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反叛勢力
圍觀的人如夢初醒,定睛凝望兩人,乍然發現灰色鋼球的旋轉速度突然放慢了,就像是陷入沙堆的輪子,轉力漸漸消失。
「開!」方亦羽眉尖輕挑,斷喝一聲,雙手高速插入巨球與身軀之間的微弱縫隙,臂上灌力,猛地向前推去。
隨著他的舉動,每個人的心都急促地跳動起來,因為這一幕之後就會是勝負的分野。
北翎失敗了,化成鋼球的他突然停止了旋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後掀去。
北權沒想到兄長竟然敗了,連忙撲了上去,手指剛觸到兄長的身體,立即感受到一種強大的推力傳到了手上,然而想縮手已經晚了,北翎的身軀如同重石般,狠狠地砸在他的懷中。
「啊!」北權慘叫一聲,昏倒在地上。
變故只在一瞬間,當圍觀的人反應過來之時,北氏兄弟雙雙倒地,一個不省人事,而另一個則被突然而來的失敗驚呆了,連自己的兄弟昏死在地也察覺不到。
弓弛同樣驚得目瞪口呆,前一刻還相持不下,此時卻是強弱分明,而北權的受傷更是遠遠出乎了他的意料,由此可見,方亦羽的一推之力何等的強大。
「這?。這不太可能吧?」柳星雖然見多識廣,此刻卻也免不了心顫神搖。
「他絕不是普通人!」弓弛凝望方亦羽,巨岩般的身影傲立雨中,似乎比以前更高大了,淡漠的目光連正眼也沒看北氏兄弟,而是眺望遠處,雖然孤冷無語,卻像是在宣示勝利,令在場的人都不禁被他懾服,連看他的眼神都在頃刻間變了。
寒流一直悄悄在下面觀望,聽到驚呼聲立即衝上來,見方亦羽安然無事,欣喜若狂地拉著他叫道:「老弟,你贏了,你贏了。」
「下去!」
冰冷的語氣凍住寒流的表情,目光接觸到那寒氣刺骨的眼神時,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縮著身子向下退去。
方亦羽不想再把其他人卷進來,因此趕走了寒流,胸口的疼痛遠非表情上那般平靜,北翎的強大撞擊力非同小可,連堅石也能砸碎,何況是肉軀,他之所以能硬生生地承受了一擊,全靠十天內所有收集的力量,這些力量便如一道沙牆,將高速旋轉的巨球所產生的力量,不斷地消耗和減緩。
就算這樣,強大的衝擊力也將原本出現裂痕的兩條肋骨撞斷了,巨大的痛楚不斷地侵蝕著他的神經,毅力使他咬著牙承受了一切,並逐漸利用新發展的神魂束縳力吸收力量。
北翎的不甘心是他慘敗的最大原因,如果不是他將力量源源不死地送給方亦羽,最後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連自己的弟弟也害了。
「這不可能!」他咆哮著想跳起來,腳下一軟,踉蹌著又坐了回去,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北權昏死在身下,臉色慘白地叫了起來:「兄弟!」
「我看看。」雖然不齒北權的貪淫,弓弛還是看在同盟的情義上走了過來,手指在北權的身上摸了一陣,臉上的驚訝之色越來越重,眼角瞟了一下方亦羽,輕輕地搖了搖頭,嘆道:「雙手小臂斷了,胸肋斷了四根,性命無憂,但要養傷一段時間。」
石嶺上一片嘩然,目光立即聚焦在方亦羽身上,一推之力不但推開了北翎,還能將北權也打成了重傷,力量之強可見一斑,沒有人不為之感到震驚。
勝利對方亦羽而言是必須的,否則就只有死亡。
