光閃閃，顯是有話說，李渡便將其嘴裡的布團取出。之前因為這人太過聒噪，藏海便在其嘴中塞了布團。
陳亮扭扭身子，見李渡絲毫沒有解開身上繩索的意圖，重重哼了一聲，道：「你們究竟要幹什麼？你們將我二弟怎樣了？快將他放出來。」
李渡見其說起話來竟是中氣十足，不禁微微詫異，見藏海目光沉靜，似在深思著什麼事情，全不搭理他，便道：「你沒瞧見嗎？那人不是你二弟！」
「胡說！」陳亮眉頭一皺，「我二弟與我相依為命多年，我又豈會認錯，我分明看見你們將他給抓了……」說著，陳亮便是語氣一弱，悄悄瞅了藏海一眼。
李渡微微搖頭，道：「你這人眼色真差，你沒看見嗎？藏海方要抓你二弟的時候，他身上靈光閃耀，修為可是不低！莫非你二弟也是修行中人？」
陳亮面露疑惑，眼中神色一閃，道：「真的？」
李渡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真的。」
只見陳亮臉色豁然一變，「胡說，你這小孩可不老實，快快將我二弟還來。」
李渡一愣，便是眉頭一抖，道：「你這小孩可真不會說話，你可知爺爺現今多大年紀了嗎？」
陳亮臉色又是一變，面露驚恐之色。這世間修行中人壽命悠長，又有築顏固容的秘術，正是不可以容貌來推測年齡。卻又見得李渡嘴角面帶笑意，眼神清澈明亮，陳亮頓時颯然一笑，道：「你這小孩的話，可不能相信。」
只見李渡瞬間便是眉頭一皺，面色陰沉，道：「你這小孩，爺爺我年輕的時候，可一點不比你矮！」
陳亮微微一愣，見得李渡雖是極力裝著老氣橫秋的模樣，卻是難掩眉目間的生氣活力，頓時更是認定這小孩的話不能相信，將頭扭過去，竟是不看李渡。
李渡又是一愣，哈哈大笑，道：「你這人眼色不差，怎就一點看不出你的二弟是假貨呢？」
陳亮眼中神光閃動，面色低沉。
李渡見其面色有異，心中忽地一動，道：「你早便發現了？」
只見陳亮也是目光一閃，並不反駁也不承認。過得片刻，面色忽地嚴肅，一頭拜倒在地，道：「兩位救命之恩，晚輩定當銘記。」
李渡滿臉驚訝，卻見藏海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道：「無妨，你再繼續演下去。」
陳亮面露尷尬，道：「前輩目光灼灼，晚輩不敢造次。」
藏海哈哈一笑，李渡又是滿臉疑惑，這變化也太快了，讓人全摸不著頭腦，道：「你們在說什麼？」
陳亮目露詫異，卻是面色恭謹，一言不發。李渡又是疑惑，忽地心中靈光一閃，道：「你是真早就知道你二弟是假的？」
陳亮微微點頭。
「這……我不過隨便猜猜，竟也能猜中。」李渡滿臉驚訝，「既然如此，你又為何還要……「李渡本想問其為何還要裝傻，卻又覺這話不妥。心中又是念頭閃過，此人裝傻，定是有緣由才是。
陳亮面色無奈，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哈哈……」
「你笑什麼？」李渡又是疑惑。
「我笑不僅我裝傻，這人也陪著我裝傻！真是有趣。」陳亮面上滿是無奈。
李渡一愣，便是知道他說的這人便是他「二弟」，又是疑惑，道：「這人到底是誰，你又為何裝傻，他又為何裝傻……真是莫名其妙！」李渡只覺這事真是亂七八糟。
李渡話語落罷，藏海亦是目光往陳亮看去，帶著詢問之色。陳亮面色一沉，眉目滿是憂色，道：「此事說來，多有不妥。但兩位救得我性命，我自是要原原本本說來。」
李渡插嘴道：「什麼救得你性命？我怎麼不知道。」說完，見陳亮頗為意外的看著自己，忽地心中靈光一閃，猛地一拍腦袋，又道，「你這是真是亂七八糟，我都差點轉暈了。那人既然化作你二弟潛伏在你身旁，定是不懷好心。我怎就一時轉不過來！」
陳亮面上又是無奈的笑笑，道：「此時還得從頭說起。我之前方也說過，我父親便是陳宮野，想必兩位定是聽說過。」
李渡又是一愣，便要開口，見得陳亮又是一臉意外的看著自己，心中甚是不爽，便閉口不言。
陳亮道：「這陳宮野便是涼城城主，若是論來，也算是近幾十年來的一號人物。」
李渡頓覺麵皮發燙，一臉不善的看著陳亮。
陳亮又是無奈的笑了笑，道：「我本來只是涼城一個小商販的孩子，我二弟也是，不料前些日子，便被告之，我是陳宮野之子。此事……也就那麼回事。」
「二弟和我被接回了陳家，我倆雖是心裡彆扭，卻還是暗自高興，至少以後日子會好上許多。不料沒過多久，我二弟便是莫名奇妙的被人重傷，卧病在床。那時我才真的明白，這陳家卻不是什麼安樂窩！」