他沒有動容,腦海中也沒有考慮北氏兄弟的問題,深邃的眼睛凝視著雨水濺打的石地,慢慢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以保護斷裂的胸肋,繼續回憶著剛才一戰,希望從中獲取更多的經驗,對於缺少實戰的他,任何戰鬥經歷都十分寶貴,更何況是這種生死之斗。
對於神魂束縳力來說,這一戰是全新的經歷,與寒流戰鬥時的情況截然不同,寒流所施展的是妖魔術。
妖魔術不但強大,而且雖然變幻莫測,更特別的是攻擊力的持久性,正如天雷衣的雷性力量,可以深入身體之後再爆發,這對於神魂束縳術卻是最適合的力量,因為力量沒有釋放,可以利用的成分極大。
相反,北翎的旋瀾擊是一種奇特的力量,不像普通的武技那樣靠著力量的爆發傷人,而是將力量藏在於半隱半現之間,所以才能在空中急旋之下還能靈活的四處滾動,但真正的殺傷力,還有接觸之後的瞬間爆發,這一點著實讓方亦羽感到驚訝和新奇。
面對撞擊型的攻擊方式,只有把力量的釋放期限延緩,方能取得足夠的時間吸納力量,當然,神魂束縳力還是初期磨合階段,剛才如果不是修羅鬼力的輔助,絕不可能成功,可是……
「方亦羽!」
方亦羽的思緒被打斷,抬頭看了看,見弓弛微笑著站在自己的面前。
弓弛拍著他的肩頭,笑著問道:「你勝了,北翎應該不會再說甚麼,你不會還要殺他們吧?」
「那名女方家內衛在玉風團手裡。」
弓弛愣了愣,沉吟道:「原來落在她的手裡,這事只怕我們都作不了主,不過她既然沒有當場動手殺人,也許還有轉機。」
「嗯!」方亦羽點點頭,轉頭望了一眼石坡下方焦慮不安的寒流,沉聲問道:「聽說你們向鳳凰山的方家內衛發起了進攻?」
「不錯,龍興閣、玉風團和鳳魅族一起向鳳凰山發動了進攻。」
「抓了人嗎?」方亦羽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弓弛。
「嗯,抓了幾個方家內衛。」弓弛被森然的目光掃得頭皮發麻,就像是被獵人盯住的獵物,心中著實有些納悶。
「甚麼人?」幽暗的瞳孔微微一縮,聲音更加冰冷。
「好像抓了兩個男的,一個女的?。」話沒說完,弓弛發現方亦羽的眼神變得異常凌厲,不解地問道:「你怎麼了?」
方亦羽手捂著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氣,肋骨斷處又是一陣劇痛,但他已毫無知覺,深邃的眸子透出一陣迷惘,輕聲問道:「殺了嗎?」
弓弛微微一楞,這是他第一次面對沒有煞氣的方亦羽,身影中透著一股孤寂的氣息,心中不免有些狐疑,遲疑了半晌,緩緩答道:「人是玉風團和龍興閣抓的,應該還沒殺。」
「嗯!」迷惘驟然消失,凌厲的目光鎖定弓弛,「帶我去見藏劍。」
「這?。」弓弛猶豫了,他見過左明,因而知道方亦羽反出了刑察司,現在又要幫方家內衛救人,立場似乎一直搖擺不定,不免有些擔心。
方亦羽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掃了一眼在場的人,冷冰冰地道:「不然我殺了這裡的人。」
弓弛大驚失色,目色觸及方亦羽冰冷的眼神,隨即明白這不只是恐嚇,如果拒絕他的要求,只怕這平台之上流的不只是雨水,還有血水。
「好吧!」猶豫了一陣,他還是答應了,贏將軍的壓力太大了,不願在這個時候再招惹新的麻煩。
「謝了!」目光漸漸溫和,方亦羽轉身朝石坡下的寒流走去。
「老弟,情況怎麼樣?」寒流緊張地問道。
「不想死回鳳陽關去。」
「為甚麼?」寒流驚問道。
方亦羽用目光給了他一個「走」字,轉身又踏回平台。
這已是額外施恩,如果不是看在寒流對平兒的真情上,也不會多費唇舌。
寒流獃獃地望著他的背影,眼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但他很清楚,此時此刻如果沒有了方亦羽的保護,自己絕對沒有生路,而鳳凰山城又在遠方,附近也沒有看到方家內衛設立的關卡,一個人逗留只會招來殺身之禍,猶豫了半天,還是跨上坐騎,冒著大雨往山下奔去。
雨又下了一個時辰才停,天上的彤雲依然未散,空氣顯得有些鬱悶,帶著濃濃濕氣的山風不斷地呼嘯著,沒有了雨聲和雷聲,它們成為了山林的主角,彩虹也不甘示弱,像天橋一樣掛在兩山之間,別有一番滋味。低處,暴漲的溪流還在奔騰著,倒塌的樹榦上跳出許多動物,享受著雨後初晴的時光。
北翎一戰慘敗,不願再與方亦羽相處,帶著昏厥的弟弟回到駐紮處,而弓弛則帶著方亦羽一起離開了石嶺。
「魅使,把他帶去只怕不妥吧?」柳星擔心地問道。
「不必太擔心,他應該不會對我們不利。」
「萬一出了事就麻煩了。」
「藏劍在這山區的布置極為周密,就算丟了一兩個寨子也無關緊要,何況憑我和藏劍的實力,應該可以制約他。」
柳星回頭看了一眼,疑惑地道:「他到底要幹甚麼呢?」
弓弛皺了皺眉,眼角瞟看方亦羽,這個青年依然透著別人看不懂的氣息,懷疑地問道:「那些俘虜沒甚麼特別吧?」
柳星沉吟了片刻,喃喃地道:「人是歆月和藏劍兩位老大抓的,沒有見過,不過聽過其中有名妙齡女方家內衛,清雅絕倫,國色天香,難道……」
「看來冰山也有融化的時候。」弓弛若有所悟,臉上忽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眼神富有深意地盯著方亦羽。
柳星呆了呆,隨即也露出微笑,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這也難怪,雖然沉穩冷靜,但還是免不了少年人的天性。」
弓弛忽然又皺起了眉頭,神色有些緊張,擔憂地道:「萬一他被方家內衛拉過去可就麻煩了,以他這種性格,功成名就是遲早的事,到時候再想制他就難了。」
柳星卻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弓弛愕然望了他一眼,柳星眼神中的憂色很快就觸動了他,臉色驟變,小聲道:「立即派人回去問一問人殺了沒有,我可不想把災星引到寨子里去。」
「嗯,我立即派人回去送信。」
一群人並沒有走山路,而且是鑽入山林之中,走上一條外人看不見的道路,鑽林入溝,攀山渡河,走了很久,一群人來到了一處極為隱密的山谷。
山谷中樹林茂密,但大雨之後也是一片狼藉,樹木被湧入的洪水沖得東倒西歪,山谷有兩條小溪,沿著山壁由北向南流,兩條小溪中央有一片樹林,樹林之中建著不少房屋,雖然被水沖塌了不少,但明顯有人在下方活動。
方亦羽這才知道,龍興閣在這群山之中營造了無數的落腳點,而鳳凰山城外的據點,只不過是經常活動的一個。
弓弛忽然指著山谷中的房屋道:「左明就住在這裡,是藏劍閣主安排的,你要不要見一見?」
「他!」方亦羽猛地甩頭凝視著他。
弓弛含笑道:「他的確有膽有識,帶著幾個人就敢往山上闖,還敢住這裡等結果,不愧是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
方亦羽淡淡地道:「我要見藏劍,不是見他。」
「老弟別急,現在山中的情勢你應該清楚,方家內衛大舉圍攻,鳳凰山城一帶更是危機重重,藏劍閣主的落腳點自然也是飄忽不定,你去找他不如他來找你,這樣更快,我已經派人通知他,也許很快就到了。」
「嗯!」
弓弛忽然露出了一副調侃之色,含笑道:「我也讓人帶信給他,讓他順便把人帶來交給你,這樣你滿意了吧?」