「可是有人針對你？你可是私……親兒子啊！」李渡問道。
陳亮面色低沉，道：「此事是誰所為，自然不用多想。也自那日起，我便發現二弟給人掉了包。」
見李渡面露疑惑，陳亮微微一頓，道：「針對我的人，自然便是我的大哥，陳耀明。」
李渡一怔，道：「他可是你大哥！」
陳亮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小……前輩心思剔透，此事你仔細想想便能明白。」
李渡眉頭微皺，臉上甚是不解。陳亮又是微微一頓，顯然不願開口將這等緣由解釋清楚，道：「他陳耀明的母親與我母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自是大為不同，再加上陳宮……野染病不愈，我便突然出現……此番種種，皆可是他針對我緣由。」
李渡心念轉動，也是面色陰沉。他雖是家中的獨子，於這等豪門家族的恩怨不是十分了解，但僅從陳亮簡單幾句，便已感到深深的寒意。
李渡又道：「你是怎麼認出你『二弟』是假的？」
藏海也是面帶疑惑之色。陳亮呵呵一笑，面帶凄然之色，道：「此時說來，還得多虧我二弟本人！」
「什麼亂起八糟的，既然你二弟都被掉包了，又怎能幫你？」李渡又里插嘴道。
「別急，你聽我說，」陳亮道，「那日，我倆知道陳家要將我們接走，心中甚是激動，便在一起盤說著重重將要發生情形。我二弟便突然說道，『這城主府可是個大火爐，咱可得防備著點。』
當時我便疑惑，卻也是心中機警，我這二弟自幼便是聰慧之人，又豈會隨便言語，我便問道，『怎樣說來？』
我二弟便道，『這城主府能人眾多，我兩又沒有絲毫防身之能，說不得便會處處受人欺負。』
當時我心中正高興著呢，便道，『二弟你莫要擔心，我可是他親兒子』我當時說著這話可是得意洋洋……」陳亮微微一頓，臉上滿是自嘲之色。
「我二弟猛地一拍手，便道，『正是正是，正是你是他陳宮野的兒子，這才更加兇險。』說著，我二弟臉上滿是擔憂神色。
我心中也是一緊，便問，『究竟怎麼回事？』二弟又道，『你看，這陳宮野現今卧病在床，久治不愈，說不得那天就去了。你卻偏偏此時進去城主府，還偏偏又是他兒子。這豈不是太巧了點？』」
「我當時心中亦是一寒，心中卻還存著僥倖，現今想來若是那時堅決不去，此時便不會有這等事了。」陳亮臉上滿是懊悔神色，又道，「當時我便道，『這如今城主府的人也快到了，可不是說能不去便能不去的，豈不是更讓人生疑？』我二弟臉上已滿是擔憂，絲毫喜色也不見，埋頭在屋內走來走去，又道，『這陳宮野何等修為，竟會突然卧床不起，這事本就透著詭異，偏偏咱又得往這漩渦里跳！哎！』」
「我當時心中仍存著僥倖，便道，『如此這般可好，咱們作作防備。』當時我二弟便是猛地一拍桌子，道，『對，咱們得作作準備。』
我又道，『那咱做什麼準備。』我二弟微微一想，便已有了眉目。說來不是我自負，我陳亮雖是商販家裡長大，但卻自負有點才略，但我二弟的機靈才幹卻是於我更甚。」
「甚在何處？」陳亮微微一頓，臉上又是悲傷又是得意，自問自答道，「便是甚在他一身的才幹，卻是絲毫不顯，除我之外，便再無他人知曉他心中所想。」
「我二弟當時便道，『咱們裝傻。』我頓時便是滿心疑惑，道，『干甚裝傻？』當時也是我腦子一亂，不然也不會問出這等淺顯的話來。我二弟道，『這城主府如今便是海中漩渦，一進入便是萬劫不復。我兩便裝傻，任他什麼風風雨雨，激流暗潮，我們自巋然不動。』我當時便拍手道，『好，那邊裝傻。』卻見我二弟又是面帶遲疑，道，『大哥，你聲名在外，這裝傻恐是不妥。』
我一聽，頓時心中便是一沉，往日里我自負聰慧，便也作了些顯眼的事，當是早被有心人給記上了。我二弟又道，『如此這般，我裝傻便是，你莫要將我敗露，你可信我。』我當時便道，『我自然信你，只是這事還有不妥。』」
「我二弟卻是疑惑，道，『有何不妥？』當時我心中頗為得意，道，『這涼城也知我陳亮有點才智，如若我什麼也準備，便即去了城主府，豈不是更讓人生疑嗎？』二弟微一思索，便道，『說的也是。』我又道，『我也裝傻，這樣就好了。』當時我們便這樣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