方亦羽微微一楞,從弓弛的眼神找到了些許調侃的意味,心靈像是突然被觸動了,迷惘的目光凝望天空,默然無語。
久久,他才點頭道:「好吧,我在谷中等他。」
「這樣就好,突降大雨,搜山的行動必然受阻,局勢大概會平靜一些,我陪你在谷中小住兩天。」弓弛見了這一閃即逝的眼神,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想,哈哈一笑,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頭。
谷中大約有一百多名龍興閣的成員,平時利用山間小型的梯田耕種生活,同時也進行士兵的訓練,並逐步吸納更多的人加入,因此才形成了一個頗具規模的寨子。
踏入寨子,方亦羽感覺彷彿到了世外桃源,雖然山上大兵壓境,但人們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擔憂和緊張,都是笑臉迎人,神態非常輕鬆,與普通的山野村民沒有任何區別。
「好地方啊!比我那小島還要寧靜清幽。」弓弛對谷中的環境大為讚賞。
方亦羽忽然掃見遠處的溪畔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左明和冬浩之,兩個人都穿著華美的錦服,長袍雲冠,與周圍的山民相比,顯得格格不入,卻與這幽靜美妙的環境渾然一體,彷彿是兩個游山的旅者來到了寧靜的小山村。
「不去打個招呼嗎?」
「不必了。」方亦羽對左明已沒有任何期待,只是對鳴一有些牽挂。
冬浩之聽到嘈雜聲回頭望了一眼,由於對方亦羽的印象極深,因而一眼就認出人群中的方亦羽,臉色微變,驚訝地問道:「他怎麼來了?」
「誰?」左明詫異地看了看他,順著他的眼神轉頭望去,很快發現了方亦羽,微微一楞,道:「他居然能到這裡!」
「鳳魅族的弓弛陪在他的身邊,似乎兩人之間早就有交情,而且交情還不淺,否則弓弛不會在這種時候里把他帶來。」
「這小子到底是甚麼身分,先是想加入刑察司,又與方家內衛發生了衝突,如今更與這些逆黨也有交情。」左明皺了皺眉,著實有些好奇,沉吟道:「這個小子的身分不簡單啊!也許背後有另一個勢力。」
「另一個勢力?」
左明皺緊眉頭,沉吟道:「也許是方家內衛,也許是仙界,也許是我們所不知道的勢力,總之此人絕不簡單,雖然我沒有任何證據,但我從第一次見他就有這種感覺。」
「他不是抓走了一名方家內衛嗎?應該不會是方家內衛的人吧?」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也許是方家內衛的障眼法,總而言之,拒絕錄用他是明智的做法。」
「還是姐夫有決斷力。」冬浩之笑了笑,又露出憂心忡忡的神色,望著方亦羽遠去的背影道:「不過他見到我們在逆黨的寨子里,只怕會有麻煩。」
「不必管他,憑他還動不了我,就算方家內衛也不敢輕易動我。」左明傲然一笑,轉身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隨同兩人前來的還有十幾名衛士以及鳴一和泰裕兩人,聽到外面多了一陣喧嘩聲,都走出了屋子想看個究竟。
冬浩之直接把鳴一和泰裕找到了面前,厲色叮囑道:「方亦羽那小子進了谷,你們給我記好了,別去招惹他,更別泄漏任何消息。」
「甚麼!方亦羽來了?」鳴一和泰裕聽到消息后都驚喜地跳了起來。
冬浩之臉色一沉,盯著兩人輕喝道:「此人來歷不明,你們最好少跟他接觸,若是壞了左帥的大事,後果如何你們自己清楚。」
「是!」鳴一和泰裕對視了一眼,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方亦羽則被弓弛安排在依靠樹林的木屋,木屋有兩層,下層是空的,用木條支撐著,上層是住所,這兒因為地勢較低,時常有積水,因此下層不住人,而上層與普通的屋子相似,只是門前有一塊大台,淹水時可以變成小碼頭。
弓弛指著屋內簡單的擺設,含笑道:「雖然簡樸一些,但還算舒服,你就當自己家吧。」
「嗯。」方亦羽對物質上的享受早已沒有任何興趣。
弓弛含笑道:「老弟既然進不了刑察司,不如到我那小島做客,海外風光,別然而不同。」
「能行嗎?」
弓弛明白他的意思,沉吟道:「方家內衛勢力很盛,又有軍隊幫忙,想戰勝極不容易,但他們想擊敗我們也不容易,至少我、藏劍、歆月和北翎,這四個人都不是普通方家內衛所能抵擋的,只是藏劍放不下苦心經營的寨子,不然我們絕不會與他們硬拼。」
「贏將軍呢?」
弓弛皺起了眉頭,搖頭道:「沒打過,不知道差距有多大,但四人聯手,應該可以佔上風,但他還帶了其他方家內衛,想圍攻他恐怕不容易。」
方亦羽道:「我和贏將軍打過一招,雖然沒有分出勝負,但可以感覺到他的實力。」
「你和贏將軍一戰?」弓弛驚訝地望著他,眼神中有驚喜之色,如果方亦羽加入,五人聯手擊敗贏將軍恐怕不是難事。
「嗯,只攻了一手,他沒還手。」
「老弟既挑戰贏將軍,又來挑戰北翎,這份膽識的確讓人讚歎。」弓弛笑了笑,調侃似的問道:「不但如此,老弟還是憐花之人,不然也不會千辛萬苦跑上山。」
縱使方亦羽如何冷酷,但畢竟年輕,在這種事情上始終是一個毛頭小子,被弓弛笑得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弓弛見自己的調侃將他鬧得不知所措,心想方亦羽畢竟年輕,即使有過人的成熟度,但在某些方面還是顯得稚嫩,得意地笑了起來。
方亦羽很快恢復平靜,靈玉的方家內衛身分束縳了他的思緒,沒有再往深處思考,也並不期待甚麼。
正說著,門外傳來了喧鬧聲,似乎有人在爭吵,弓弛臉色一沉,揚聲喝問道:「外面甚麼事這麼吵?」
一名青年走了進來躬稟道:「刑察司的人想見方亦羽。」
「哦!」弓弛轉頭望向方亦羽。
方亦羽知道必然是鳴一,點頭道:「應該是朋友。」
「放他進來吧。」弓弛笑著站了起來,道:「既然你有客,我先告辭了,有消息我會儘快通知你。」
「嗯。」
弓弛笑了笑轉身而去,剛出屋門,鳴一滿臉喜色地沖了進來,見到方亦羽更是喜逐顏開,問道:「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
見他平安,方亦羽心中大安,道:「上山看看。」
「是擔心我們吧?」鳴一嘻嘻一笑,接著又嘆道:「冬大人不知為甚麼不讓我們與你交往,說你來路不明,也許還記著上次的仇。」
「哦!」方亦羽顯得漠不關心,左明的勢力不再是他期盼的落腳點,與其寄人籬下,還不如成為一個遊歷四方的修鍊者,不但可以增加力量和經驗,也可以了解更多的事情。
鳴一知道他不愛說話,不以為意,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面前,關懷地問道:「你以後有甚麼打算?」
「修鍊者。」
「修鍊者?」鳴一有些茫然。
「四處看看而已,反正我原本就是個採藥的。」
鳴一點頭笑道:「這倒也是,你的性格的確不太適合刑察司,還是自由自在更適合你。」
「山上的情況怎麼樣?」
鳴一搖頭苦笑道:「沒有任何進展,四大逆黨似乎結盟了,藏劍和弓弛原本有意思合作,可是後來又變了,聽說是因為猛虎堂提出反對,玉風團也有些猶豫。」
「猛虎堂!」方亦羽的眼中閃過一道厲芒,冷冷地道:「猛虎堂陰險卑鄙,不是好東西,不合作是對你們有好處。」
鳴一微微一楞,驚問道:「為甚麼?」
「沒甚麼,只是提醒你一聲而已。」
「嗯,我知道了。」鳴一雖然不明白,但還是感激地笑了笑,「聽說你抓了一個方家內衛,當時幾乎沒把我們嚇死了。」
「找個人修鍊而已。」
「連左帥那麼鎮定的人也露出了驚訝之色,真沒想到啊!」
鳴一的舉動雖然顧及了朋友之情,然而卻激怒了素來要求屬下聽話的冬浩之,當鳴一探望方亦羽的消息傳到他的耳中,十分震怒,竟然不顧身處別人的地盤,將鳴一捆在樹上鞭打,當然,這一場戲也是在左明的默許下做給弓弛看的。
地位低下的鳴一雖然憤怒至極,卻沒有能力反抗,被打得死去活來,當場昏厥。
這一變化立即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左明等人所居住的地方被圍觀者包圍了,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左明的身分,這些久居山林的百姓,只知道有一群客人前來作客,對於來客的身分都覺得很神秘。
「甚麼,冬浩之鞭打鳴一!」方亦羽聽到消息立即跳了起來,扔下報信的弓弛,殺氣騰騰地衝出了居所。
「能為朋友而怒,有情有義,人品不錯,將來是個人物。」弓弛看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挾著暴怒的方亦羽衝到樹邊,一眼就到圍觀的人群,冬浩之呼喝聲不斷從裡面傳出來,還有鞭子抽打的響聲,卻沒有鳴一的聲音。
「讓開!」方亦羽大喝一聲,撥開人群就往裡面衝去,赫然發現鳴一滿身是血,被捆在樹榦上,早就昏死了過去,鞭子留下的血印清晰可辨,一道道血痕讓人看得心顫。
「我教訓下屬,外人無權過問。」冬浩之聽到吼聲傲然瞥了他一眼,俊秀的外表變得十分猙獰,眼含戾氣,眉尖高挑,架子十足。
方亦羽懶得多費唇舌,影子輕輕一搖就出現在他身後,接著憤然抓住他的衣領,隨手便向旁邊的溪水扔去。
隨著撲通一聲,衣冠楚楚的冬浩之變成了落湯雞,遊了片刻才濕淋淋爬上溪灘,滿臉狼狽,官員的威嚴蕩然無存。
站在木屋上觀望的左明一直冷眼觀旁,沒有絲毫動容,直到此時才淡淡地道:「方亦羽,不要太過分,這是我們內部的問題。」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不要插嘴。」方亦羽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後走到樹榦旁,把昏迷的鳴一解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
左明尖銳眼神緊緊地盯著他,縱使是方冰也不會以這種態度對待,然而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子卻不把他放在眼中,這一點深深地刺激了他的內心,但城府極深的他,斷然不會因為這一兩句而舍下身分。
泰裕驚得臉都白了,戰戰兢兢,不知如何才能平息這場紛爭,他的內心傾向方亦羽和鳴一,這一頓鞭打得實在有些莫名其妙,難以讓人心服。
此時弓弛也趕到了,他特意把消息告訴方亦羽,除了想試探一下他的品性,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對他的背景進行刺探,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說明方亦羽的背景和立場,因此讓他捲入衝突是一個極佳的方法,而結果自然令他十分高興。
心思細密的他很快就察覺到左明的變化,為了控制場面,他滿臉笑容地走了出來,拱手道:「幾位都是我的客人,別傷了和氣,一切就當沒發生吧!」
左明終日在權力場的中心,對於時機的掌握絕不輸於任何人,弓弛的舉動自然也是一目了然,只是淡淡一笑,沒有任何的表示。
冬浩之面對眾人異樣的目光羞愧難當,詢問似的看了左明一眼,見他微微點頭,心中明了,冷冷地望著弓弛,質問道:「弓魅使,難道這就是貴社的待客之道?我們以誠而來,剛才也只是處置部下,與你們沒有任何關連,這似乎對我們兩家的合作不太好吧?」
「滾!」方亦羽一點面子也不給他,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托起昏厥的鳴一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冬浩之氣得暴跳如雷,卻又不敢追趕。
左明緊緊地捏住了面前的木欄,眼中的厲芒如利箭般指著方亦羽的後背,冷冷一笑,轉身走回屋子。
弓弛微微點了點頭,心中暗暗贊道:「不愧是權傾一方的人物,果然氣度不凡,冬浩之相比之下遜色太多了。」
「我們走著瞧!」冬浩之怒哼了一聲,搖頭衝進了木屋。
「魅使,你看。」一名鳳魅族的成員忽然驚呼了起來。
弓弛微微一楞,抬眼望著他所指著的地方,神色驟變,左明剛才握住的木欄竟然出現了五節,有的部分被火燒焦,有的部分被寒冰凝固,有的部分變成了石頭,有的部分變成蜂窩狀,還有的部分變成了海綿狀物質。
「好厲害!」
雖然只是一段木頭,但一握之力竟然出現了五種變化,縱使弓弛見多識廣,也不能不為之震驚,此時他才明白左明為甚麼敢在這種時候闖入山中。
「這個人高深莫測,實力超強,看來不能再用以往的態度對待他。」
揮之不去的烏雲一直籠罩著整個山區,天色總是陰沉沉的,壓抑的讓人難受,即使山間的大風也無法吹走分毫。
在這種天氣下,人的心情也難免受到影響,無論是搜山的大軍和方家內衛,還是遊走于山林之間的被搜捕者,都感到極不舒服,使這原本就緊張得讓人難受的地域更加緊張。
大雨下了五次,每一次都不超過兩個時辰,然而強度卻一次比一次大,幾乎讓人覺得是有人在操縱著風雨,響亮的雨聲使一丈之外的聲音全被掩蓋,人們幾乎要附耳才能傳達消息。
然而對於山中的人來說,這五場大雨就像是五場惡夢,長如盤蛇的山路經過了這幾場強度極大的暴雨,已有數十處地方出現滑坡和坍方,有的還是崖邊小道,因此鳳凰山和其周圍的地區與外界的聯繫被切斷了,彷彿是上天特意要賜給這兩方勢力一個決鬥場地。
當然,想出去也並非不可以,但是溪流暴漲,山體松裂,泥石流和山崩等災害不時的發生,胡亂尋找出路有極大的危險,就連久居鳳凰山的百姓也不敢隨意亂闖,贏將軍等人更是一愁莫展。
方亦羽所在的山谷同樣遭受暴雨和洪水的侵蝕,山谷中溪流暴漲,但出口太窄,所以積水很深,使整個山谷變成了一個小湖。
「這樣怎麼出去?」望著整個山谷變成了一池碧水,方亦羽也忍不住嘀咕了起來。
一條木筏慢慢地往水面上漂蕩來,弓弛滿臉笑容地站在上面朝方亦羽招了招手,問道:「你的朋友沒事吧?」
「嗯!」
鳴一被鞭了幾十下,外傷很重,雖然不致命,但也只能躺在床上養傷,方亦羽擔心左明和冬浩之會報復,所以把他接到了自己的居所。
「沒事就好。」弓弛笑著跳上木台,「可惜天氣不好,累得你們困在屋內。」
「是啊!」方亦羽無奈地瞟了一眼昏沉的天色。
「原以為海島上的雨多,沒想到山區也有這麼多雨,而且還下個不停,把局勢都弄亂了。」
「藏劍甚麼時候能到?」
弓弛搖頭道:「不知道,這幾場雨實在太大了,山路又多是泥路,因此有許多路段都被衝垮了,還有的地方積水太深,也無法通行,藏劍的行動一定會受阻,你還是耐心地等一等吧!」
方亦羽沉聲道:「告訴我地方,我自己去找。」
弓弛聳了聳肩,無奈地道:「我並沒有騙你,我連人都沒見過,更不知道他藏在哪裡,恐怕只有藏劍自己知道,不過歆月能飛,相信很快就來谷中察看,也許她有消息。」
方亦羽深吸了口氣,將心中的焦慮感強壓了下去。
弓弛安撫道:「別急,要殺早就殺了,也不會等到現在,想必歆月首領還有別的意圖,如今局勢沒有變化,她應該不會改變主意,因此你該放寬心吧,一定還你一個大美人。」
方亦羽並沒有解釋自己和靈玉之間的關係,反應十分平靜,就像是一窪清水,平而不波,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焦慮感。
難道我想錯了?弓弛驚奇地望著他,這種反應遠遠出乎了意料,原以為方亦羽傾心於那名美麗的女方家內衛,此刻又不太像,不禁有些納悶。
靜了一陣,方亦羽問道:「左明沒反應嗎?」
「沒有。」弓弛一聽這個名字眉頭就皺了起來,臉上微微露出擔憂之色。
方亦羽見他居然如此憂心,不禁有些驚訝,但沒有多問。
弓弛沒有告訴他左明當時所顯露出來的神奇力量,並且封鎖了消息,因為他暫時還無法完全明白,左明為甚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刻顯露出自己的實力,如不能弄清楚背後的含意,貿然行事會有極大的後患。
突然,左側的山崖上出現了許多人影,手持劍劍,身披盔甲,一看就知道是軍人。
「怎麼突然出現這麼多士兵?」弓弛大吃一驚,舉目四顧,山崖上的士兵並不整齊,而且聲音嘈雜,不像是有規模的大舉進攻。
「再隱密的山谷也會被人發現。」方亦羽泰然自若地瞟了一眼。
「谷中浸水,暫時他們還攻不下來,不過這個山谷只怕不能待了。」弓弛望向左明所住的地方,忽然微微一笑道:「他現在與我們在一起,恐怕最擔心的是他。」
方亦羽這才發現弓弛的鎮定和氣度都非同尋常,溫雅中帶有威嚴,與藏劍的冷傲、歆月的神秘、北翎的陰險大不一樣,卻是最令人舒服的一個。
「老弟,你安心住下,這種程度的敵人我還沒放在眼裡。」弓弛微微一笑。
就在此時,山上忽然傳來了凄厲的慘叫聲,崖邊的士兵紛紛摔下了山崖,下餃子似的落在了水漥中,其中有的是自己跳下,有的則是被人拋下來,不多時水面上就浮現了數十名求救的士兵。
整個山谷都隨之轟動了,原本緊張的人們變得異常輕鬆,有的甚至拿出了釣竿去釣俘虜,嘻笑聲、叫喊聲、求救聲交織在一起,氣氛十分古怪。
「這是怎麼回事?」方亦羽和弓弛都吃了一驚,獃獃地望著崖上。
片刻之後,一個纖細的黑影飄上了空中,停在懸崖的外側,冷傲地俯瞰著下方,遠遠就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
「歆月!」弓弛先是一楞,隨即朝著方亦羽微微笑道:「你的運氣還真不錯,剛說到她,她就出現了。」
方亦羽點點頭,抬眼望向空中的歆月。
歆月如同雄鷹一般在空中翱翔了一陣,然後緩緩地落在了弓弛身邊,首先瞟了方亦羽一眼,立即認出他就是擊敗自己的那名青年,神色微變,但還是把目光轉向弓弛,道:「人交給你了,要殺要埋你自己決定。」
「歆首領,慢走!方亦羽老弟想問你要人呢?」弓弛見她似乎要走,連忙喚住她。
歆月清幽的眸子盯著方亦羽看了片刻,古怪地問道:「要方家內衛還是要美人。」
方亦羽呆了呆,一時間弄不清楚其中的分別,不知如何回應。
「不清楚就慢慢想,我有的是時間。」歆月人如其名,像一塊帶刺的冰,說話不留情面。